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晨起对镜梳妆（当然没有什么妆，只有头发），惊见又有一根寸长银丝，俏然而立，明晃晃的就在头顶中央，好像在发表什么宣言。心中苦笑，又该染发了。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原来我们洒脱的太白诗仙也是不喜欢头发白的，所以他无奈，强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要举杯买醉，同“销万古愁”。

唱《北风吹》的喜儿，为了躲避恶霸黄世仁，逃进深山，成了白毛女，在庙里偷吃贡品时，吓坏了老乡，被当成是鬼。
 

有着绝世容颜的练霓裳伤心于卓一航的绝情，一夜之间，竟从美貌少女变成白发老妇，而至此心性大变，被称为白发魔女。

 

可见，白了头发，真是个可怕的事儿，美貌无存，声誉扫地，就连自己的内心世界都可能会扭曲了。

当然，现代人侥幸，可以选择染发。

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染发。初中以前，梳着两个高射炮，脑门儿光秃秃地，没有一丝漏网之发。有一次，一位老师领着一个高中女生来家里給自行车打气儿，她的一头披散的黑瀑布似的头发，随着弯腰打气的一起一伏，飘忽不定，埋着整张清秀的脸。我看得呆住了，原来，头发是可以披散着的!

一部日本连续剧《血疑》之后，校园，大街，到处都是一边倒的幸子头。自己也终于加入其中，披下头发，半遮着脑门，歪低着头，忧忧郁郁煞有其事地在学校操场上走。当然没有理由忧虑生命的流逝和爱情的波折，最多是在万恶的高考制度重压下，吞咽学习的压力困扰罢了。

上大学前的暑假，被姑姑蛊惑着，烫了头发，“新的开始，新的形象”，她这么说。只是当时烫发技术的拙劣可笑，刚刚烫发的夸张呆板，让我大哭了一场，为我一去不复返的直发。不过没有几天，我就已经喜欢上这个新发型了。人是善变的。

大学时代青春叛逆的我，开始尝试每个流行的发式，蘑菇头，爆炸式，直到出国后，生儿育女，读书打拼，就任凭一头直发披肩了。

开始染发，是在刚刚开始工作，想给自己的一头暗淡厚重增添一抹明艳轻灵吧。喜欢这个棕色的头发，被许多人以为是我的自然发色。一来二去的，就已经习惯了几个月一次的染发，这人工修饰的发色，也变成了自己泰然相处的一部分，好像不是这个颜色，那就不是我了。

最近，也许是人到中年，接触到更多注意养生的朋友，多次被告知，染发剂的混合化学反应，会产生一种致癌的物质，危害健康。

心里开始犹豫纠结，染发，不染发，这是个问题。如今的染发，已经不是我追求轻灵明艳的一时兴起，而是掩饰岁月留痕的心有不甘。是承担癌症的风险去染一头美发，还是健康第一，以平和睿智的心态去接受自然的华发？

偶然得知一位年长的朋友，一头乌黑秀发，竟是天然，甚是羡慕。还有一位，几缕银丝参差点缀于浓密的乌发之间，犹如highlight，倒也时尚，自成一体。不过，更见过年纪相仿的熟人，华发早生，又不加掩饰，竟然长发随意，一次偶遇，见她怀抱新添的幼子，斑白的长发越发显得沧桑疲惫。自然的，并不都是美好的。

想起骂声载道的刘晓庆，每每有八卦博文，一定被顶入首页，点击过万。她频繁整容，尽自己最大能力来挽留青春年华，最近还以天命之年在《隋唐英雄》中扮演十六岁的“傻丫头”。如果她就是一个安于岁月的所谓知性安详的老太太，又有谁去关注她呢？

人越是年长，越觉得生命珍贵。早几年率性不羁的我，应该不会为这个若有若无的癌症机率而烦恼，而今，却实在令我踌躇。
 

人生中总是要面临所谓鱼与熊掌的两难抉择。高中玩得时间多了，就少了复习高考的时间。还有困扰我一生的，享受美食和保持身材的永恒纠结。其实如果让我选的是鱼和熊掌，我倒不会这么为难，我一定会选鱼，因为我从不认为熊掌有什么好，虽然世人视之为山珍。可见，人在选择中，总是选取自己所珍重的，而不是旁观者所认同的。

 

据说，染发源于古埃及。不过，染发真正风行应该归功于白人的五颜六色的自然发色。绿色小木屋的安妮的一头火焰一样的红发，在当时是被视为脾气暴躁象征的异类，而现在应该是被羡慕向往的。不过，白人虽然发色多多，但似乎唯金发独尊。虽然blonde有着轻浮浪荡的恶名，还是人人追求效仿。试看满大街的blonde，有几个是天然，又有多少是人工染发？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 何处得秋霜。”还是要接受太白兄的教训，发愁的时候太多，白头发长得更快了！先要对付头顶那根洋洋得意的白头发是正事。暂且把致癌一说放在一边吧。

 

不过，染发，还是不染发，这还真是个问题。

（后记：多谢大家的信息，有一种印度的天然染发剂叫henna的，下次一定会试试。看来既可以臭美，又可以不损失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