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绮霞》卷九魏宫风云 27 归去来
文章来源: 碧蓝天2017-03-30 20:19:26

27 归去来

  一早,钰儿身穿淡紫色对襟高腰襦衫,下配一条繁花暗紫繁纹浣纱襦裙,腰系粉色宫绦,头戴齐肩双纱帏帽,带着兴奋不已的红螺坐进了双人马车。她们在蒲松堂门口与在那里等候的青凤先生和左手臂吊着绷带的小飞会合,由几十名禁军护送着出了平城。

 平城外,已是晨光遍野的葱郁景色。只是迎面吹来的春风里夹着些许清冽的凉意,似还带着去冬不泯的回忆。远山凝萃,草色擎天,红萼花开,朝阳初升中,空中飘浮着清新和煦的芬芳。

 钰儿摘下帏帽,掀开绣着五福呈祥的车窗布帘,望着身后载着青凤先生的马车,心中止不住阵阵惆怅,不知此一别又何日再相会?陡然想起九监的那句话:宫廷就是一场戏,来唱戏的,最后该走的,总是要走的。

“娘娘莫担心,所幸闲鹤野居离魏宫不远,两个时辰就可以到了嘛。”红螺不识愁滋味地笑着说。

“是啊!”钰儿叹息。但,下次再请青凤先生出山恐已不易。

 到了长恨江边,小飞命众将士止步候命,自己坐在车夫座位旁,给驾车的刀海引路。

 刀锋驾着钰儿坐的马车紧跟其后。

 穿过一片茂盛的翠竹林,一块堆满乱石的绿草地,翻过两座溪水潺潺的山丘,又过了一片松声似海的松树林,才远远地看到了闲鹤野居的庭院。但令人惊讶的是,闲鹤野居庭院外的几棵槐树和柳树树冠上皆焦黑了一大块。那几棵树看上去颇萎靡不振般,懒散地随风舞动着枝桠。

 未到大门口,从庭院里迎出来一行人,是傅冉、晃儿还有震风。大家见过礼,从车中抬了青凤先生去厢房歇息。

 晃儿突然蹦到钰儿面前,怯生生地问:“钰娘娘,今日,我们非得回去吗?”

 钰儿一愣,刚要作答。傅冉拍拍晃儿的肩膀,戏谑道:“钰昭仪一定快认不出这位太子爷了吧。还不如实招来你这二十多日的卑劣行径?”

 晃儿垂首,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再抬头时,一双滴溜溜乱转的黑眸瞪圆了,一脸的兴奋。他这模样倒让钰儿看了吃了一惊。在宫中,还从未见晃儿如此开心过。

 “这里太好玩了!”晃儿拉着钰儿的手撒娇地摇了摇,“不回去了,行吗?再住几天?”

 “再不回去,青凤先生的树都快被你们两个给烧光了!”傅冉指指几棵不幸遇难的大树,“钰儿你可知道,晃儿说喜欢萤火虫。那个震风就满山去给他捉,捉了所有长翅膀的蝴蝶、金玲子、蜻蜓。把山里会飞的都逮了来装在罩子里。”

 “那如何变成萤火虫啊?”钰儿也好奇了起来,三个人围坐在庭院里的石桌前有声有色地闲谈了起来,震风端来了茶水和果脯。

 “这个容易!”晃儿兴奋地从石凳旁站起,用小手比划着,“抓住一只蝴蝶,用根这么长的一小段香,插在它尾巴上,把香点燃,你一放手,蝴蝶就飞了。它疼,扑棱几下,飞得可快啦!”

 “哦,你还知道它疼!”钰儿摇头。

 “可,我真的喜欢萤火虫,震风说现在还不到季节,否则满山满庭院的萤火虫。”晃儿拨了拨脑袋皱了两道小黑眉,满眼的恋恋不舍。

 “你倒不说说你闯的祸?”傅冉不依不饶地瞪了他一眼,立刻告了他的状,“他差点放火把这里全烧了,闲鹤野居就成黑鹤焦土了。我们啊,差不多就要搬进山洞里去住了。”

 “我们也是不小心的嘛!有时候,把香一点着,这虫子就飞了,身上带着火,再被大风一吹,这不就吹到树梢上了嘛?”晃儿不好意思地说着抿了嘴,黑眸从眼角窥出,扫了钰儿的脸。

 “幸亏震风武艺高超。居然能把水当飞镖掷出去……”傅冉说着啧啧称奇。

 “所以说,高手在民间!”晃儿说着,一只胳膊搭垂手矗立一旁的震风的肩膀上,得意地笑出了声。

 “可怜这些树了。要是让大魏太子再呆三四天,估计我们就可以在魏宫里观赏大火烧山的美景了!”钰儿打趣道,“二十日不用读书写字,回宫,看你父皇如何给你醍醐灌顶。还不赶快收拾行李,准备回宫?”

 晃儿听闻,垂头耷脑,撅了嘴,扭头瞥了震风一眼,嘟囔道:“那,我,去收拾了!”

 “先去探望青凤先生!”钰儿嘱咐道,冲震风也使了个眼色。

 晃儿点头,和震风一路小跑进了青凤先生的竹屋。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该让震风来补一卦,一早就来了两位贵客说是找青凤先生。因听说青凤先生伤势甚重,这里草药不够,那两位客人就下山去买草药去了。”傅冉说着执了茶壶,给钰儿添了茶。

 “是吗?”钰儿端起茶盅,才发现闲鹤野居四周种了很多樱花树,此时正是晚樱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粉蒸霞蔚般,如入仙境。她深吸一口随风潜入鼻的阵阵馥郁幽香,不经意地随口问:“是何人?竟然可以自由出入闲鹤野居?”

“震风认识,说是青凤先生在南方的故交,叫……临川王。”傅冉不紧不慢地说,抬眸环视了一下四周空阔的青翠山谷,伸了个懒腰,“我也喜欢这里,无拘无束,清净悠闲,整日与仙鹤为邻,甚合我意。我也不想回皇宫那阴森森的地方了。”

 钰儿听到“临川王”三个字,顿觉手中的杯盏笨重累赘,她急忙放下杯盏。心中突地惴惴似漂在云间。她记起杨郢曾提及他曾说过的——挚爱一生的桂子!想到这儿,她脸隐隐有些泛红,渐促呼吸间,竟有了慌张无措又迷茫的感觉。

 傅冉并未察觉,神情忧虑地问:“我听说了历儿的事了,真是万万没想到。手足间,竟如此狠心!一定大伤了皇兄的心,可怜!”

 “是啊,出人意料!”钰儿敷衍了一句。

 “哦,我近日学会煮饭炖汤,可好玩了。红螺,你来帮我,我们吃了午饭才走。昨天,震风和晃儿还猎得几只兔子,今天正好一齐煮了。”傅冉说着拍手笑了起来。

 “这不是要折煞我们?我们要吃大魏华阴公主烧的饭了?”钰儿望着一脸精干的傅冉,站起来心不在焉地说。

 “哪里?我早年在母妃的宫殿里跟宫婢们学的,我母妃出身贫寒,幸得父皇宠爱。她一生勤俭,才得了我这样孝顺的女儿。正好今天有机会来伺候一下昭仪娘娘。”傅冉说着扬眉,弯唇朗笑了起来。

 “那我就等着品尝公主的好手艺了。”钰儿下意识地搅紧了两手笑道。

 “今天你是客,坐一会儿吧!”傅冉把钰儿摁到石凳上,带着红螺走进了厨房。

  刀海刀锋在附近闲逛,震风、小飞和晃儿在青凤先生处聊着闲话。

  钰儿满腹心事,一时竟觉得坐立不宁,半晌,她站起身来朝后面的花园走去。

 “临川王,幸会!幸会!”听得庭院门口刀海刀锋的声音,钰儿不由顿足。只犹豫片刻,她快步走进了闲鹤野居后面的樱花、梨花花林中。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满目花娇似海,阳光明媚,芳庭春葳蕤,烂漫花瓣宛若天外飞琼,粉蝶争蜂。恍惚入梦,恰似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缭绕春风渡凭香绝,絮舞飞尘漫竞荼蘼,却道万点飞花愁满衫,繁红落尽芳菲意。

 钰儿踱进樱花树丛中,举手折花枝。抬眸无意一瞥,却看到一块月白色长袍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