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出户暂开门, 趁虚飞进大苍蝇。 夜间依旧嗡嗡营, 扰我一宿难睡昏。
庄周梦蝶失己身, 栩栩物化寄托魂。 我赶蝇影恶其声, 恨无良策逐出门。
鱼肉瓜果冰箱存, 苍蝇依然到处叮。 到底啥味它嗅闻, 如此绕屋飞亢奋?
辗转反侧瞎思忖, 莫非我脑存血腥? 惹得苍蝇被吸引, 如狗进浮士德门。//复活节魔鬼梅菲斯特变成哈巴狗随浮士德回家,然后伺机诱惑浮士德
上月帝都我滞停, 依稀也闻此蝇声。 莫非盯我自北京, 竟蹭飞机海关进?
长夜漫漫转深沉, 嗡嗡声催入梦境。 噩梦非幻实为真, 哈姆雷特遇幽灵。
廿五年前半浮生, 如今恰是半百人。 把酒那年醉不醒, 柳丝那夜垂泪横。
那天傍晚离校门, 同学骑车拎毛巾。 三角地听告急讯, 瓦斯催泪新华门。
五.一九后局势紧, 部队强行要进城, 人心惶惶恐事生。
广场依旧住着人, 口口拒食饿声声。 社会各界都同情, 天天声援有游行。
我也每日瞎闹腾, 导师严肃善提醒: 硕士论文快完成, 否则留学恐难行。
几日誊写论文勤, 数杆破笔用秃扔。 回校复印与装订, 答辩教授待送本。
手拎毛巾骑进城, 此乃经验南韩听。 如若催泪瓦斯闻, 毛巾沾水护鼻睛。
骑车路途军车停, 军人整装待命令。 他们也都小年轻, 不同听命于老邓。
四月刚刚过清明, 耀邦就陨患心梗。 学生悼念市民应, 老邓动乱竟定性。
火上浇油烈焰腾, 学生静坐天安门。 无计可施老赵倾, 哪能枪口对人民?
对话政府派李鹏, 不欢而散弦绷紧。 广场此时树女神, 四周大军已压境。
此晚鹤唳感风声, 新闻联播发预警: 市民夜间别出门, 暗示大事将发生。
向南骑至公主坟, 往东沿长安街行。 过木樨地复兴门, 新华门前下来停。
六七点钟已黄昏, 长街到处都是人。 几辆军车街头困, 机关院前扎重兵。
空气有味隐约闻, 下午催泪弹曾扔。 据说是为解围困, 车上武器弹药清。
六月初夏热也闷, 西单找楼喝冷饮。 可口可乐拎一听, 四元五角好宰人。
十字街头乱纷纷, 几大无轨电车横。 交通阻塞由市民, 为防军车再强行。
地铁工地围满人, 许多士兵那里困。 市民询看也质问, 干嘛军队非进城?
九点天黑灯火灿, 西四大街乱成团。 防暴警察持盾杆, 成队由北推向南。
一路施放催泪弹, 辛辣气味迷人眼。 毛巾沾水找水管, 然后掩鼻罩住脸。
街上市民不示软, 与警交手频频练。 有掀盾牌有抢杆, 人多致警汪洋陷。
警察地铁工地窜, 学生劝民客气点。 民族文化宫不远, 护送警察躲里边。
此时街头民狂欢, 庆祝没被警驱散。 坏消息传自不远, 木樨地已使枪弹。
时过午夜整一点, 隆隆巨响动地传。 复兴门处近由远, 街人狂奔四下散。
列队坦克履带卷, 全速向东无阻拦。 横街电车撞掀翻, 路边燃烧起火焰。
民众边跑边呼喊, 骂“法西斯”或“操蛋”。 回应枪声响没完, 划破夜空乱流弹。
装甲疾驰过长安, 胡同巷口人堵满。 频见板车拉伤员, 直送二龙路医院。
伤者血肉模糊然, 流血手足腹胸脸。 开枪恐吓致废残, 群情激愤悲壮显。
此景过去廿五年, 迄今图象仍眼前。 淋漓鲜血流涓涓, 瞋眼闭目显痛感。
无闻呻吟无闻喊, 灯火映照人庄严。 人若投身伟大业, 牺牲定格何遗憾?
一个时辰隆隆声, 多少坦克向东奔。 前锋驶往天安门, 尾队六部口扎营。
北京一夜如此经, 势不可挡降天兵。 半月戒严如山令, 如今真地已实行。
四点天色渐启明, 困乏迷茫我走昏。 六部口处被截停, 荷枪实弹真瞄准。
头昏脑胀怵然醒, 赶紧寻车骑回程。 木樨地过死寂静, 甘家口归进家门。
因离木樨地特近, 中纺大院也死人。 同济大学毕业生, 撂倒回家再不能。
此时柳丝拂黎明, 天已渐亮地暗昏。 廿五年过仍记清, 尤其难忘其血腥。
鸡蛋无缝蚊不叮, 脑记血腥嗅苍蝇。 与其任其嗡嗡嗡, 何如开窗祈净清。
廿五年话憋在心, 终得吞吐现如今。 自言自语何所恨, 唯愿除腥轰苍蝇。
那夏离京抱头窜, 凌空跨洋过海关。
学习林冲发配遣, 像杨延辉坐宫院, 《四郎探母》唱每天。
白虎节堂带刀转, 林冲焉能不玩完? 惹急坦克碾长安。
杨家兵败金沙滩, 令公碰碑四郎叛。 朝廷贪渎仁美潘, 哪找寇准当清官。
闻陈升歌过五年, 《北京一夜》妖蛾般。 地安门盼良人还, 真地双眼都望穿。
北京一夜扎爹版, 无关风月茶酒烟。 血色黄昏血夜晚, 隔雾隔霾廿五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