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刻意鼓励孩子读藤校

作者：与尘共舞（10.29.2015）

我加入的几个微信群，经常有怎样让孩子进藤校的攻略，心得和讲座。我一般都跳过不看，偶尔也逼自己打开溜几眼。看完后，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滋味：藤校有那么难进吗？藤校真那么神奇吗？藤校的价值有那么大吗？

平心而论，我从来不刻意鼓励孩子读藤校，甚至可以说有点怕他们做上藤校梦。这是因为，我自己读藤校的经验和经历，说起来不是一本光辉灿烂的宝书，而是一段沉重晦涩的过去。

我是自费读宾大的硕士研究生的。当年在新东方补GRE，以三万六千美元自保，被拒签后，找徐小平老师给改申辩信，随后复签过关，还是让新东方自豪过的。可徐老师当时建议我别去，说没奖学金的日子，太苦，不值得。我哪儿听得进去，人还没离京，心已落地美国了。

可是，随之而来的在宾大的求学生涯，是我真正面对生存危机的两年，是时刻担心没钱付学费的两年，也是我怀疑选择留学之路的两年。

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真的很苦，很累，很黑。我是学经济的，但因专业报得不得当，踏进了宾大的工程系。那些数学矩阵啊，现在想来依然如恶魔般的可怕！记得我在开学后不到一个月，就以专业不对口为名，退学了。我口袋里的钱，只够维系一学期的，而且用一分少一分！那段日子啊，我的生活没有阳光，充满孤独；我是那么地想做个逃兵，逃回中国去。可我不敢，不敢面对父母的期盼，亲人的叮咛，和朋友的关注。这些心里的刺痛，我曾在长篇小说《错乱年华》里有细致的描述和诠释。

之后，我还是留了下来，在一家越南餐馆打工，但强烈地想放弃宾大这个昂贵的包袱。我先后走访了Temple和Drexle两所邻近大学，但他们都没有立刻的奖学金承诺给我。当时，一个和我一同打工的来自上海的读Wharton的本科生，劝我要挺住宾大这块牌子，说撑下去，以后功效会无穷大。我听了他的话，就撑了下去，直到毕业。

读书期间，我所有的选课都是围绕着打工的作息时间进行的。记得，我往返于校园，同时打几份工：给老师做助教，在校广播站整理档案，帮教授整理数据，校园餐厅也做过。我甚至还在校外做工，干满国际学生在法律许可内的最多工时，好像是二十小时吧。我几乎从来没有时间逛街，聊天，去同学会，享受宾大的悠久，浪漫和经典；我每天想的，就是怎样住得便宜省钱，不再问家里要钱，学费还差多少，赶紧把书读完等生计问题。

毕业后，我倒是顺利找着了工作，但年薪不到三万美元，是一家只有我一个雇员的小公司。老板待我挺好，教了我许多东西。但我读书的投入和当时的工资相比，令我看不到前途：读藤校的债（我是借亲戚的钱读藤的），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呀？

在宾大的两年，我离了婚；毕业后，我又结了婚。感谢现在的先生，有他的支持，我们省吃俭用，很快偿还了我读书的债务和人情：终于，我可以轻松地做人了！

我自费读藤校的经历告诉我：如果你有金钱的压力，尤其是父母帮着扛的，千万别进藤校，那是不孝的罪！如果你读藤校只是为了给什么人挣颜面，那是自杀的罪！如果你为了自己的遗憾，正在逼孩子读藤校，请止步，那是扼杀的罪！

我毕业后，头顶从藤校出来的失落徘徊着，直到重新找回成就一番自己事业的信心：2005年，我辞职了，随先生先后创建了恩比姆决策咨询公司（www.the-nbm-associates.com）和现在的坚实地产（Jay's Realty，LLC）。创业的过程，历练了我的信心，引发着我对选择的深思：人的时间精力有限，在没有明确人生的大方向大目标之前，投资什么专业和获取怎样知识，其实是盲目的；在这种情况下，去追逐花许多金钱才能读到的名校是一种残酷的浪费；不仅如此，那种来自外部的强劲的持续的压力，会剥夺生命里最最宝贵的激情和成就任何大业的动力。如果我们或是我们的孩子尚不知自己要什么，求什么，爱什么，重什么，那么最好的攻略就是在安静中等待，在放松中酝酿，在舍得里蓄锐，而不是人云亦云、一窝蜂似的去争夺一块或许连自己都不相信是充满阳光和快乐的风水宝地。

所以，如果不是别人问起，我一般不会提到自己是藤校毕业的，主要是觉得那段经历很压抑，也怕别人问我些我没有答案的问题，惹出伤感的回忆，迷惑听者的好奇。至于我的孩子们长大的事情，我从来都是让他们自己选择。但我并不关心他们选择什么学校，而是引导他们选择做怎样的人，按怎样的标准，过怎样的生活。这些战略的选择和眼光有了，技能的培训便成雕虫小技了！

俗语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孩子们的梦想得他们自己编，自己圆。做父母的，只需做好雪中送炭的准备就好。我家不富有，我从不昧着良心，背叛自己的实力，鼓励孩子去藤校吃不必要的打工苦，受自找的拮据罪，欠可以避免的学费债。可孩子们若是自己愿意去受苦，而且有能力迎接挑战，那谁又能限制他们的想象，阻碍他们的计划，折翅他们的腾飞呢？

我想，我会在一旁，给他们讲一些自己经历过的实实在在的故事，并不断提醒他们：读藤校，不管是不是高明的手段，都不该是追求的目的。她，可以是闪亮的冠冕，也可以是脸上的囚字，炫不炫，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完）

（注：本文也发表在天目育才的微信公众平台。天目育才是美国高中教育和申请大学的咨询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