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方方日记和灾难红利

我没有读过方方日记。但我听说过方方写日记。那是武汉正在封城期间，居民隔离在家不许外出。一个朋友告诉我，说封城期间武汉有一个女作家天天在家里写日记发表，情绪很悲伤。因为那时海外媒体把抗击疫情的武汉描述成了一座正在经历人道灾难的城市，所以我的这位朋友对武汉很担心。当时的确流传着各种传闻。比如说，保安天天闯进居民家中打人；天天有人把死去的居民从家中拖出来；武汉兴建方舱医院时被一些新闻报导说，中国政府正在兴建集中营。什么样的消息都会有人相信是真相，当然什么样的新闻也都会有人认为是假的。央视中说，武汉正在救灾。据报道中国调集各地的医护人员多次派赴武汉，前后共达四万多人。我安慰朋友说：“在灾难中有人悲观，有人乐观，有人放弃了，有人仍然保持积极的态度和勇气，这些都是正常的。纽约没有灾难，”那时谁也不会想到后来纽约发生的事情，所以我说：“纽约没有灾难，但我肯定现在在纽约也会有人感到非常悲观，认为纽约是一座地狱。”至于武汉我告诉朋友：“现在肯定死人不少。因为那里在流行很厉害的疾病。医院濒临崩溃。肯定会有人因无法住院死在家里。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医生在救人，但医疗系统正濒临崩溃，医院没有地方安排病人，那能怎么办呢？”方方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过，最初我并不知道她是方方。那是后来中国疫情迅速控制，美国疫情却灾难性的爆发。纽约也开始封城，成为重灾区。美国政府开始不断指责中国，认为是中国造成的美国今天的灾难。中国政府当然不会承认。所以两国政府开始大打口水仗，并且愈演愈烈。而我忽然发现现在到处都在说甩锅。可哪儿就来了甩锅这个词儿呢？我于是上网去查，可也没有查到确切来源，一个说法是说古代行军打仗背锅做饭的士兵最辛苦，所以有背黑锅的说法，而且，锅和过错的过还发音相近。后来网络游戏中有了背锅侠，由此发展出了甩锅。甩锅，甩过。总之，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多了就有了路。那么，论理上世上应该先有了锅，然后才能甩锅。但现在中美一会他把锅甩过来，一会他又把锅甩回去，来来往往看的人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这个锅到底是谁的了。再后来甚至都不能肯定有没有那个锅了。有一天央视的男播音员用升高的语调义正词严的声明，大概是说彭佩奥把这个锅再怎么甩也甩不过太平洋。我听到后想，是啊，那怎么可能甩得过来呢！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回锅就留在彭佩奥的手里了，或者，他甩了但甩到别的地方，比如日本什么的。夜晚我梦到了浩瀚的太平洋。可是，如果他甩不过来，那中国的这位男播音又何必那样气愤呢。总之，后来美国死亡人数迅速上升远超中国，专家预计将达到10万到20万。这样中美两国政府的争吵就几乎要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了。我刚才说的央视说彭佩奥想把锅甩过太平洋就是大概在这个时期。世界已经非常混乱了。人们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一场疫情能那把世界搞成这个样子。而这时方方日记突然迅速被翻译成英文，并且在美国出版了。方方日记的出版自然不会仅仅是立刻风行，她当然会引发反美义愤的情绪正在高潮的中国人民的强烈反对。不过，据说也有很多知识分子支持方方。这时我的朋友又与我说起她。我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方方就是当初那个隔离期间在家里写日记的作家。转眼之间现在日记竟然翻译成英文在美国出版，这让也天天在家写疫情文章的我非常羡慕。我写的那些文章不知怎么搞的在网上全都被自动屏蔽了。同样羡慕的还有美国人领到了特朗普发的美元。据说美国人民都很高兴，但很多人很快就把钱花完了。他们都享受到了灾难红利。不过，只要别在灾难中挂了，或甩锅时最后锅拿在了自己的手里，那么灾难之后就会有好日子。人类的幸福都是那些幸存者在享受灾难红利。然而，我的朋友现在对方方非常反感了。不过，我倒是认为这只是商业运作而已。出版社虽然也会有政治观点，但毕竟本质上是一个商业盈利机构。所以，选择出版方方日记从商业运作角度来说是成功的。我的朋友建议我先看看方方写的日记再做评论。我说没有必要。不过，我还是找来几篇报道读了一下。据说出版方方日记的哈珀柯林斯出版社的网站上这样称：《武汉日记》是一个对我们时代的卓越记录，也是对一个威权国家紧闭生活的独特观察。当然，可能还会有日记真实的记录了或揭示了真相什么的。

关于真相。疫情期间我每天看央视新闻，同时翻墙看海外新闻。这就是我生活的世界和时代。我认为今天我们没有人能够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那已经太狭小了，今天我们每个人都像神话中的人物生活在传说的世界中。这个世界仅仅混杂了我们自己的一点点小小的私人空间。方方日记是这个大传说里的一个小部分。但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读过方方日记，所以我也就从来没有进入过那个世界。那个“我们时代的卓越记录”。不过，在这样的一场乌烟瘴气让人难以言说让人难以明白的疫情中，能写出这样一部对于我们的这个时代的卓越记录，这真是让人非常赞叹的。

立
2020/0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