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 十二
文章来源: 四十号高速2012-06-29 08:16:58

十二

Montreal的夏天到了,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蓝天白云,红花绿草,各种各样的活动都陆陆续续闪亮登场,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可是我的心情却如严冬般阴郁,我开始失眠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白天还能撑着强颜欢笑,孩子面前不能哭,他们还小,怕吓着他们;父母面前更不能哭,他们老了,为了我的病已经让他们操碎了心,不忍心再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到了晚上就撑不住了,躲在被子里不停地流泪,老公安慰的话语怎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就只能紧紧地握着我的双手。对手术的恐惧无时不刻地折磨着我的心灵,我不是圣贤,无法泰然处之。

其实生病以来,我都没有把自己禁锢起来,只要是身体状况好,周末的一些朋友聚会我是会去的,孩子们一起玩玩,大人们聊聊天,打打牌,还是挺愉快的。到了夏天,朋友们讨论的话题要么是回国,要么是vacation,可是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那么的格格不入。我开始不回EMAIL,不接电话,不出门了。原先是那么爱说爱笑的我,也可以整天整天的一句话不说。

明知道希望渺茫,我还是央求着在上海做医生哥哥,看他有什么别的办法。哥哥拿着我的病历和他主任同学的条子专程去了趟北京,见到了协和医院大名鼎鼎的绒癌专家,专家的意见也是说要切除耐药的肿瘤,只是觉得肿瘤太多太大,手术难度比较大,特别是肝脏的,不知道我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边的专家都说要手术,我没有了退路。妈妈也劝我接受手术,她说,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父母和孩子。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我的命还真的不只是我自己的,如果我放弃了,老年丧女,中年丧妻,幼年丧母,人间三大悲剧就将在我们家上演,我心里清楚,再苦再痛,我都必须一搏。

朋友和同事们也纷纷知道了我要动手术的消息,又开始新的一轮探视。朋友们鼓励的话语,我虽感动,却给不了我安慰。Natalie 来看我了,我不能上班以后,她就接替了我的工作和office的位置。其实,我和她并不熟识。她说,同事们都想来看我,只是人太多,于是大家派她做代表,她觉得自己很幸运。Natalie除了带给我鲜花,还带来了一张U盘,一个冬奥会的纪念银币和一张奖状。U盘里存放的是Natalie特意录制video,是我的那些亲爱的同事们,每个人录了一段祝福的话语送给我,一边看Video,我一边流泪,心中的感动,用言语已无法表达。

我生病前做的最后的项目是关于Vancouver 2010 冬奥会天气预报的,项目总共三年,生病的时候,已近尾声。挺具讽刺意味的是,冬奥会那一年是加拿大50年不遇的暖冬,whistler山上的自然雪竟不能满足冬奥会正常进行,没有办法,有些项目只能上人造的,这是题外话。冬奥会结束后,环境部就嘉奖了做项目的工作人员,我当然也在内。当时就想,即便是以后真的再不能上班了,也算作是给我职场生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再见到W主任和L医生的时候,我左边乳房的活检已做完,化疗也停了差不多20天,血液血象的各个指标已经恢复到正常值。W主任告诉我,做手术,指标一定会反弹,所以我们彪悍的W主任要求三台手术在一天内完成。我和老公听得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