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成为耶鲁正教授的中国年轻人
文章来源: 雅美之途2019-03-19 16:18:02

华裔张泰苏将于2019年7月1日成为耶鲁正教授,而且是耶鲁法学院的教授,耶鲁法学院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超过20年的排名里永远第一。消息传来令人振奋,为这位小中男高兴。这个晋升应该是相当困难的,在没有改革前,取鲁把终身教授的评审定在副教授升正教授的这个级别上。最残酷的是耶鲁在启动你的评审时,会在学术界重新登广告让世界各路豪杰也来与你竞争,把内部晋升变成世界范围的擂台赛。还有耶鲁校友告诉我,在极端的情况下,耶鲁在你晋升正教授时根本不做这个位置的预算,只有你确实证明自己特别优秀时才留你。绝大多数人只有拿不到耶鲁终身教职走人,包括那位让奥巴马请去白宫喝啤酒的哈佛教授Henry Louis Gates Jr。这些可能是以前,或者是对人文学科,因为我也见到一般化的耶鲁医学院的正教授。

张泰苏于2005年从耶鲁本科毕业,这样算起来他大概只有35-36岁。我从张泰苏简历看他拥有三个耶鲁学位:本科BA, PhD和JD, 后来网友告诉我,他还有一个Master of Philosophy (哲学硕士)。拿这硕士的人通常是选择PhD不毕业, 这样他们可以得个硕士,当然也有逐步往上读的,不知他得了PhD还列此学位在简历里有什么用?这样他拥有四个耶鲁学位,如果以后他有幸获得耶鲁的荣誉学位,他可能创造了耶鲁学位的数量之最。在我看来,拿太多学位代表两种情况:一是说明你前期的求学道路坎坷,需要不断证明自己;再者就是自信心不足。不知张泰苏是否两者兼有?

校友这样问我:“拿了法学博士,为啥还要那个PhD?”。JD翻译成中文是法学博士,实际上为只有三年的Professional degree(职业学位), 学术深度有限,所以他想挑战自己去读更深的历史PhD。拿美国一流医学院作个类比,现在这水准的医学院越来越多地招MD/PhD做教授了,不喜欢招只有职业学位MD的人。当然临床科系不太欢迎纯粹的PhD人士,他们会感受到不同程度的歧视,现在因为MD做研究的人少了,PhD教授的日子会好过些。作为训练美国未来医学领袖的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近些年设立了PSTP(Physician Scientist Training Program,医生科学家训练计划), 成为MSTP(Medical Scientist Training Program, 授予MD/Ph.D.的)的继续。今年刚公布的华大内科招的九位PSTP住院医生,八位拥有MD/PhD的双学位,他们未来会留在临床科系当教授,前几年因G蛋白结构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就曾经是华大内科的住院医。单纯MD以后很难成为经营实验室的Physician Scientist了,原因有三个:美国医学院大量削减硬科学的课程;科学变得更加复杂,做完住院医生后进实验室很难跟上,这与以前不同了;临床与基础工资的差距现在拉得越来越大。P3

张泰苏为完全来自大陆的拼音名,拥有大陆口音,我刚开始猜测他是10岁以后来美国的,因为口音来自神经突触的模似机制,有个时间界定。关于获得原味外国语的发音能力,男孩比女孩差些,男孩10岁而女孩12岁之前可能失去口音。男孩倔劲足些,男性在政治谱带也远比女性保守。进一步的信息告诉我们,张泰苏在小时候拥有中美重叠的经历,幼年的命运还比较悲催,他是这样回忆他童年的美国经历的:“我小时候的成长环境和国内不一样。在美国的学校里被别人欺负很多年,性格变得比较孤僻。我在美国读小学的时候被人歧视了四五年,真的是挺厉害的,被那帮小孩追着打,根本没有朋友。我上的是公立学校,到最后才好一些,因为有了几个中国孩子。以前没有朋友,不合群,挺难受的。但是这些经历同时能增强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小时候的经历会让你对很多问题想得比较开,不会那么死心眼。我这个人可能看起来比较冷漠一些,但其实很乐观,有时候很想得开”。

排斥异己是种生物现象,我刚来美国时,邻居老中因为没有车只能将孩子送到内城的学校,必须学会打架,不然沒法生存,张泰苏就是这样接受了这种进化的选择压力。聪明的孩子都不会对父母说自己在学校受欺负的事,知道父母本身就不容易,但是成熟了,就像张泰苏这样合盘地说出。我接触一些随父母海归重返美国的第二代,他们非常特别,比在美国长大的ABC更努力,再入美国则不会是游学,他们往往目标感十足。

我看见张泰苏的访谈后推测,他父母从中国到美国读书或做访问学者,他们属于准备回国的那种,想尽办法省钱,包括选择住不好的区,间接地让孩子受罪。原来张泰苏的父亲为北大、山东大学和中山大学的哲学教授张祥龙,网上流传张祥龙为儿子设计的传统婚礼,怪不得张泰苏在访谈中那么崇拜中国的思想。不知这婚礼是否实施了?如果实施,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罕见的。这儿子也太听话了,根本不像是位拥有独立意志的耶鲁教授。

根据后来搜到的信息和我自己的经历做点小的分析或推测。张泰苏父亲张祥龙生于1949年,34岁老来得子,在近40岁时(1988-1993为儿子张泰苏在美国的时间)来美国俄亥俄托莱多和纽约布法罗读硕士和博士。他为文科的哲学博士生,在不太富有的州立大学,读下来在美国基本上意味着找不到工作,只有回国一条路,美国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当年如果美国大学给钱,大约每月1000美元,公派的话每月只有400美元,他们还带来年幼的儿子,只有5-10岁,恐怕只有住在差区,在那里他们儿子就是白人的那种学校,被美国学生追着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年代认识一些像张祥龙这样的穷文科博士生,很多人不理他们,我帮他们在实验室印博士论文草稿。有位老兄用英文写红楼梦里的庭院艺术,我看两行就头晕。我们带他去中国城买菜,他穷得在美国永远沒车。我儿子三岁时太太办了一个很大的爬梯,请来不少生物医学博士或博后,也请来那位文科博士生,他在聚会上惊愕地听到还有人去赌场玩过。他说自己在美国这些年,还真不知道中国人还可以这样在美国生活,当然他也嘲笑我们没有精神追求。我们带这位住内城区的华大比较文学博士生去马克·吐温的故乡,他对我们的奖赏是在车后座成篇地背诵唐诗宋词,那童子功是我们望尘莫及的。

张泰苏回北京读书时连自己的中文名字都不会写,也是被中国学生欺负的命,甚至被打,张泰苏在这种双重压力下性格不怪是不可能的。张泰苏这般谈他回北京的挑战:“我小学所在的班级很差,因为我考试成绩差,结果分配到流氓班去了。周围的孩子跟我性格不太一样,不太爱学习,性格也比较淘气,看我一个从国外回来的,想着我比较好欺负,所以又被人家打了好多次。在美国挨打,回国还是挨打。那会儿我体质很差,打不过人家。一般别人打你,你打不过就跑呗,但我性格倔,我就跟他们打,结果我总是被打”。幸好他把孤独性格用到学业上,人也聪明,考入北京四中,然后获得耶鲁的四个学位。

看完张泰苏在耶鲁MacMillan的访谈,近23分钟的时间,我发现张泰苏没有任何笑容,我想找一丝微笑都找不到。可能是这种personality, 弗洛伊德的理论更多的是涉及五岁以前的伤害会影响终身,似乎稍晚些在张泰苏身上也有些影响。大家如果有时间可以看看那视频,他基本上是以一种非常冷的形象出现的,主持人想把气氛用微笑和幽默的语句调节好,张泰苏接词时完全没有任何轻松的反馈。开场时他翻的那白眼吓我一跳,结束访谈时握手也是公事公办那种。不管你多么优秀,拥有快乐的人生,永远应该是我们的追求。

我的这些观察与那位曾经采访过他的记者的描述相似,他是比较nerd的与理科小中男相似的文科教授,如果上他的课你可要准备好严肃认真啰。这是记者所述:“晚上7点,我等候在ABP咖啡馆的门前,夜晚的纽黑文依然很冷。我打着冷战, 10分钟后实在有点着急就拨响了他的电话,北京口音的男孩子,很冷静地告诉我,他刚刚看过我们的电子邮件,我们约好的是7点半,是我记错了。我赶紧忙不迭地道歉,觉得这个孩子真够不客气的,该怎样就是怎样,没有任何的客套。10分钟后,总算见到了这个看上去很文静的年轻人。没有笑容,谢绝了一杯茶的邀请,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们的采访终于开始了。 ”

张泰苏在美国差区受到的欺负对他的影响恐怕是终身的,他能走出来非常难能可贵。他们是可以围起来把他往死里打的那种,拳打脚踢的那种,打你好玩。并不是我们说的普通打架,他开始沒有帮手,有中国孩子来后他说才好点。五年时间,不知他父母是否在学校干涉过。我教儿子的原则是,在学校你不能先动手,但是如果别人打你,你随时应该还手对打。

张泰苏的有个观点我十分认同,也长期说过。那就是作为美国明显的少数族群的华裔,你安身立命的东西是学习成绩或研究成就,这些是基石。我们不是说社交不重要,但是你再怎么社交也强不过美国人,他们在这里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信手拿来就可以很受用。

张泰苏在2017年出版了自己的首部书,虽然得了包括耶鲁自己颁发的图书奖,但是社会影响力还需时间来检验。文科与理科不同,原则上出书比出论文更受到重视。耶鲁法学院在这种情况下就给一位只有35岁的年轻人正教授,似乎与以前耶鲁的做法很不同,我记得耶鲁似乎对著名中国历史教授Jonathan Spence都没有这么nice。因在基因编辑做出开创性贡献,在Science或Cell发了几十篇论文,诺贝尔奖热门人选张锋,麻省理工都让他做了好多年的助理教授。不知张泰苏的晋升是否与近期的中国热相关?他以前的理想是重建中国的文化,认为中国在西方文化的大举进入的今天,自己的文化却被自己的革命灭了,应该着手重建。他现在着眼研究工业革命前后,中国法律、社会和经济的变迁,处于法律与历史的交界视角。

以前我总说美国华裔还没有产生像日裔福山(Francis Fukuyama) 那样深邃的思想家,如果考虑虎妈为社会媒体名星的话。现在我们希望耶鲁快速晋升张泰苏的决定,造就了一颗新星而不是流星。福山访谈也非常逻辑缜密, 但是表述能力比张泰苏自然和有力很多,福山也产生于学者家庭,也是康乃尔、耶鲁和哈佛的过硬教育背景。但是福山的学术道路远沒张泰苏顺利,写出那篇终结论著名论文时,还只是个美国政府的官员,然后在George Mason大学爬教授阶梯,后来才去Johns Hopkins和Stanford。对于即使著名如耶鲁这般的大学,其本科毕业生、博士和教授,多如牛毛;但是真正产生永久性影响的,并不多。



张泰苏接受耶鲁MacMillan Report的访谈。

北大教授张祥龙为他儿子设计的儒家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