心中小芳—我的“知青生涯”之六

作者：楠外公（陈继共***)

历史进入了1972年。
国家出现了“乒乓外交”，球类比赛成了外交手段。
这时间，中国除了乒乓球外，样样水平不如人。
这一年，对“修理地球、接受教育”的千万知青来说，是惨事仅仅开头。
对持续十年整的上山下乡运动，这不过是万里长征第三步。

这一组文贴在续写中，许多妈咪关切我的“小芳问题”。
其实，如哥德所言“妙龄女子哪个不善怀春？少年男子哪个不善钟情？”
知青中，他恋、我恋、你恋、自恋，暗恋明恋、真恋假恋，几乎当成文化生活。
谁都有自己心中设想的小芳模样，正如谁的心中都有白马王子一样。
但是，客观由于我属于知青年龄最小、身高最高者，没有配套对手，中意不能。
爱能凑数吗？不能！爱能“克服困难”吗？更不能！

主观上呢，时代烙印让我是持“一经爱上，从一而终”论者；
再则我是穷人孩子，自尊心驱使我信奉“先立业后成家”古训，最憎恨吃软饭之人。
这个“业”，即是有能力养家育女的最低标准。
即便现在，无“业”者之爱，能幸福吗，怕不能长久！
以后我会对楠楠说：你敢爱上谁都行，只要能负责任到底！

体育复兴，对于我来说，是天堂之音传来。
也是这一年，周恩来总理提出：要把体育运动水平搞上去。
贺龙元帅、国家体委主任说：三大球不翻身，我死不瞑目。
这三大球，是蓝球、排球和足球。
作为排坛中人，一个小分子，能不高兴嘛？
这些消息，知青看不到报纸，我也没收音机，这全是大队广播上听来的。

我心里明白，机会等着有准备的人。
因此，我托人找来一个排球，每天有空就在村里对着墙壁扣球。
对着村小学的蓝球架，我练跳起摸蓝框，意想不到原来勉勉强强才能够得着蓝框的我，竟然变成能双手捉框，能用排球扣蓝__也就这今天说的大灌蓝。
年轻，血气方刚，真的什么都好。
只是，农民们有人好生奇怪，悄悄发问：这杀手是否“有力无处使”？

这一年，地区和省里都组织排球比赛。
顺理成章，我一级不拉，从大队排球队、公社排球队、县队选入了地区队，参加全省比赛。
下乡的日子，练就了我的力量、速度、体能、耐力，意志和心态。
加上原来体校的基础，我发现自己的排球技术凭空添加几倍功力。
在县和地区的男女排球队里，原来体校的同学几乎一个不拉见了面。

我明白，自己迎来了一个绝好机会。
设想一下，一个泥腿子知青，上了比赛场，应该是怎么样的亡命？
那扣球真如杀牛一样，是狠着全身之力的疯狂。
夺取全省男排冠军后，并在表演赛中打败了省青年队。
比赛中，军区男排教练一直尾随着我们、关注着我。
终于在赛后，准备打道回府时，这姓林的教练偷偷找了我。

林：小伙子，想不想当兵、当体育兵？
：做梦都想！不做梦也想。
林：身体素质指标各是多少？
：负重三百斤，行进一公里；原地双手摸蓝框，连续二十次。
林：能不能吃苦？
：死都不会害怕！
林大笑：好，这样，你回去等通知，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回了一个民兵式的敬礼。
过后高兴得连蹦带跳，辗转反侧，一夜瞪眼到天明。
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趁机偷偷回了老家一趟，然后再回到山村。
这下子，有机会梳理梳理一些恩恩怨怨，也有心情思考一下今后的路。
当然，在我没接通知之前，及我的户籍关系没办理前，只能把一切的一切埋在心里。
打死也不说！

等了一个月。
终于，九月二十八日上午，村口的大啦叭响了，直呼我的大名，通知马上到大队部来。
正在田里干活的我，不顾一身泥水，转身就跑。
原来，这是转县武装部的通知，要我马上到县里转介绍，一周后到福州军区体工队报到。
骑上我的凤凰车，春风得意马蹄疾。

几天办下来，才知道这就叫“军队特招”，本县就我一人，无论时间和地点，通知即办，就算当兵入伍。
全部手续完成后，档案由军区来人带走了。
我立即返回村里，处理自己的“个人财产”和事务。
知道消息的社员和知青们，聚了一大批在晒谷场上。
小队长和他的老娘、儿子及知青媳妇，一个个跟随着我。

同队知青们的心情是难言的，我不也眼巴巴地送过别人调走吗？
前后三年下乡，东西可不算少，光扁担，箕斗，锄头，棕衣，斗笠就有一大堆，还有被子、枕头、蚊账、木床、脸盆、水杯等杂物。
当然，最贵重的是凤凰车，相当现在宝马一辆。

我握着小队长的手，真心地说：咱什么都免了，酒也不喝，红花也不带，更不用开欢送会。
这样，我所有的东西全部送给你们家、由你处理，包括这部车和年终的分红及粮食!
一时，全场的人都发呆了，这些东东，对于当时的贫困山区意味着什么呢？
我继续说：现在，咱小队就剩六名知青了，希望你好好照顾他们。

县里送我的人在催，我说完头也不回，就扬长而去__我想，我的小芳不在此，她在远方。

没有任何留恋在，
没有一丝伤感来，
此去排坛暗寻觅，
心中小芳不会改！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全文完）

*** 作者陈继共简介：1952年生，中国福建漳州市芗城人。下过乡务过农，当过兵扛过枪，打排球当过教练，转业后供职漳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高级法官职称。先后毕业于国防大学，国家法官学院。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开始创作。出版有

中篇纪实文学《笑对人生》（与陈忠和合著），《世界冠军的摇篮》，《碧波英杰，《蝶岛戎曲》，《郎平归来》；长篇小说《佳丽人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