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美国老兵
文章来源: 罗雪七2016-03-20 18:14:23
那一年,我们组里特别忙,我手上有三个设计项目忙不过来,和老板商量看能不能想办法找人帮忙。老板和我坐在一起分析,认为两个长期的设计项目最好由我独立完成,另一个短期项目可以找人接过去。老板说他打算登广告招一位短期合同工程师来做这个项目。

过了一些日子,好像没什么动静,问老板结果如何,老板神秘地说“咱们这里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后从达拉斯招来了一位合适的老工程师,下周报到”。

下一个周一,上班后不久,老板领着一位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中年男性来到我们组,和大家见面,“这是杰克,从达拉斯来的工程师,将接手xx项目,会在这里工作近9个月”。我们大家都很欢迎杰克的到来,看上去他是当时我们组除了老板以外最年长的一位,人也和蔼可亲。

之后的一个月,和杰克做了项目交接,也和杰克一起去那家大客户开过几次会。杰克是一位比较内向,但是很认真,敬业的工程师。他不太爱讲话,思考问题的时候一定会抽烟。由于办公室里是禁止吸烟的,杰克每次抽烟都到办公室楼下的院子里去,边抽烟边思考。

又过了一些日子,杰克完全接过去了这个项目,自己独立去客户那里开了好几次会。工作休息时,杰克有时会到我的座位来和我聊几句天。他告诉我说:这个客户要求很高很复杂,每次开会这个客户都会提出新的要求,他要好好想想如何去做这个项目。我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这个项目的全部情况都告诉了杰克,希望能帮上他。

杰克聊完了业务,也会和我说几句生活上的事。他说他很喜欢这里,准备到圣诞节时请他太太过来好玩一玩。杰克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儿子女儿都已经长大成人,他在达拉斯有自己喜欢的房子,现在只想多挣点钱,把房子的贷款还清,就好了。

我们组周五的午餐聚会就成了大家和杰克一起聊天的好机会。有一次杰克聊的很开心,告诉我们他曾经是美国老兵,参加过越南战争,不过他只是技术兵种,不是作战部队。杰克说:虽然他也开过枪,受过伤,但是比起那些同去的老兵们有丢掉生命的,他还是很幸运的。他讲了战场上的一些经历,让我们从一个美国老兵的眼里看到了对战争的伤感和无奈。

我们组的年轻人有的好奇,问杰克战后回美国后有什么样的待遇,有老兵聚会么? 杰克说,去越南参战的老兵们都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甚至他们老兵相遇也不会提起那一段经历,因为他们不觉得光荣。杰克说他仍然想念他那些失去了生命的战友,只是自己在心里想念而已。

快到圣诞节了,杰克说他已经给太太订好了机票,太太会在节前到达这里,圣诞节一起出去玩。杰克说他想多加点班,加快项目的进度,如果能提前完成,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和太太去旅游。从那时起,杰克说他常常会在住所加班到深夜或凌晨,边吸烟,边思考,边工作。

圣诞节和新年到来了,我休假两周回来,没有见到杰克。估计杰克已经完成了项目,和他的太太一起去旅游了。又过了两天,老板沉重地告诉我们杰克病了,在医院。原来杰克有一天晚上在住所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但是失去了语言能力。他的太太已经来了,在医院陪杰克。我们听了非常震惊,希望能去医院探望他,老板说现在不行,医生希望少打扰。于是,就只能从老板那里得到杰克的情况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老板说杰克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仍然不能让我们去探视他,我们只有托付老板代我们问好杰克。那时候公司在帮助杰克安排出院和返回达拉斯的各项事宜,杰克和太太准备马上飞回达拉斯。为了帮助杰克尽快重新恢复说话的能力,公司给杰克买了一部重新学习讲话的机器。杰克终于回到了达拉斯。
 
后来一直没有杰克的消息,从老板那里得知杰克在逐渐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