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爱琴之海遇美神
文章来源: nineheadbird2006-02-17 19:44:31
万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爱琴之海遇美神 (如未能看全贴出的全部回目,本书在起点中文网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头鸟自己的网页http://www.ece.osu.edu/~weim/,然后选"中文版",进去后选"本庄庄文",也可以看其汇合版.由于要借用网站的自动换行缩进功能,加上此网页一般只是周末有时间集中更新,所以可能会延迟一两个星期,请谅解.信件请发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第四十四回 爱琴之海遇美神   斯罗约怔怔望着他父亲,眼泪哗哗而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时忽听一个声音冷笑道:“可叹啊可叹,你终于还是没能明白你爹爹的用心。”阿西姆扭头一望,顿时全身都僵了一般。只见极远处的长草丛中现出了几个人,而且每一个人都各自带着一串人。原来莫西干等人事先半绑架半胁迫带来了一群本地父老,点了他们的哑穴麻穴,让他们做见证人。   依维干笑道:“阿西姆,你想要到时候反咬一口是我们陷害你的,是不是?维拉先为你留下了克鲁被克扣工钱、心生怨恨的小事作为后路,我们的这些,自然也更容易被解释为盗墓的技巧,对不对么?再加上你在山庄中势力庞大,你儿子又在外面极易鼓动流氓,那时众怒之下,我们岂不是还得乖乖放你以求自免?你虽然老谋深算,九命不死,可你遇到的偏偏是我们!真是可惜啊可惜。”   阿西姆面如死灰,已完全无法再抵挡住众人冷硬的目光,扑通跤颓坐在了地上。一个本来还精神矍烁、丝毫不见老态的老人,竟然一下就象老了四十岁一样。   原来,昭元早在船上时,便已在细细估量这墓的深度、方位、内部空间、墓室土石的坚固度、土石的粘度、硬度等,知道其有可为之处。他回城后,虽是心急如焚地要看阿茜娅的情形,但还是先抽出时间来,让铁匠铺按照他的吩咐的样式,打造好几根长长短短、尾端可系绳索拉回的铁矛。同时,还让他们火速打造几根细长结实的极长铁管,接下来自己还得再次用最快速度亲自探查一次,以便完全确认。   这一天维拉就擒之前,莫西干等人已先在几天几夜里费了无穷心力,按照昭元特别关照的盗墓探穴之法,将几截长矛戳到了墓室。由于其后有极细极韧的绳,带出以后,再重新插入两根特意融焊而成、极细长的铁管,接通墓室内部和外面。至于管口和周围缝隙,则需先用泥封住,以免里面的浊气过早排出,引人生疑。   等斯罗约叫来的流氓们封住洞口后,昭元立刻便运起力道,以小铁丸击破外面的泥封,打通内外。接下来,他再用早已备好的几个软皮囊从一根铁管朝外鼓气,从另外一根铁管朝内吸气,轮流供各人呼吸。当时,由于怕那些人太过慌乱碍事,也就干脆都点他们麻哑之穴,还得时时关注内外形势声响。腓特烈和威廉力大无穷,自然是绝对的主挖;二人按照昭元关照的盗挖秘诀,居然也是挖得是又快又轻。当然,无论是在此前还是在此后,远处总有莫西干等人在侧监视,以防万一。   昭元冷笑了几声,便要去给那些被半绑架而来父老陪罪。正在这时,阿西姆的手上忽然弹起一道闪光,便如什么燃烧讯号一样,被他迅速抛上天空。昭元等急忙要抢回制止,却已是迟了。阿西姆哈哈笑道:“你们百密一疏,却还是忘了还有一个人完全可以救得我们!有了她,我们便绝不可能输!”   昭元等都是冷冷望着他,不说话。斯罗约竟也已恢复了正常神情,慢慢道:“爸爸,你早该这样的。他们在这里肯定有别的准备的,你那一套只怕瞒不了他们。”阿西姆笑道:“好,好!你终于比我强了。天大地大,何处不可以为家?我们重新再找个地方,一样能转换乾坤!”斯罗约转过头来,笑对昭元等道:“你们想不到吧?”   昭元忽道:“想不到什么?想不到多迪夫人就是阿西姆夫人么?”斯罗约一惊,面上突然升起了狞笑,厉声道:“现在想到,已经迟了!我们不会伤害阿茜娅,也不会带走她。但是你们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放我们安全离开!我们离开十里后,会把阿茜娅还给你们!”   腓特烈冷冷道:“这样的条件,你以为我们会答应么?”阿西姆冷冷道:“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了。你们大可以放心,象我们这样的人,自然能有新的天地可以享福,犯不着被你们不死不休地追杀。况且你们别忘了,我们还有拉哈叶维在手中。”   支奴干忽然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他呢。难道你现在还以为他的病是真的吗?”阿西姆冷笑道:“他是不是去探望阿茜娅了?他的病虽然未必是真,但却毕竟已老。我的夫人,却是阿茜娅的骑剑之师。除了你们之外,这一带没几个人能是她对手。”   支奴干轻轻笑道:“那么两人打一个,你说会不会赢呢?”斯罗约怒道:“不要再拖时间了!你们到底答应不答应?你以为,阿茜娅是会更相信你们那个平空出现的拉哈叶维,还是更相信与她朝夕相处的教养嬷嬷?”   他说完这话,阿西姆已冷冷道:“你们不要以为我们不敢,最好早一点决定。是两利还是两损,你们自己选择。我不想伤害阿茜娅,但是你们不要逼我。”昭元怔怔地望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想起爱德华呢?”   阿西姆顿时如同被人抽了一鞭一样,身形极力要稳住,可却还是摇摇欲坠。依维干冷冷道:“你既已知道我们说他还病重的话是骗你的,为什么不想一下他去干什么了?这样一件他最为关心的事,他难道还真能袖手旁观?当年的他,已经能够无数次冒死游过那生死礁滩,现在的他又为什么不可以?当年你们就没能神鬼不觉地杀死他,难道现在他有了防备,还能被你的阿西姆夫人杀死?你们的多迪夫人,难道真敢翻脸么?”   阿西姆万念俱灰,呆呆望着远方,望着那他曾经经营了无数年月的山庄,慢慢闭上了眼睛。斯罗约忽然疯了一般扑到他身上,嘶声道:“爸爸,别相信他们!别相信他们!他们在骗我们!他们在诈我们!”阿西姆睁开眼睛,痴痴望着儿子,眼中充满了凄凉和绝望。   他用力想要推开斯罗约,转过头来面对昭元他们,喃喃道:“我只有一个心愿了,你们能帮我满足么?”斯罗约泪花横飞,极力不让他推开自己,疯狂道:“爸爸,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阿西姆忽然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无限愤怒地怒视着他。   斯罗约完全呆住了,怔怔望着父亲,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阿西姆身体剧烈颤抖着,用力闭了闭眼睛,终于没有使眼泪落下来。   他呆呆望着远方,静静地道:“二十多年前,我被欧拉大人招募,成了他手下最得力、也最隐蔽的干将。我为了让他能够赚到大钱,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扫平道路,为他做了一切的一切。他运回来的每一块银币,我都把它经营成十倍;他的每一分风险,我都替他化解为十分之一。他被维拉杀死后,是我苦苦装作只怀疑浅层而不知道深层,是我把我夫人送来当她的养母,是我让我的亲儿子混身市井流氓,从内到外地保护,才让阿茜娅能够活到现在。无数的流氓来敲诈勒索,无数的权贵来猜忌图谋,可我终于还是为十四岁的阿茜娅保住了领主之位。我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甚至只为了时时听一声名不正言不顺的‘叔叔’,即便是我自己的亲儿子想要对她不轨,我也绝不容许对她有任何的勉强。”   阿西姆喃喃诉说着,一字一句都透着寂寞和凄凉。虽然他所说的话中,又似有无数新的秘密,可却没有一个人来打断他的话。只听他续道:“我比欧拉兄弟勤奋,我比欧拉兄弟聪明,我比欧拉兄弟仁慈,我更比欧拉兄弟有魄力,有原则,有眼光。这块被卖给欧拉的贫穷领地,在我的手中一点点繁荣起来,我象看孩子一样哺育它,我象敬父母一样赡养它。你们惊叹于山庄的辉煌壮丽,你们咒骂我是真正吸人血汗的吸血鬼,可是你们何曾惊叹过,这里的捐税跟法老的其他地方比起来,已经是多么的低?都说新富起来的人和土地,就跟穷国的富裕地方一样,是最容易道德沦丧的地方,可这块新富起来的领地,却就是在我的手中,跟阿茜娅一样美名远扬。身为管家,我为这山庄批星戴月,呕心沥血,这山庄的每一分每一毫,我的心血都有八分。可就是因为他们是贵族,而我是平民,这天生的不平等,使得他们永远可以名正言顺的享受这一切。而我,却永远只能在暗处,默默无闻地奉献这一切。”   阿西姆冷冷地望着漆黑一团的夜空,那夜空也冷冷地望着他。他终于还是绝望了,屈服了,颤声道:“可多少年来,我却从来也不疲倦,从来也不怨恨。这是为什么?因为我一直都有一个梦!我梦想有朝一日,阿茜娅能够真正叫我父亲,梦想我能够凭借她的一声呼唤,添上贵族的神韵。我敢对天地所有神灵发誓,阿茜娅嫁到我家会比嫁给谁都幸福。我敢对天地所有良心发誓,由我指引阿茜娅治理,这座城将根本不需要有来自领主府的苛捐杂税,这座城将比现在还要繁荣十倍!如果不是你们不断地故意刺激我,要让我一生的梦想付之东流,我怎么会想把你们埋在这下面?所有我曾创造而被欧拉他们侵吞享用的,我都不计较,我只卑微地想要得到一声空空的呼唤,我只卑微地想要能享受一点点我所创造的东西。可我得到的是什么?我得到的是所有人的鄙视,所有人的谩骂,所有人的惩罚,就为了这一个天生不平等的出身!你们自诩除暴安良,可谁是暴?谁是良?你们自认要扶助天理良心,可天理在哪里?良心在哪里?老天爷什么时候有过良心?那些脑满肠肥、只会败家的猪头,仅仅因为出身富贵,就能安享我这等人创造的一切,这就叫做天理?这就叫做良心?”   昭元等见他万分激动,想起他对整个山庄的经营,想起他所失去的和他所得到的,居然也无人在这他死前的当口去反驳他。阿西姆嘿嘿冷笑道:“我现在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愚蠢。一个人妄想老天爷能有天理,那不是愚蠢是什么?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平等,只有用不平等的眼光去看待不平等,才能真正体会出平等!”   阿西姆呆呆地望着众人,似乎在期待着回答和挑战。可是所有的人回报给他的,却都是对他强词夺理的不屑,也许还能有一丝理解甚至怜悯。他笑了,笑得出奇的通彻,也出奇的欢畅,出奇的满足。只听他轻轻道:“我知道,没有人能够容忍我体验贵族的生。然而这个世上,究竟会不会有人愿意容忍我体验贵族的死?”   昭元等看着他,都是感慨万千。阿西姆一生艰苦,却什么都没有;而无数生来就只能消耗、无法创造的猪头,却偏偏生下来就能拥有一切。这一切,难道真的就是天理么?   昭元深深叹了口气,望了望众人,见他们也都一个个点头,便转过头来对阿西姆慢慢道:“趁天亮之前,你可以不经别人审问施刑,也可以不面对阿茜娅,直接拥有一个贵族的死。你死之后,我亲自为你安魂立碑。你的坟墓,以及葬礼方式,都可以由你选择。我们能够替你承受别人的压力。”   阿西姆惨笑道:“你们答应了,我很高兴。不过我不需要任何的坟墓,我更不需要任何的葬礼。我就是要以我的躯体来面对天地,让它们也来面对我。”昭元叹了口气,道:“当启明星升起时,你的躯体将被火化。遵照你的遗愿,我亲自将你的骨灰抛撒于地火水风之间。”   阿西姆喃喃道:“多谢,多谢。”他说着说着,忽然嘴角流血,身体慢慢地歪了下去。昭元看了他一眼,转向斯罗约道:“你如果能做些年苦工,相信法司不会要你的命。”斯罗约惨然笑道:“我们一家,已经为他们一家做了几十年的苦工,你还觉得不够么?”说着说着,他也忽然嘴角流血,身体慢慢倒在了他父亲身上。   众人眼见他们这一对隐藏得如此之深的父子,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死去,心头实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昭元慢慢在他们的周围摆好松枝等物,正要点火引燃,腓特烈忽道:“要将多迪夫人也带来一起火化么?”昭元望了他一眼,知大家都觉得,多迪夫人见了爱德华后,又见了这里的闪光之后,肯定已经找了个什么机会自杀了。他轻轻道:“也好。”   昭元等做了几个担架,将阿西姆和斯罗约的尸体抬回家去,已是拂晓时分。府里面的很多人也似乎得到了消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却是人人都不说话。再进去不远,多迪夫人的尸体也已被送来。随行的人,自然是双目红肿的阿茜娅,痴迷无限的爱德华,和目光深远、若有所思的老船工。   昭元见众人都已知道了一切,也就不再多言。等所有人都准备好后,昭元已是沐浴更衣,换上了那袭类似哄阿茜娅时的神仙服,亲自为三人点燃焚身之火。遵照阿西姆等人的遗愿,他所念的悼词里面,完全没有任何与鬼神天地有关的话,只是一些诸如“人已逝,过已非,怨不忆,恩长回”之类的话。熊熊烈火中,一切恩怨,一切不平,都慢慢消失了。   昭元将他们的骨灰从沙岩洞顶撒入那个波涛汹涌的小海湾,自己竟也象是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一样。仿佛莫名其妙的,他心头竟是出奇地郁闷,一点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呆。腓特烈、莫西干等也都是一样。众人眼神一对,都是一样心思,都觉在这里呆着的郁闷感觉,简直比死在伊沃岛上还要难受。于是这一晚他们不约而同地悄悄起来,人人都是整装而发。   待出海数十里后,天色渐渐终于亮了起来。他们心头那丝莫名其妙的压抑感,也终于渐渐消散了,彼此之间又慢慢开始说笑起来。忽听莫西干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众人一听,都是急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拉哈叶维忽道:“是爱德华!还有阿茜娅!”   众人极目望去,果见天际一叶扁帆正自惊涛骇浪中向众人驶了过来。那简陋小船上的二人,一个操帆揽浆,一个凭首而望,却不是他们二人是谁?他们没有乘大船来,甚至连随身的东西也没有带什么,难道也是要从此浪迹天涯? 万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爱琴之海遇美神(二)      众人心头无限感慨,也就停船相待。爱德华操舟如飞,不多时已赶了上来,朝这边大喊道:“喂,兄弟们,怎么这么没有义气?上伊沃岛拼命,怎么能不算上我?”威廉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真是好样的!我们还都以为你已在温柔乡里淹死了呢!”   爱德华面红耳赤,勉强道:“哪有此事?”阿茜娅大大方方地道:“大家不要笑他了。是他主动说起这事的,我于是就极力要跟他一起来的。”昭元道:“阿茜娅,你也要去么?你的山庄……”   阿茜娅眼中泪光盈然,轻轻叹道:“我已经不愿意再想那里了。我爹爹没做过几件好事,我实在无法去拥有那一切,也根本不想拥有它们了。我留了一封信,把山庄一半分给了仆人们,一半赏赐给了全城的百姓。现在的我,已经和爱德华一样,穷得连小木船都买不起了。”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他们身下之小船,却见居然还真是只由几块船板捆缚而成的。只是由于爱德华手艺高明,捆扎得十分坚固,因此依然行动如飞。依维干忽然笑道:“阿茜娅,你虽然买不起小木船,却还毕竟买得起爱德华。不过,伊沃岛上可不象你家里那样只有几个敌人。万一他上伊沃岛死了的话,那你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你考虑清楚了没有?”   阿茜娅喃喃道:“在我没有遇到他之前,我又能说拥有什么?即使我和他死在一起,我也终于还是拥有他。我也会一些箭剑之术的,虽然很差,但还不至于拖你们后腿。”支奴干一拍船板,哈哈大笑道:“好,好!连一个姑娘都有如此豪情,可把我们这些男儿羞也羞死了。阿茜娅,我们这一群八个傻瓜,正式欢迎你当第九个!”   阿茜娅大喜,道:“谢谢!谢谢!”二舟停在一起,昭元将爱德华拉了过来,却说什么也不肯拉阿茜娅,也不让她自己跳过来。众人都想看爱德华将阿茜娅抱过来的样子,都跟着起哄,自然也就由不得他们了。爱德华虽不是什么憨痴之人,可只要一看到阿茜娅,立刻就会变得痴痴傻傻,手足无措。这一番交舟之跃,自然是让众人大饱眼福。   众人笑过一气,都觉先前的那些郁闷和烦恼已是一扫而空,人人振奋无已。吵嚷无忌之下,众人简直丝毫也无半点前去拼命的样子,反而更象是去赶一场极热闹、极欢喜、极轻松的大集。   船行路上,众人已是商量好了具体的办法,就是因地制宜,让尽量把船伪装成献祭用的船,让其随水而飘向其处。等到了地方,便放下小舟,由老船工带众水手回去,由八人、或许还能招募到的一些勇士,一起上岛击匪。同时,上岛之人也可吸引海盗注意,免得他们追击送来之船。当然了,最好还多准备几艘类似些的船,让他们先后作为祭品飘去,以让海盗们不防。同时,还得准备大量的橄榄枝、花环、桂叶、葡萄藤、酒坛之类的东西,才能把船装扮得更象一些。   众人到了那先前准备出发的小岛,见寄存的马匹等物也都还被看管得不错,都是大喜。昭元笑对阿茜娅道:“阿茜娅,你现在应该知道,你嫁的还不是一个穷鬼。虽然你得过几天才能知道,你们是不是能长久享用这些。”阿茜娅又羞又恼,爱德华也只能假装傻笑。   昭元估计了风水之象,知道再过几天便是北风大盛之时,更是加紧作准备。船只、马匹、箭、盾、软硬盔甲等物都好准备,唯一的难题还是招募勇士。这一次虽然有一些人垂慕阿茜娅的美丽,死活要来,可一看就知道都是些勇于私斗、怯于公战、完全没有信义的小流氓,真去了只能坏事。如此重复多日,众人心境大冷,也就彻底不作此想了。   这日风向已颇显稳定,众人又已准备齐备,自然准备出发。昭元等几名弓箭手备的都是软甲,配轻盾,连随行的几名水手也都各自配发了一套。腓特烈和威廉天生力大身粗,需要在前面吸引敌兵,因此穿带的都是特别打造的厚盔重铠。这等特制的剀甲,其厚重能达到莫西干不到十步之内便无法射透的地步。如眼睛处的铁罩也盖下,便完全只剩一线。   众人登船互相而顾,却也就这区区十来个人,不免颇觉落寞。几只船上虽都显得空空荡荡,下面看热闹的人群却是熙熙攘攘,似乎都是来赶着来看他们是怎么去送死的。莫西干等多拉了几匹马让它们驼运箭支食水等物,准备上岸后也一样跟随。众人虽然说是上岛拼命,其实做了这许多准备之后,都觉成功还是很有把握的,自然也就没什么心思写遗言。   这乃是逆风而行,必须得不断转帆之角度,以“之”字形才能前进。因此,既然一日之路程需要好几日才能到,众人的时间也就估算得早了一些。一切顺利的话,待到了那里,想来便也是大祭中间的光景了,应当是海盗们最轻敌的时候。   众人行了两日,已是能勉强从桅杆上望到伊沃岛了,都有些紧张起来。待绕到东面,却又花了整整一天功夫。等占好了上风头,众人便将帆取下,将几只船用桂叶、葡萄藤、酒坛等物打扮起来,然后让那几只迷惑海盗的疑船先行飘去。其上面看守的人,自然乘小船回到这边的主船上。至于主船上的人,自然都是伏在船弦从窥视孔朝外看,要作一船无人状。那些马匹自然都绑住嘴巴不让它们乱叫,而且还摆得开开地拴好,准备给那些海盗们一个“东面之人又有新的祭礼方式”的印象。   在这之前,众人本来都甚是紧张,生怕还没靠近就被海盗发现其中有诈。但看了一气,却觉自己等实在也是太过于胆小了。那些海盗们横行多年,压根就没把外人放在眼里,又哪里会这般彻夜了望?即使了望了,这么远的距离,天色又这么暗,又怎么可能看得清?   这时已是时近凌晨,众人之船开始慢慢飘近那岛。由于离天亮还早,船又飘得甚慢,众人关注了一气,纷纷不耐烦起来。于是大家便想只留一人了望,其余人都睡觉。一轮抓阄之后,昭元成了第一人。当然,也可能是最后一人,因为等上岛后,那便不需要了望了。   昭元运气不佳,不免有些气闷,只好自我安慰,说是守夜者可以极天观望,吞吐星华夜露,利于修身养性。星光之下,他已能时不时地看到远处隐隐约约漂浮着的东西,果然是有船有筏,但都不是很大。待到近了些,已能确认那些确实是从东面飘来的祭品船筏。但昭元看了好几个,却并无西面传说中以绑活人为祭的。   各船筏间,时不时还有一些黑影游动。它们伴随着一阵阵的水柱,时不时还拱翻一筏,却是鲸群正在游动。原来它们也想趁这祭礼之时大快肚肠,是以在这北风吹来,海面略有寒意,其余海物都深藏水下之时,仍然欢天喜地出来觅食。   远方的伊沃岛虽然渐渐露出了一个小点,但怎么看也还是有数十里之遥。昭元再看看天色和风向,不禁暗想:“这些放筏人可也看的真准。等这些竹筏飘到伊沃岛时,当正是上午,那些海盗们自然也就不用早起了。不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些鲸群晚上不睡,可就先吃了不少了。”   他看了看那些跃动的身影,那头被自己硬是折磨成坐骑的虎鲸又渐渐浮于脑海:“它实在是我见到的最巨大、但也是最凶悍、最聪明的野兽。说起来它本来也是海中霸王,不料碰上了我,却硬是被我折腾成了坐骑。不知它当时心中作何感想?是会一见到我,就吓得赶快回避,还是会邀请一大群同伴,要一起来拱翻我的船好复仇?”   昭元想起骑坐在那鲸背上的迅捷舒适和随心所欲,不自觉地便觉那虎鲸越来越可爱起来。但想了一气之后,自己也觉可笑;颓丧之余,不免也有些朦胧之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忽然一声大响,而且似乎就在不远处。昭元梦中一惊,恍惚中还以为是已然靠了岸被敌人发现。他急忙惊醒过来,却见船其实还离那岛甚远,只是远处一个巨大的身影正自又没入水中,乃是一头大鲸刚刚跃起。   那大鲸起没处,似有一个大些的色彩鲜艳的筏。看来,那巨鲸是想将其拱翻,偷吃上面的东西。昭元正想再极目细看时,众人却也已大都醒了过来,但一见是大鲸跃起而昭元正在细看,便都嘲笑他死在临头还狂想骑鲸之乐。   昭元也不争辩,只是笑了笑,继续看那鲸腾跃。众人见无甚希奇处,也就嘟囔着继续睡觉。那巨鲸接下来依然是一下下的腾跃,虽然声音也是不小,却再也没人醒来捧场。   那巨鲸拱了好多下,但那木筏甚大,每次虽都是剧烈晃动,但却始终没有翻沉。那鲸沉寂了一会,不再硬拱,而是以头触之一侧,将那木筏渐渐朝昭元座船推来。昭元先是一愕,继而明白这鲸是要将其抵到自己船边,借助船体防止那木筏随水自然卸力,从而容易拱翻。   昭元越来越感兴趣,只觉这头巨鲸的聪明程度,全然不在当初自己骑的那头之下,不免对它颇起好感。他想起这些筏上的东西若是不被这巨鲸所食,自然便会饱了那些海岛盗贼,便一个念头起来:“若是到我座船边它还不能得手,我便助它一臂之力。说起来,我也是谢它的同族兄弟当初载我们与敌人血战之功。”   那巨鲸不疾不徐将那海筏远远顶将过来,周围却是一丝波浪也不显,实是令人叹为观止。昭元心想:“这海中巨物,平稳控水之术当真是天下无双。”那木筏渐渐靠近,星光之中,其色彩越来越显鲜艳明丽。它似乎非常不同,与先前所见的几艘筏船上直通通地摆着酒坛、美食和金银等物没有半点一样,似是上面载有某种极隆重的祭礼。   昭元既是大祭师出身,自对这祭礼的兴趣越来越大。等看得眼睛都瞪痛了之后,他忽然发觉那木筏上面原来全都是鲜花堆起来。昭元恍然大悟:怪不得虽然夜色朦胧,星光暗淡,也丝毫掩不住它的美丽。如此隆重的花筏之上,究竟是要献给海神什么大礼?   昭元正在暗自感叹,忽然发觉那花筏正中似正躺着一个人形。他心头骤然想了起来:先前自己等还曾议论,争吵是否真有活俘虏被献给海神之事。那么现在自己亲眼所见的,会步会就是这等之事?   昭元一想到这里,立刻心头主意大变:“若是有人,那便绝不可让这巨鲸生吞了。老船工曾说过,爱琴海有为英雄勇士之死配以花筏的传统。往往其越是英勇无敌,受人钦佩,花筏便越壮观美丽。此花筏如此华丽壮美,可说是全爱琴海之冠,定然是一位极勇猛的勇士才配享用。他现在虽然被俘,作为祭礼献给海神,但即使是敌人也并没有敢亵渎他,而是给他配了如此瑰丽的花筏。如此一位英雄,无论生死,其身岂可被用来果这海兽之腹?”   想到这里,昭元心头更是蠢蠢欲动,觉得无论此人是希腊一方还是特洛伊一方,都必然是爱琴海的杰出勇士。若是其还活着,那么自己不但全了一位英雄之命,更能直接邀请他参加自己等人的剿灭海盗之行。此人被俘后既然被作为祭礼,定然是位英勇不降之士,断不会如那帮贪官一样,对这等有利万民的事袖手旁观。   昭元有了此念,怕那虎鲸发现这大船上有人、心生顾虑而不来,便慢慢伏低身体,只以船弦上的窥视孔来作观察。他准备待那虎鲸接近到自己一跃可至之处时,便飞身跃上鲸背,如先前驯鲸一般整治这头倒霉的虎鲸。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是要救下这位勇士之命的。   那花筏已是越来越近了。昭元一面注视那虎鲸的行动,一面将身边的一卷带抓勾的绳索挽在手中,准备它万一不来,自己便用抓勾将那花筏抓住,然后再想办法驱逐这头巨鲸。幸好那虎鲸似甚是休闲和乐,渐推渐进,并无悔意。渐渐地,那花筏离船弦已不足十丈。   昭元忽然发现那筏上之人似乎并非一名什么勇士,而是身形纤细,苗条阿娜,竟然似为一女子。昭元吃了一惊,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只见其人虽尚在花丛掩映之中,看不大清楚,但其身形却必是女子无疑。   昭元顿时大失所望:“救还是要救的,只可惜征服伊沃岛的事,看来还是只能是我们几个了。”但转念一想,忽然忆起老船工也曾说过,说是根据爱琴海以北的黑海传说,那里有一个勇猛善战的亚马逊国,其战士都是美丽的女子。难道这便不可能是她们中的英雄么?   昭元想到这里,立刻又高兴起来,信心也大增。那花筏已渐渐靠近船弦之下,自己从窥视孔中已快看不见了。昭元知道那虎鲸马上就要发动,当下微一估算方位,猛然抽身一跃,无声无息地落到弦外。半空之中,他已见那巨鲸之背果然就在自己正下方,而且还似依然未觉。他凝神静气,释力于抓勾之上,身体轻如一片鸿叶,落向那巨鲸之背。   昭元已先有了上次的经验,知道初驯巨鲸时极是爆烈危险;其若是狂翻之下,极可能带翻那花筏。因此他人还未落实鲸背,便先用抓勾勾住了那花筏一端,用柔劲一拉。那花筏立刻脱离巨鲸之吻,朝一侧飘开。他自己则运足功力,身体一翻,双手先行着落于那巨鲸之背部,要以最快的速度驯服于它。   那巨鲸忽然发觉花筏离开了自己,正待再追,昭元已贴身直落其背。那虎鲸一经刺痛,居然立刻便平稳下潜,并不翻滚。昭元心中微觉奇异,又立刻翻至其腹,依样施为。那巨鲸居然配合默契,立刻便又是上浮。昭元大感奇异,一下又翻身骑坐鲸背,手掌乱摸,越摸越觉熟悉。   昭元忽然哑然失笑:“原来这虎鲸就是我当初驯服了的那一条,怪不得如此听话。可笑我还以为自己忽然之间真成了海神,全海的巨鲸都服服贴贴了呢。嗯,这次我下手过重,乃是全没必要。接下来若有美食美酒等物经过,我当让它大快朵颐一番。”他大感舒心,轻轻拍了拍这头坐骑;那虎鲸也身体略转,甩头摆尾,依然极是平稳。昭元知它体认到自己关怀之意,心头大喜,颇觉这头坐骑无不随心,一时间竟根本不想再回船去。   待兴奋稍平,看看那花筏已然飘远,已无倾覆危险,心下已是完全放下心来。昭元感到身下坐骑既威猛,又温顺,外面远处又正好有三三两两的船筏等物飘着,不免得意之心大起,立刻便驱它往外遨游,直取那些飘近的船筏。每次到近前,都是昭元将那船筏直接掀翻,接着那虎鲸便大口一张,全数吞入口中。每次一吞之后,那虎鲸口中便会嘎嘎连响,不一会便会将残渣和咬碎的酒坛残片涂出。然后它便一个劲地摇头摆尾,似乎极是受用。待到近处再无适合的船筏,昭元心中得意之情已是大慰,才驱其返回船边。   昭元让虎鲸慢慢朝那花筏靠去。那花筏越来越是醒目,其上的鲜花一朵朵在海风中伸展,衬托着那位女子的身形,也愈发美丽动人。昭元暗暗感叹:“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就是亚马逊的女英雄?老船工曾说过,亚马逊女战士们能将美丽与英勇融为一体。我等当初都还以为他只是在吹牛,但现在看来,却是我等见识短浅了。”   那虎鲸体会到主人心意,这最后几下游动极是平缓,靠上那花筏时,更是全无一丝震动。昭元小心翼翼步近那花筏,但见那少女身批着极华丽轻柔的盛装,一双柔美之极的纤手轻轻拢在腰间,玉般的肌肤处微微现着金色的束带,一眼望去,直如仙女临凡。   昭元情不自禁地赞叹她的美丽,心头也越来越是奇异:“这么美好和柔软的小手,握握我们中土的芙蓉剑还差不多。难道就这么一双手,也能如男子般握矛持盾去打仗?打死我也不相信。”昭元惊叹之意越来越越浓,见那少女裙上身上都撒满了一朵朵的鲜花,脸也掩映在鲜花之中看不清楚,当下便将身轻轻一纵,悄悄跃上那花筏。   等昭元将那些撒在她脸上的鲜花一朵朵轻轻移开,一位清丽绝俗的少女,终于整个呈现在闪烁的星光和微吟的海风之中。只见她头戴桂枝和宝石镶嵌成的王冠,金黄色的柔发丝丝垂顺在耳际肩际,伴随着微微的呼吸而轻轻起伏,真是如珍珠般动人,如宝石般幽美。她虽然还在睡梦之中,脸上肌肤却微微泛着红晕,平和中含着美的升华,浪漫中拥着美的神蕴。 万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爱琴之海遇美神(三)      昭元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呆住了。他怔怔地望着那少女,但见她细眉樱口,唇绽芬芳,简直就如自己心目中长大的冰灵一样美丽可爱。她静静地躺在鲜花之中,身上的轻纱和鲜花却都掩藏不住她的美丽,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为她而生,所有的一切又都似乎是为她而存。她双手轻轻地拢着金带,更显得纤腰一握;她修长玉腿之下双足赤裸,直如冰雕雪铸的一般,更显得秀美无伦。她似乎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又似乎在等待着所爱的人来亲吻,微微的海风似乎是她的呼吸,闪烁的星光却更是她梦境中的心灵。   昭元尽管已可说是阅人无数,但此时此地面对这样的美好,却竟然仍是不知所措,甚至已全然不知自己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他只是直觉似地知道,在这位少女面前,所有的美都已失去了意义。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位少女的美已将周围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在内,都融化得不见踪影。   良久良久,花筏忽然微微一动。原来那虎鲸久不得主人之令,微微动了一下。昭元心神一震,定了定心神,连忙又轻轻纵回虎鲸背上,竟完全不敢再朝那少女看一眼。他心头砰砰乱跳,不住地暗骂自己:“我笑那特洛伊王子毫无自制之力,一见美女便忘乎所以,可我现在不也是一见了她,便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姓甚名谁么?我怎的忽然如此好色?我自认早已在天竺和师尊、师兄弟们通达世情,早已能做到看绝代美女也不过是骷髅白骨,绝不因其而影响自己之思维的。可是现在,我却怎么又如此大大退步?”他拼命逼自己自怨自哀,竭力不让自己去想别的,可脑中另外一个念头仍然越来越是清晰,也越来越是广大:“可是她……实在是太美了。是人皆有爱美之心,这自然便是本性。难道这也错了么?”   昭元想着想着,忽然又一个念头起来:“为什么我一看到这位少女,就想起了长大的冰灵,虽然她们其实非常不同?我能对冰灵的伤心无动于衷么?冰灵说的明明白白,要当我妹妹,可我为什么还总是对她有非份之想?要是她不是那样美丽可爱,我还会那样想么?我在天竺的时候,难道真的做到了对美丽视同白骨么?我真的有可能做到那样么?师尊和师兄弟们,难道也真的做到了么?”   他心头越来越是迷惑,忽然又一个念头升起:“我为什么不敢再回头看她一眼?我若是不敢回头看她,那便是不能视若如无物。既然不能视若无物,那么如果我以为不回头看她便可以不受她的美丽干扰,还不是一样的掩耳盗铃?”   昭元忽然间有了一个极好的回头再看的理由,立刻便有了无数嗷嗷待哺、无可遏制的再看那少女的念头,但同时又有无数揭穿他自己虚伪的义正词严的声音。百念交集之下,他终于还是回头又看了看,心中立刻大是轻松:“我终于能回头看她,那便说明我心中其实已不以她为意了。既然如此,那便自然可以好好看她救她了。”   昭元一念及此,心中自然大觉有理,脑海中已全然为这少女所据,哪里还能去深想自己此念是否真的没有明显矛盾?他呆呆望着这位静静卧在花丛中的少女,便如面对一件天地间从来没有过的绝代珍品一样,仿佛自己哪怕只是碰她和她的花筏任何一下,都会沾染坏这绝美绝美的珍品。   昭元心头浮想联翩,虽然明知自己应该去将她唤醒,可却又舍不得破坏她与整个大海、整个星空的和谐。他每一次颤颤地伸手过去,都会更加颤抖着缩将回来,因为无论他怎么给自己壮胆,都无法有勇气去触动眼前美丽的一分一毫。   昭元想着想着,居然对那特洛伊王子的疯狂举动莫名其妙地起了一丝理解:“他当时忘记了一切,抛弃了一切,虽然可恶,但似乎也不是全然发疯。”想到这里,忽然一个警惕之念起来:“我忽然间觉得他并未全然发疯,难道正是因为我自己也在发疯?这位少女到底是谁?她从东面飘来,那自是特洛伊一方的所在。……难道……难道她便是传说中的海伦?”   一想到这里,昭元心头立刻起了一阵戒惧和鄙夷,脑中立刻清明起来:“是了,也许特洛伊人终于认识到她是惹祸的主因之一,便借这一次祭海将她赶了出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爱琴海之福了。”他朝那少女望了几眼,心头已是平复如初,再也没有了初见她时的意乱情迷。   昭元微一沉吟,又轻轻爬上那花筏,伏低身躯,缓缓伸出手去,要将她唤醒。忽然间他又是一个念头起来:“不对呀,她的气息如此清纯和幼稚,身躯也如此柔美和青春,面目也似乎跟我相差不多,怎么看都是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那海伦十年前即已是斯巴达王后,艳名传遍大海诸国,怎么还能如此年轻?难道她就真能保持容颜到这种程度么?”   昭元心头微动,一方面觉得那海伦如果不能如此美丽,便不可能让那特洛伊王子做下那等发疯之事,一方面却又觉得这少女的清新、纯洁和美丽完全是出于天然,实在没有一丝一毫靠保养得来的模样。他心中实在无可判断,念起如波,思虑许久,却仍然无可明确。   恍惚之间,昭元似已被那少女轻轻呼出的无限美好芬芳的气息所融软,身体不自觉地越伏越低,竟然已经微微擦着了那少女的樱唇。昭元顿时醒悟过来,大骂自己无耻,急忙端坐起来。他勉强震慑住心神,极力猛想:“不论她是谁,起码也得先将她唤醒再问,才是妥当。我阅人成百上千,她到时若是想说谎,应当瞒不过我。”   可这少女如此美丽,与自己先前所审问之人全然不可同日而语,若真是撒娇说谎,自己就一定能分辨么?先前面对冰灵的时候,自己总觉得她年纪幼小,应当不会说谎。可她不是明明在和自己初遇时,装作了许多天的痴迷?而且即使自己后来知道了她当初曾经瞒过自己,不还是对她后来的诉说全然相信?而眼前这位少女的美丽,简直天造地设地暗合、甚至超越了自己对冰灵所能怀下的一切美好期望。对于她,自己难道就真能冷静分析么?   昭元想来想去,始终无可委决,那勉强伸出的手便也无可继续。他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想:“我何必总要将世人都想得如此邪恶?难道是因为我心中恶念本多?还是只因为我僵硬地遵照杜先生所说,凡人凡事都必须有所心防,绝对不可轻易全信?可这位少女的美丽天然而又纯洁,全然看不出丝毫机心;就算我要防普通之人欺骗,她却又怎可与普通之人等同?我不愿承担被海伦欺骗的后果,却为何不去想想,万一她确实是一位无辜少女,却被自己以怀疑的方式来问讯,她心里会是什么感觉?我是男子,自当多冒一些险,多担些委屈。她是女孩子,年纪又比我小,岂可让她来承受过多委屈?”   昭元想到这里,要唤醒她的主意已定。但他心念一转之下,却又觉得她纤纤弱质,若是一醒来,忽然发现一名男子正在身旁瞪着自己,定然会大为惊慌。他微一沉吟,觉得这少女似乎不是被人点中了穴道,便跃回鲸背,运起凌空指力,在那少女的人中等几处感觉敏锐些的地方轻轻点了几点。他见这位少女肌肤柔嫩,似乎一触就会破一般,因此潜意识里就不敢轻易碰她;甚至连施展指风时,都怕施手过重,声怕疼痛、惊吓到她。   如此怜惜之下,昭元初始几指便很有些过轻。那少女酥胸微微起伏,仍是丝毫没有醒的意思。昭元待要加重指力,又恐凌空出指,力道到底不如直接以手相触来的随心。想了几想之后,他终于还是又爬到那花筏上,轻轻揉按她穴道。   那少女被他揉了几下,呼吸之势稍稍大了一些。忽然间她嘤宁一声,檀口微动,小手也微微颤动了起来。昭元急忙跃回鲸背,竭力让自己面上沉静下来,只是注视着她。那少女胸脯起伏,樱唇微张,忽然睁开了双眼,双手也摸向了旁边的鲜花。她似乎还不太知道自己正处身于花筏之中,眨了眨眼睛,身体慢慢地想要坐起来。昭元先已命那虎鲸沉下身躯,只随着轻轻海波时不时微露自己之眼。这样一来,她初醒之下,一时间觉察不出身边还有别人。   那少女慢慢从花丛中坐起了身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缓缓向四面张望。她双眼简直就是两泓清澈已极纯洁已极的蔚蓝,既似天空的神韵,又似大海的意境,再配上她那被王冠束拢,丝丝垂下的柔发,当真是美得如仙女一般。   那少女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并不十分清楚,但又似乎十分清楚。她呆呆望了几望,眼中渐渐流下了泪,默默地哭了起来。昭元心头大是不忍,眼见她身体随着哭泣声而微微颤抖,几乎就要忍不住要去抚摸安慰她,听她倾诉说委曲,帮她排除万难。但左思右想之下,终于还是想要看她在全无外人的情形下,会如何自然反应,便硬是咬牙忍住,没有上浮现身。   那少女虽明明见眼前不远处就有一艘大船,却也并不呼救。她哭了一会,便又慢慢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流下,身体也缓缓又躺了下去。   昭元见她凄楚可怜,全无半点沧桑妇人的举止,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怜惜,催动那虎鲸慢慢浮了上来。他尽量端庄正坐,用极平静的声音朝那又静卧于花丛中的少女轻轻道:“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少女一听,全身都颤抖起来,竟然又闭紧了双眼,似乎极为害怕。但与此同时,她却又似不敢收缩身躯避开昭元的声音来向。昭元知她心中害怕,又放软声音,用对冰灵说话的语调软软地道:“姑娘,你别害怕。我是……是……不会伤害你的,你……”   那少女终于睁开双眼缓缓坐了起来,却看见就在眼前的地方,昭元正骑在一头巨鲸上朝自己问话。她脸上害怕的神情更甚,樱唇连抖,始终说不出一言,眼中却终于又流下泪来。昭元叹了口气,怜意大起,也不管自己还在鲸背上,离她还有数尺之距,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抚慰她。   那少女一见到他终于向自己伸出手来,眼泪更是哗哗不住。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忽然一下子向昭元跪了下来,颤声道:“伟大的海神波塞冬啊,我愿意当你的祭礼,当你的妻子,当你的奴仆,供你任意使唤,任你随意侮辱,只求你放过我们的特洛伊。”说着以头伏在鲜花上,双手平放在头的两侧,乃是爱琴海最庄重的头手礼。她的身体依然因为害怕而在颤抖不停,声音也是止不住地颤抖着,可说话间却透着无怨无悔、悲壮坚毅之意。   昭元一怔,既而明白这少女既见到自己乘巨鲸从海中浮起,自然便将自己当成了海神化身。当下他忙道:“你不用向我行礼,我不是什么海神。”   那少女听他连说了好几个不字,抬起头来,美丽的大眼睛中满是泪水,更是害怕。她双手交叠胸前,闭上眼睛恳求道:“伟大的海神啊,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你为什么不肯接受特洛伊的献礼?我们到底要怎样,才能补偿您的愤怒,让您重新对特洛伊怀有怜悯?您已经派人蹂躏了我们的家园,您已经夺走了我的父亲和无数特洛伊勇士的生命和尊严,现在特洛伊的人民把我,我伟大的父亲唯一的儿女,献给您作祭礼,您为什么还不肯饶恕特洛伊?”   昭元见她说得凄凉,心头也不禁涌起一阵辛酸,道:“姑娘,你弄错了,我真的不是海神,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海客。”那少女听了他的话语,呆呆地看着他的身体,又看了看他座下骑鲸,神色间更是恐惧,泪水丝丝而下:“伟大的海神啊,您带了您的神圣座骑同来,却为什么还不屑于在祭礼面前承认自己就是海神?难道您夺去了特洛伊英雄们的生命和尊严,还要用这来侮辱特洛伊的女儿,侮辱英雄们终爱无悔的特洛伊?”   昭元叹了口气,知她本来便是作为献给海神的祭礼而被送至海上,现在又亲眼见自己能骑乘巨鲸,肯定认定了自己就是海神。她既已对自己的话产生了误解,急切之间,自己又如何解释得清?那少女见他摇头叹气,颤声道:“伟大的海神啊,你不要我作祭礼,可是我求您,求您不要再侮辱我伟大的父亲和我心爱的特洛伊。我这便追随我的父亲去了,只求您不要再施怒于我亲爱的家园。”说着又向昭元一俯身,忽然身体一侧,就要向海中倒去。   昭元大惊,知她有寻死之意,连忙飞身跃至花筏上将她揽住,急道:“你……怎么可以轻易寻死?这怎么可以?”那少女也不挣扎,只是在他怀里微微仰过头,喃喃道:“伟大的海神啊,你……终于肯要我了?”   昭元见她总是一口一个“伟大的海神波塞冬”,这下又见了自己这快捷无比的身法,只怕心中已经更加认定自己就是海神了。自己若是再不承认,她很可能还是要寻死。便是自己真能说服她相信自己不是海神,她只怕也还要任花筏漂浮到海神那里去,结果自然是会被海盗们侮辱。他想来想去,终于道:“我……要你了。”   那少女似乎终于舒了一口气,停了停道:“伟大的海神啊,您对我们的祭礼满意吗?您不会再惩罚特洛伊了吗?”昭元叹了口气,庄容道:“我非常满意。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惩罚特洛伊了。”他见那少女又是欣喜,又是敬畏,似乎都还不敢相信自己许下的乃是庄重的诺言,便运起功力,挥掌朝海中猛地一劈。那海水立刻如山般朝两侧分开。白茫茫一片水雾笼罩中,昭元郑重道:“我,海神波塞冬,亲自对着我的大海和尊严发誓,从此不再惩罚特洛伊。”   那少女如释重负地闭上了双眼,身体也完全松弛下来,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任由昭元抱着。昭元但觉怀中温软柔美,那少女吐气如兰,一时间竟然也不舍得放手,便揽着她轻轻地在花筏上坐下,让她轻轻坐在自己腿上。那少女软软的身体斜斜依偎在他怀里,一双美丽的玉足就掩映在群花之中,当真是如美神降世一般。一时间,昭元脑中甚至都起了一个无比虚伪的念头,几乎就想永远不告诉他自己不是海神,永远这样搂着她,与她相依相偎。    万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爱琴之海遇美神(四)      昭元心潮涌动,忽然怀疑这少女似是出发前饮了一些葡萄美酒,是以才会在花筏上睡了那么许久。现下她的神智可能还没有全醒,所以对自己拒绝承认是海神,才会那么激动。昭元想到这里,便暗中运起功力,贴住她的身体,暗暗替她输了进去。那少女果然脸色渐渐平和起来,身体也不再颤抖。昭元知她酒意已是渐醒,心中既是快慰,又是忧心,竟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忧心什么。   良久,那少女身体终于又微微动了起来。她忽然睁开了一下眼睛,看见昭元正在呆呆地望着自己,脸上一红,连忙又闭上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昭元便待想问,却又不知该问什么好,只得忍住。又过了好一会,那少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轻轻地道:“伟大的海神啊,你是要让我当你的妻子呢,还是当你的奴仆?”   昭元心头顿时一阵狂澜,竟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少女说完这句话后,脸色绯红,玉般的肌肤和玫瑰般的红晕交相辉映,身体更是微微颤抖,似乎是在为他即将到来的答复而惶惑、恐惧和期待。   昭元呆呆望着她,望着她那极是可爱、却又极是可怜的少女羞怯,心头怜爱陡然如火山一般地爆发了,脱口道:“当然是当妻子!”那少女脸上红云大起,简直就如燃烧着的红云,嘤宁一声,整个人都缩进了昭元的怀抱,软软的身体也骤然热得烫人。昭元心头大动,刹那间再也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那少女脸儿更加绯红,如晚霞红云一般轻盈,也如红宝石中的神光一般灵动。昭元亲了她一下,心头本来立刻大悔,怕自己以海神身份行此一事会让她觉得唐突。但看她如此娇羞不胜,知她很可能心中也对自己有了好感,未必便全是摄于神威或遵守祭礼的本份,心头顿时又不自觉地阵阵狂喜。一时间,他心头幸福的感觉便如潮水一般阵阵涌来;一波尚未退去,另外一波便又上来,总是将潮头托得一潮比一潮高,也一波比一波更沁人心脾。   正在甜入肺腑的时候,一个念头终于还是掩藏不住地起了来:“她……真的是一个不能再好的妻子,可我……难道就真的要娶她做妻子么?她是海神的祭礼,我难道就真的去冒海神的名来娶她?”昭元想到这里,满腔热情立刻化为冰冷:“冒名而娶人之妻,乃是自己极为鄙视之事。自己虽然身为大祭师,对那一套清楚得很,根本便不信神,可是她的心中,难道也能与自己一样?也许她心中总以为自己要嫁的就是海神呢?”   昭元暗暗叹了口气,忽然间有了一种感觉,似乎怀中人儿虽美好无限,却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那少女似也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波动,喃喃道:“伟大的海神啊,你究竟在为什么而不开心?”昭元叹了口气,欲待要说,却又不知怎地害怕那说出的后果。他想了又想,终于幽幽道:“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海神了,你还会做我的妻子吗?”   昭元说完之后,自己心中砰砰乱跳,既盼她回答,又生怕她回答。此时昭元的心头,简直都比当时这少女问自己是要将她作为妻子还是作为女奴的时候,还要紧张千倍万倍。那少女睁眼看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脸上本已渐渐消褪的红晕又慢慢爬起,轻轻道:“不论你以后当不当海神,我……我总是你的妻子。我跟你到天涯海角,永远都做你的妻子。”   昭元一听此言,头脑便如被一阵喜之潮冲得支离破碎,但觉腾空整个大海都装不下自己的欣喜。他情不自禁地将那少女搂紧,与自己紧贴起来。两人的心都砰砰乱跳,似乎是有一根无形的金线,将二人之心悄悄连接在了一起。   那少女体会到他的狂喜,更是羞得挣不开眼来。良久,她才又喃喃道:“我……知道你永远都会爱我,保护我,也保护我的族人。不管你以后是不是海神,我的一切都永远在你身上,我……也盼你永远都爱我疼我。”昭元微微一笑,轻轻拍她柔软如绵的身体,凑在她耳边道:“我一定会的。就算我不爱自己,我也要爱你到永远。”   这少女方才看昭元之时,眼中虽然还是羞涩之意无可掩藏,但却已不是象先前那样又些痴迷之象。现在,她又如此回答,不再老是先说“伟大的海神啊”,显是她心中其实已经对昭元的海神身份有了些怀疑。但她回答昭元的时候,却反而更是深情款款,坚决无比,自是令昭元心头阴影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幸福。   良久,昭元才稍稍松开紧紧揽住她的双手,细细看着她羞红的小脸,心中忽然一阵好笑:“我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却居然已跟她订下了百年之盟。”当下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少女娇羞一笑,低低道:“我叫伊丝卡。”   昭元笑道:“伊丝卡,伊丝卡,果然是好名字,跟你一样美丽可爱。我以后一定要天天叫你的名字,也要天天这样看你的人。”伊丝卡羞得脸色红得象初熟的苹果,可是却仍然掩饰不住她的欢喜之情。良久,伊丝卡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昭元一笑,道:“我不是叫波塞冬么?”那少女见他还在耍自己,自己却又不好追问,心中一急,微微低下头,眼泪又要流出。昭元吓了一大跳,慌忙道:“我来自极东面的中土,我有好几个名字,比如景元、屈元、昭元和弥陀。哪一个方便,你就叫哪一个吧。”   那少女将头贴在他胸前,轻轻道:“怪不得你长相和我们不同,使得我一见你,就觉得海神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这么许多名字,你……你最喜欢哪一个呢?”昭元笑了笑,又揽起她肩头,道:“他们通常都叫我昭元,你也这样叫吧,好不好?只是你叫一声我的名字,我就要回叫你一声。”伊丝卡脸上又是一红,但却终于轻轻叫道:“昭元哥哥。”昭元一笑,道:“伊丝卡妹妹,昭元哥哥要天天这样叫你。”   伊丝卡脸上发烫,整个身体都紧贴着他,身体全无一丝着力;昭元更是神魂颠倒,欢乐实是无可言表。忽然间昭元心头一震,想起冰灵曾经要自己不要别的妹妹的,自己现在却怎么又叫她妹妹?但转念一想,却又释然:“灵儿只是不要别的妹妹,伊丝卡却是我的妻子。我和她的妹妹之称,不过是显得亲热而已,当然是不同的。灵儿不过是小孩心性,老是怕别人也来学她撒娇和她分宠。”又想:“不过我和伊丝卡既然是夫妻,那么这等哥哥妹妹的称呼,若是在别人面前,便显得太过肉麻。看来以后人前的时候还是老实一点好。……至于人后嘛,嘿嘿。”他低头看了看怀里依偎着的伊丝卡,心头说不出的得意和快乐。   正在神思飞扬间,他心中忽然又想起一事,便低下头去,对伊丝卡轻轻道:“我还有一个妹妹,很可爱很可爱的,但是她这次没有一起来。将来……将来你会不会喜欢她呢?”伊丝卡的身体轻轻动了动,却仍是紧贴在他胸前,只是喃喃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当然也会喜欢啦。可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呢?”昭元一笑,轻请抚摸她的柔发,道:“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你这么美丽,又这么喜欢她疼她,她怎么会不喜欢你?”   伊丝卡身体又发烧起来,贴着昭元胸前的小脸更是热得象在燃烧一般。昭元也感受到了她的羞意和喜悦,只觉自己的心似也已被她的羞喜燃烧化了一般。过了好一会,伊丝卡将头又朝他怀里贴了贴,似乎还想要钻得更深,良久才轻轻道:“无论你是不是海神,你也一定看过很多美丽的女孩子。在你眼中,我一定只是个丑丫头,怎么能当起你这样称赞?”   昭元嘻嘻笑道:“若然你都只能算是丑丫头,这世界上便根本不会有美丽二字了。当初我一见到你的时候,你躺在鲜花丛中,我几乎都以为你就是那传说中引起倾国战争的海伦。可是后来,我凑近看了许久,才越来越觉得你不是海伦。”   伊丝卡听他说到这里却又不说,心头鹿撞,想要问他,却又欲言又止,只能在心里盼他自己说出来。可昭元却不知是在使什么怀,始终不肯说,急得她又是羞涩,又是紧张,又是恨他。良久良久,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轻轻道:“为什么呢?”昭元抚着她的身体,低下头去,凑在她耳边道:“因为我觉得你比她更美千倍万倍。她怎么能跟你相比?”   伊丝卡羞得无以复加,将脸紧紧贴住他胸,要藏起来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模样。可昭元却将她的纤腰轻轻搂起,让她与自己面面相对,笑道:“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不然我就要亲你的眼睛了。”   伊丝卡无奈,只好微微睁开了一下眼睛。她见昭元正傻傻地看着自己,心头终于抵不住羞涩之意,正要赶紧闭上,昭元却已痴痴道:“当时你于鲜花和海浪中静静而卧,我简直就象是傻了一样,真的。我看了你许久许久,才终于想要拂开洒在你身上的鲜花,因为我发觉它们遮住了你的美。可是当我真的拂开它们的时候,才发觉它们原来是衬托了你的美。它们是尘世中的美丽,而你的美,却根本就不是尘世中所能想象的。因此,也只有在它们的对比之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才能知道,美丽也有多么大的不同,美丽究竟可以达到何等的程度。当时我真的后悔了,后悔我拂开了它们,轻易便将绝美绝美的你,暴露于这个邪恶丑陋和肮脏的尘世。”   他说完这些,伊丝卡已是眼睛紧闭,脸儿也越来越红。她那单薄的身体和长长的睫毛都在微微颤动,既似是受不起海风的轻拂,又似是在悄悄感受心中那金箭的侵袭。昭元将她揽近自己,在她脸上轻轻挨了一下,轻轻放松了手。伊丝卡终于又贴在了他胸前,身体却依然是微微颤抖。可是昭元,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心中的无限幸福和喜悦。   他轻轻抚摸伊丝卡的玉颊,缓缓续道:“那个海伦,怎么能跟你相比?你除了有这些美丽,你的心灵更是无限的美好。而她纵然有美丽的躯壳,可这躯壳之下的,却是一颗只为自己享乐,丝毫不顾万千生灵的丑陋之心。在我心目中,只有那传说中的爱和美之神维那斯,才能勉强和你相比。而且即使是她和你站在面前,我也要毫不犹豫地把金苹果判给你。”   伊丝卡却喃喃道:“不,我不要你将我比作维纳斯。”昭元笑道:“是不是你觉得她也有私心?”伊丝卡羞红了脸,道:“不,不是。我是……”昭元道:“是什么?”伊丝卡答不出来,直急得轻轻咬他耳朵,良久,才轻轻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那黄金般的身躯,更喜欢你那黄金般的心灵,黄金般的命运。”说到后来,声音已是低得几乎听不见。   昭元有些莫名其妙,但旋即又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在爱琴海的传说中,美神维纳斯受到无处不在的宇宙本灵的无比垂青,于一个无限美好的时间里,诞生于大海的泡沫之中。她诞生时刻,天地为她赐福,万物为她歌唱,使她直接成为神灵。万物之美,无论是能被想到的还是不能被想到的,无论是目力能见的还是不能见的,也无论是思维可及还是不可及的,全都被集于她一身。当她来到众神居住的奥林匹斯山上时,山上所有的神,无论是男神还是女神,都被她的美而倾倒。男神们纷纷向她求爱,女神们则为她嫉恨,甚至还惊动了一向不屑于与人相比的命运女神。   一向风流的万神之王宙斯,自然也毫不例外地加入了明里暗里的求爱者的行列。可令他惊奇的是,这位美神竟然坚决地拒绝了他的爱意。他嫉恨之下,便强行将维那斯嫁给了神界中早已年老,而且更以丑陋著称的火神和工匠之神。维纳斯十分伤心,但她依然不肯向宙斯屈服,后来更爱上了战神阿瑞斯,继而与之私通。   火神发觉之后,设下计谋,用罗网将这一对偷欢男女一网成擒。接下来他便急匆匆地将他们拿到众神面前,想要羞辱他们,寻求公道。然而当时众神都感慨于维那斯的命运,看到这一幕,不但不同情火神,反而却都觉得很是好笑。当时整个天庭中,竟没一个神站出来指责二人偷情,甚至宙斯的亲生儿子赫耳墨斯,居然也当着众神的面,公然说真希望那个被擒在罗网中的男人是自己。这件事自然也就只好不了了之。   昭元知伊丝卡是不愿意将自己比作那火神,也不愿意她自己将来的命运和维那斯一样委屈,忍不住暗笑她还是过于相信这些神仙之说,便道:“我的皮肤是黄色,那是我故土的颜色,也是我的许多伟大祖先的颜色。但我一路西来,沿途结识了许多的英雄,他们无论肤色偏白偏紫偏黑,也无论是偏文偏武,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伊丝卡轻轻道:“在我们爱琴海的传说中,最高贵的神,象天王宙斯,海王波塞冬,冥王哈德斯他们,身体都散发着黄金般的神韵。当时……当时你从海水中一现身,我就由衷地觉得你就是我的海神,真的。”昭元一笑,心想:“怪不得她一见我,就觉得我那么象神。”他想了想,忽然笑道:“对了,崇拜光明是天下万族的普遍传统,传说我的祖先也有是光明之神的。那么我不是火神又是什么?” 万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爱琴之海遇美神(五)      伊丝卡急道:“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宁愿你象战神……”但她立刻便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羞得急急躲进昭元怀里,根本不敢让他看自己;大大羞急之下,竟然还哭了出来。昭元大是后悔,急忙道:“我错了,我错了,在我心中我的伊丝卡无限美好,就算是美神也不能相比。我一定会永远爱她,给她快乐,让她永远不受伤害和委屈。”   伊丝卡听他说的认真,终于渐渐不再哭了,轻轻道:“一向保护特洛伊的雅典娜,因为金苹果,已经不爱我们了。现在爱特洛伊的只有维那斯,她的情人战神阿瑞斯,以及我父亲从小的保护神阿波罗。我怎么能和她相比?其实我……我觉得……”接下来的却说不下去了。昭元怕她又想起前面自己的失言,忙接口道:“你觉得你究竟应该象谁?我又应该象谁?”   伊丝卡欲言又止,却忽然调皮地一笑,道:“不告诉你。”昭元微微一笑,却也不敢再问,只是轻轻搂住她的身体和她相依。伊丝卡晕生双颊,身体软软地任他搂抱,简直令他觉得全身无一处不觉幸福,全心无一念不畅快,甚至就连四面的海浪和海风,也都象是在和他一起体味着快乐。他忍不住暗想:“我先前还曾经大骂,这‘爱琴海’三个字不知是哪个土人想的名字,如此容易让人误会。可从今以后,这三个字便不论怎么想都不会误会了。”   过了好一会,伊丝卡喃喃道:“将来……将来战争结束了,你会带我去你的家乡看看吗?”昭元心中一动,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本来因为樊舜华的缘故,羞愤之下离家万里,自觉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回去了。后来他对樊舜华虽然已不再象情窦乍开时那样思念,可是偶一念及,都还是立刻潜意识就避开,心中可说是毫无回乡之志。但现在伊丝卡既然这样说起,自己又怎么能回答不回去?   昭元想了又想,终于还是道:“那当然了。我的家乡很好玩,很大很大,比整个爱琴海还要大。那里有很多的高山密林,有很大的江河湖泊,有很多的平原沃野,更有无数勤劳的人民。将来我会带你去那里,永无烦恼,天天快乐。”   他说到这里,心头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己当初到处被人追杀、侮辱和利用,便连对自己中心耿耿的属下,也不过就是为了将自己扶上王位、从此大富大贵。甚至自己刻骨铭心喜欢的人,竟然也视自己竟如草芥,以至自己终于羞愤出走。自己如果真的回去的话,又该去怎么面对他们?   伊丝卡道:“那么你家乡的那些人民……他们……他们会喜欢我吗?”昭元道:“当然。”伊丝卡道:“那……你爸爸妈妈呢?他们……他们会喜欢我吗?”昭元心头一阵剧震,这一年多来本以为已能基本上都忘却的往事,骤然间又全都涌上了心头,刺得他心头火烧般的痛。伊丝卡绕了这么一大圈,显然就是想问自己的父母会怎样看她。可是自己这一生一世,母亲根本就没有让自己见上一面的机会,又怎么能见她?   要论父亲,那更是眼中除了王位之外什么都没有。虽然父亲后来非常愧疚,对自己加倍的好,可是毕竟父子间隔阂已成;那种痕迹已只能淡化,却永远也无可消除了。终父亲一世,自己其实从来都没能真正体会到,父子之间那种无言的心灵相通。如果真算起来,自己又能有哪一天哪一刻算是有过父母?更何况他们现在还都和自己,和伊丝卡阴阳悬隔?   伊丝卡感觉到他的异样,心头一阵担忧,道:“他们会……会不喜欢我吗?”昭元咬了咬牙,道:“我没父母。就算有,他们也都早已离我而去了。”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自己眼中有物盈然,竟已是几乎忍不住哭了出来。   伊丝卡轻轻坐起身体,望着他眼中的泪光。她知昭元心中悲痛莫名,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只是伸出小手,轻轻拢起衣袖和轻纱,要替他擦去眼角眼泪,口中轻轻道:“昭元哥哥,对不起,我惹你伤心了。”昭元咬了咬牙,终于忍住了泪水,将她又再轻轻揽向自己,却还是任她轻轻擦拂自己眼角,道:“不怪你,不怪你。其实,我从小虽然没了妈妈,可是我还有爸爸的。他对我……对我……一直……一直很好……很好的,我其实也很幸福的。只是后来,连他也离我而逝了。我……那时才真正成了孤儿。”   伊丝卡听他说的悲切,看他强忍泪意神情,心中也不禁为他所感,竟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种母性的光辉。她坐住昭元腿上,紧紧贴住他胸,一手轻擦他眼睛,一手却轻抚他胸膛,柔声道:“这么说来,我其实还比你幸福多了。我爸爸……是不久前才去世的,我妈妈现在还在。我这许多年来,一直都有他们爱的。”她说着说着,本来是想要安慰昭元的,自己的眼泪却不自禁地又流了下来。   昭元见自己这一伤感竟又带得她回想起心往事,心头大起悔意。他忙收压思绪,静了一会,勉强笑道:“你看我多该死,却居然用自己的心事把这么可爱的人儿引哭了。看来只好让你亲一下补偿了。”说着将伊丝卡的螓首搂向自己。   伊丝卡被他逗得噗哧一笑,思绪已然全断,脸儿更是大红。但她却终于还是将樱唇凑到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昭元全身一阵麻软,几乎都要坐不住了,不自觉地便将脸继续朝她那樱唇收回的方向挨去,想要多留一刻温柔。伊丝卡脸上更红,急忙低头,不让他挨住自己的香唇;脸上更是红霞片片飞舞,娇美无限。昭元见未能得逞,只好尴尬傻笑。   良久,伊丝卡轻轻道:“你的这匹坐骑,真的好可怕……又好可爱。我能摸一摸它吗?”昭元笑道:“你不但可以摸它,还可以和我一样骑它。”伊丝卡道:“可是……它好凶的样子,我还是有些害怕。”昭元笑道:“不用怕,我会抱住你的。它想欺负你,可先得过我这一关。”说着搂住她腰,让她身体微微前倾,好靠近筏边一点。   伊丝卡听他说得亲切,羞涩一笑,轻轻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它,却又不敢。昭元笑道:“不用怕,这么美丽的手摸一摸它,那是它几辈子的福气了。你心中在害怕,它心中说不定还正想被你摸上七八百次呢。你要它驮你游的话,它只怕比我骑上去还要游得卖力。”   伊丝卡脸色羞红,不依道:“你以为人人也象你一样好色呢?”昭元故作严肃地道:“它和我自然是不能比了。我自认为已经算是不好色之类了,可是一见了你,却还是不得不好色。它不过是普通野兽,天生就好色,怎么能和我相比?”   伊丝卡脸儿羞得无可隐藏,一扭身钻入他怀里,气道:“你……好坏!”昭元强自忍住笑意,忽作恍然大悟之样道:“哎呀,对了,我忽然还想起一件事。开始别的鲸都跑去拱装食物的船筏去了,它这么聪明,肯定是发现了这座大花筏上有一位大美人,乃是大大的秀色可餐,是以才不辞辛苦,那么远地一路拱来。不料中途却被我给劫了,实在是强盗遇上了贼,倒霉之至。现在它要是被你一摸,肯定神魂颠倒,又要起好色之心。你看,现在我已不在它背上,它却依然死赖着不走,还大口开合,八成是流着口水赖在这儿想等你坐它背呢。说不定啊,它心里还想等我一下去,它就吞了我,然后就没人抢它的了。”   伊丝卡见昭元不但不停,还死活就是要说,脸色红得便如燃烧起来,又羞又急:“你还说,你还说!”昭元笑道:“除非你堵住我的嘴,否则我就还要说。”说着一下将她的螓首搬过来对着自己,笑吟吟地望着她。伊丝卡又羞又气,却不肯让他来亲自己的脸,忽然一双手一下按住了他嘴,笑道:“这下看你还能说不!”   昭元一笑,但感受到她软软的小手上传来的温柔,竟然也是色魂授予,如沐春风。伊丝卡见他脸上陶醉模样,知道自己又让他想入非非,羞急之下又只好缩回小手。但正在她抽回纤手的当儿,却见昭元嘴巴一张,似乎又要说什么。她顿时急得一下扑在昭元怀里,两手直塞双耳,怕他又要来羞自己。   昭元见闹得也够了,嘻嘻一笑,将她双手轻轻拉开,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谁让我这么喜欢你,连摸摸我坐骑我都嫉妒得不得了呢?”伊丝卡晕生双颊,闭上眼睛道:“真的?”昭元笑道:“当然是真的了。不过现在我又忽然不嫉妒了。来来来,我来帮你摸摸。”当下一手轻轻揽住她腰,一手则握住她手腕,慢慢伸向那虎鲸。只见月色星光之下,二人手臂对比极是鲜明:一个是欺霜赛雪,白逾莲华,一个却是普通之至,平平而伸,全无美感可言。伊丝卡和昭元都是禁不住一笑,那只玉手终于摸上了虎鲸背部那黑得发亮的肌肤。   她下手太轻,那虎鲸似是觉得有些微痒,身体稍微动了动。伊丝卡觉出耳后昭元似乎又想说些什么,连忙回头嗔道:“不许说!”可她这下突然回头,樱唇却几乎碰上了昭元之嘴,羞得立刻回过头去,脸上的红意一直到了耳根。昭元心中一荡,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也给忘了个精光,只好讪讪一笑,想要说几个字遮掩。伊丝卡又羞又急,回手掩面道:“你……你欺负我,你欺负我!你再说我可不理你啦!”昭元忙道:“好,好,坚决不说,坚决不说。”   伊丝卡一笑,也就又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那虎鲸。那虎鲸背上甚是光滑,点点星光下,颜色黑得如缎子一样,全无普通海兽的那中黑黄相间的杂色,也无一丝的粗糙感。伊丝卡甚出意外,轻轻赞道:“真是想不到。我原来以为世界上总是越大的东西越难精致,可是这么一头海中巨兽,却居然也能如此精致可爱,讨人欢喜。只是这里似乎有点小小疤痕……对了,是不是你当初要驯服它,让它受的伤吧?”   昭元一笑,却故意咳了一声,怪声道:“我好象又有些嫉妒了。”伊丝卡才一问完,便想起他肯定又会胡说八道,这时一听他羞自己,回手便在他嘴上重重掐了一下,佯嗔道:“就让你嫉妒个够!”   昭元猝不及防,被她掐个正着,叫了一声“哎喲”,以手轻抚那被掐之指甲痕,却觉得不但没有被掐破皮,反而留下了温柔的感觉。他心下得意,笑道:“好了,我也被重重摸了一下,这下可不亏了。”忽然又道:“还有,说起来要不是它,我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吗?我怎么能吃它的醋?”说罢心情畅快难制,忍不住哈哈大笑。伊丝卡见他屡教不改,也只好由他取笑,装作不再理他,只轻轻摸那鲸背,但心头却是一阵阵的甜蜜。   她摸了一气,觉这头虎鲸虽然看起来很凶的样子,可是似乎也很温顺。又摸一会,她胆子终于渐渐大了一些,忍不住回头道:“昭元哥哥,你说我也可以骑它的。”昭元道:“那是当然。”却不言不动。伊丝卡见他故意不将自己抱入虎鲸背上,知他又在暗中使坏,要自己开口,羞涩之意大起,不肯向他开口。   昭元见她羞急已甚,一笑之下便将她整个身体轻轻抱了起来。眼望着伊丝卡洁白而又晶莹的双足从鲜花中慢慢现出,昭元忍不住又赞道:“好美丽的足啊。你浑身上下,真是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可爱。”伊丝卡知他这次的确是情不自禁真心赞美,虽然也作不依状,但不依的动作却是说不出的软弱无力,而且也并没有把足藏起来不让他看。   昭元一笑,将身体轻轻一纵,两人都轻轻落到了那虎鲸背上。那虎鲸平衡之术天下无双,这一下忽然上了两人,身躯竟丝毫没有下沉哪怕一线;其背上肌肤更微微现出弹力,令二人如落在了一片极柔软的草地上。伊丝卡赞道:“它……真的是大海中最聪明最好的坐骑了,可却从来也没有人发现,它居然也可以当座骑。”   昭元轻轻叹道:“不是没有发现,而是不敢轻易来试。这么一头海中霸王,要驯服它得冒多大的危险?而且它越是聪明,也就越是危险,谁敢轻易来尝试?即使是我,当初也是只想摆脱它,压根就没敢想让它当座骑。只是后来发现它实在太狡猾了,实在摆脱不了,才在绝望之下想要让它也吃些苦头,这才无巧不巧勉强驯服了它。但饶是如此,现在想起来,也还是很有些后怕。说起来,这个海洋,其实还是该是它们的天下。”   伊丝卡见他深深感叹驯服这条虎鲸的危险和艰辛,想象当时它的凶恶和狂暴,感受着到现在这虎鲸惊人的驯服,心中更是起了极大的钦佩。她将头轻轻靠在昭元颈中,双手紧紧抱住他背,感受他的热血奔流,喃喃道:“昭元哥哥,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真正的海神。”   昭元一笑,想起当初冰灵也曾经对自己这么说过,说相信自己就是最大的大英雄,而且那等神气和流露出来的钦佩和崇拜,简直是与现在的伊丝卡一模一样。看来女孩子只要是心中喜欢上了什么人,那人的一切都会立刻变成是好的,全然不管它是否通得情理。不过……自己虽是男人,可是一为伊丝卡的风采所彻底倾倒,立刻便觉即使是美神现在就在自己面前真个出现,自己也会不屑一顾——这是不是也还是一样? 万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爱琴之海遇美神(六)      昭元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一笑,忽然间却又一个念头起了来:“冰灵心里对我的感觉,难道真的和伊丝卡一样么?她们说这话的真情流露如此相象,难道她……”他想到这里,几乎不敢再想下去,连忙收摄心神,默默平想:“冰灵是把我当爸爸和哥哥一样来敬来爱的。虽然她始终没有单独明说,但这么些时日,怎么也是看得分明。而伊丝卡却是把我当丈夫一样来爱的。一个女子一生中最佩服的几个人就是他们,自然都会觉得他们无限美好,无限伟大了。这结果虽然一样,原因却是大大不同。因此,伊丝卡这样看我,乃是爱意所致。而冰灵虽然也一样地盲目崇拜我,却是亲情之显,应该不是心有爱意而不自知。”   昭元想到这里,心里立刻又轻松了起来。他微微低头,见伊丝卡的身体正被自己抱在怀里,与自己紧紧相偎,一双美好的玉足却在海风中轻轻而荡,似乎无处可依,却又偏偏无比的可爱可怜。昭元心头蠢蠢欲动,当下便将她身体抱得微微直了些,让她美丽的双腿双足跟自己的相贴,以更加感受她身体的美好温柔。   伊丝卡知他心中所想,心中羞喜并至。她不肯随他所欲,让他双腿与自己双腿双足紧紧而贴,但却也并不将足离开,只是两下里微微挨着,若即若离。昭元心神荡漾,情不自禁地将她身体越抱越紧,直到几乎连自己都要透不过气来,方才醒悟过来。再看怀中人儿,早已被搂得呼吸急促,樱唇微张,银牙紧咬,脸泛桃花,但却还是任凭他尽情享受这温柔滋味。   昭元轻轻抬起她的脸,趁她闭起双目的时机,忽然极快地在她樱唇上亲了一下,立刻便又退开。伊丝卡感到他的轻狂和胆怯,心头更是小鹿乱撞,一下一下的,简直都分不清是心在撞鹿,还是鹿在撞心。她那美丽的眼睛早已无可睁开,脸上红云已是越来越盛,身体更也越来越热。昭元见她并没有嗔怒自己,倒是颇出意外。现在她见伊丝卡娇羞之下更显美丽无比,心中更起了一万个念头,想要再偷偷亲她一下,可终于还是没敢再去唐突。   良久,伊丝卡脸上红潮渐褪,轻轻道:“你……你还不肯放我下来么?”昭元一呆,似乎忽然从无比美好的梦幻中清醒过来,慌忙道:“对,对啊,我们还要骑鲸游玩呢。”当下忙将抱她的手臂轻轻松缓力道,让她那美丽的双足慢慢落向那黑缎一般的鲸背之上,可心头却还沉浸在方才的温柔之中。忽然,他觉得自己双脚似乎被一物压住,再一看,却是伊丝卡那双玉足还不大敢直落在虎鲸背上,是以先调皮地踩在了自己脚上。   昭元见她修长美丽的双腿和晶莹可爱的玉足正与自己的并在一起,心头又是一荡,不自觉地便将双脚缓缓并拢,想更多体念一些她的身体美好。伊丝卡羞涩一笑,将一足慢慢伸向那虎鲸之背,感受了其背的平滑之度后,方才双足都小心翼翼地落在了那虎鲸之背上。但她双手却还是不敢离开昭元,反而依他依得更紧。   昭元见她那极美极白的足被托在一大片黑得发亮的鲸背上,直如凌波龙女现身,莲华圣女转世,不自禁的目动神摇起来,心头感慨无限:她这次本来是为了给海神献礼,自然是要将最美丽的展现于海神面前,追求唯美。可以后她跟我一起走的时候,若是穿起了鞋袜,只怕我便再难看到她的玉足了。唉,这世界上若是从来没有鞋袜,那该多好?   但转念一想,却又是暗暗欢喜:“待此间事一了,我们正式成婚,那样……那样我不就可以天天看她衣服鞋袜里的美丽了吗?”想到这里,竟然不自觉的面红耳赤起来。   伊丝卡见他面色忽然大红,眼睛直直呆呆地望向自己,知道他心中定然又在想什么羞人答答的坏念头,脸上也自飞红,几乎当场羞软得站立不住。可她实在太害怕昭元还不住地去狂想,终于忍住羞意,狠狠又掐了他一下。昭元一痛,立刻从欹梦中惊醒,看到她又羞又嗔的样子,知她发现了自己又在想入非非,忙尴尬一笑,岔开道:“你看……我这座骑还算听话吧?”   伊丝卡见他强自忍住自己这狠狠一掐,不叫出声,心中微觉得意,当下道:“当然听话了。你在它背上的时候它不敢乱动也就罢了,难得的是你赖在我花筏上不下来的时候,它居然也不溜之大吉,那才真是难得。”昭元心头一动,想起上次自己到那科林斯属地后放它走时,它走得可还真叫一个快,现在却怎么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上这么久、一动也不大动?难道还真是对这位无比的美神起了“色心”?   昭元拍了拍脑袋,忽见那虎鲸半没入水中的大眼,似总是在瞄向那些又渐渐飘到周围的船筏,顿时明白了过来:自己在看到伊丝卡之前,曾与这虎鲸合作,大拱船筏。当时自己总是一下便捉住船筏,若是东西少就一下掀翻,任它去一口大吞,若是东西多,就一拨拨朝下扔,总是让它能一口吞下为准。是以它完全不需要象其它虎鲸那样,拱得死去活来却半天也拱不翻几个。同时,其它虎鲸即使好不容易拱翻一个之后,却又容易一下全翻。因此,它们若要全吃进去,还得猛力狂追那些自己一口吃不下、落向海底的东西,实在可说东西没吃到多少,自己却先累个半死。两相比较,这虎鲸和自己合作之下,效率实是不可同日而语。既然它吃到喝到的远比其他虎鲸多得多,自然便还想与自己再次合作,大吃一番了。   昭元猜到了这一道理,心下大喜,道:“今天也算你运气不错,让我碰上了个这么好的老婆。光凭这个,说什么也要请你大喝一番喜酒!”说着便一下又搂起伊丝卡,让她缩在自己怀里,自己微斜着骑作在那虎鲸背鳍上,双腿微一用力。那虎鲸知道合作的时候又已来到,立刻便欢天喜地箭一般游了出去。伊丝卡觉这虎鲸游动如飞,却又极是平稳,又是不禁赞道:“想不到它身躯这么大,却也能这么快。真是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昭元笑道:“只怕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我倒是记得它先前游得还没这么快,不知怎么的,现在好象特别卖力。”伊丝卡见他总是不忘取笑自己,心头又恼又羞,却又怕他又装傻说更难堪的话来,只得装作没听见。但她少女情怀之下,脸上红云却终是难掩,那美丽的双足也不自禁地缩了回来,心头羞涩和喜欢实在是欲盖弥彰。   昭元见她娇羞无可方物,更是色魂授与,神思飞扬,暗想:“我昭元行遍天涯,本来已打定主意准备一生流浪,孤苦伶仃的。可谁能想到,我今生竟还能得到她的爱慕?我这前生到底积了几千万世的德?”他见伊丝卡微微缩回的那晶莹洁白的双足,在黑得闪光的鲸背上轻轻缩动,更显得美丽无可形容,情不自禁地便一手将她身体搂得更紧,让她斜斜埋身在自己怀里,另一手则悄悄伸出,趁机在她美丽的双足上偷偷抚摸。   伊丝卡顿时脸儿飞红,急忙要缩回双足,却根本无处可藏,只能勉强缩了几缩,可却反而引得昭元摸得更加痴迷沉醉。伊丝卡羞极窘极,根本不敢回头,只得到他臂上重重掐了一下。但昭元色魂授与之下,竟似是丝毫不觉,仍然轻轻不住抚摸她的玉足。伊丝卡恨极气极,只好用尽了浑身的气力,又狠狠地在他肋间掐了一下。   昭元啊的一声,醒悟过来,看她又羞又急的样子,自己也觉失态,只好依依不舍缩回了手,却凑在她耳边道:“你看,你对我这么坏,这么掐我,我也只敢轻轻地亲近你爱抚你。”说着又在她耳垂上轻轻亲了一下。伊丝卡心头鹿撞,全身发烫,恨恨道:“你……你好坏!”   昭元见她红晕满脸,娇喘微微,不知怎地,欹念又起;鬼使神差之下,竟又忍不住伸出手去,再次偷偷摸她双足。伊丝卡见他实在无可救药,也就只好装作不知,任由他去感受温柔滋味,心头却充满了无比的娇羞和甜蜜。二人静静相倚相偎,都是不肯睁眼,因为他们都知道,整座海洋、整个天空都在取笑自己的痴迷。   过了一会,二人身体忽然朝前面微微一倾,却是座下那虎鲸忽然停了下来。昭元睁开眼睛,看到正面前就是一艘装满了美酒美食的不大不小的船。他想起那虎鲸急于亲近美酒美食,也便如自己一心想亲近伊丝卡一样,也就只得缩回那只偷偷亲近美丽的手,心头充满了遗憾:“我怎么没多生一百双手?”   伊丝卡觉出他终于还是离开了自己双足,连忙偷偷吁了一口气,心下暗暗得意,仰转头看了他一眼。但一见他还是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下顿时又是一阵大羞,急忙又低下头去。只听昭元笑道:“先前都是我喂它,现在不如就由你来喂它吧。”   伊丝卡大是兴奋,道:“好啊。”说着便要挪过来身来去搬那船板上的东西。但一动之下,却没能脱开昭元的怀抱,仍然是够之不着。她知是昭元不舍得放手,心下又气又急,便狠狠踩了他腿一下。昭元一笑,只得手上微松,放松了她身体。   但昭元虽然放开了些,伊丝卡却怕身体失去平衡,不敢全身出来,一手总是紧紧拉住昭元之臂,身体这才感微微前倾。她看到一个装饰华美的小小酒坛甚是好看,便想拉将下来,但那酒坛虽不大,她却也怕失去平衡不敢用力,这一下却竟然拿不下来。她正想再动身体,却忽然觉得那酒坛轻了不少,自己一下便又能拿起来。她心头奇异,回头看昭元时,却见他正一掌如抓般朝向那酒坛,脸上正在微微而笑。   伊丝卡奇道:“是你让它这般轻的么?”昭元笑道:“除了我还有谁?”伊丝卡呆呆看了他一气,忽然喃喃道:“你究竟是不是海神?”昭元笑道:“我不是海神,但我却是你的丈夫。莫非我不是的话,你就不当我妻子了?”伊丝卡晕生双颊,慢慢又偎入他怀里,将那酒坛轻轻抛入水中,任那虎鲸吞嚼,口中却轻轻道:“不论你是不是海神,我都是你的妻子。”   昭元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道:“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海神吗?”伊丝卡闭上眼睛轻轻道:“大家都这么说啊,真的。你……你不相信么?”昭元轻轻笑道:“说实在的,我还真是不太相信。许多人都觉得他们是神创造的,可我偏偏就是专门负责造神的人。”   伊丝卡喃喃道:“你说的好难好难,我不明白。”昭元笑道:“我能为那些人去除心中的孤寂,调停他们的矛盾,抚慰他们的心灵;可是我要做到这些,却根本不需要神。我在还没来到爱琴海的时候,就已经当过地方的大祭师,替他们交感天地,以通万灵。可是说实话,我从来还从来没有一次真正感受到过神灵附体。我所说的话所发的神命,其实全都是我自己的命令,也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思。”   伊丝卡的大眼睛微微眨了眨,眼中露出更加迷惘的神色,过了一会又缓缓闭上,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良久,她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昭元后又慢慢闭上,轻轻道:“有了你,我也不需要神。”昭元听到她这孩子般的话语,想起先前自己在沙漠中论及种姓制度的时候,冰灵也说过同样幼稚可笑的话,心头不禁微微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