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如冬雪 (29) 雪中的亲吻
文章来源: 拥抱哥2020-02-07 21:07:11

凌晨从睡梦中醒来,安红睁开眼,看见窗户还是黑的。她揉了揉眼睛,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了手机,看见上面显示凌晨五点半。她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觉得身体疲乏,腿有些酸疼,弯腿的时候觉得整条腿都发酸。

她重新闭上眼,想起了昨天下午和子哲在旅馆里的幽会,既刺激,又害怕,又兴奋,想不到做爱时从来没有体验过高潮的自己,跟子哲第一次竟然有了高潮,真不可思议,简直像是做梦一样。本来一直被建明说的,以为自己是性冷淡,没想到跟子哲在一起反应居然很强烈,被子哲一亲一舔一蹭,就出了很多水,在子哲还没射的时候,自己就先飞了,想想都觉得脸红和不好意思。

原来心里爱上了一个人,身体就会渴望他,高潮也就容易得多了啊,她想。

她闭着眼,把昨天下午跟子哲在一起的情景,重新回想了一边。想起了路上去见子哲的时候的忐忑不安的心情,想起了子哲在咖啡馆门口端着咖啡等着她,想起了坐在子哲的车里听着《爱如潮水》,想起了旅馆被白雪覆盖的美丽庭院,想起进门之后就被子哲抱了起来,心里的紧张和害怕,想起了热吻时的晕眩,想起还没有来得及吃什么,就跟子哲一起躺到了床上。想起被子哲压在身下分开腿,想起子哲亲她,吃她,说爱她,进入她。想起子哲额头上和胸膛上的汗水,想起那种晕眩和肌肤燃烧的感觉,想起快乐到了极点,她仿佛觉得子哲的硬起的宝贝还停留在身体里,觉得下面又打开和湿润了,有种还想收紧的感觉。

想起那些让人难忘的爱的瞬间,她感觉心神荡漾起来,想继续赖在子哲的怀里,跟他亲吻,相拥在一起,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舍地成为一体。

人都说有一种能销魂蚀骨的爱,应该就是这样吧,她想。既害怕,但又特别渴望和兴奋,想和他有肌肤之亲。那种渴望总是很强烈,也许这才是相爱吧。

想着这一些,她觉得比以前更爱子哲了,觉得子哲占满了整个心房,盼望着再见到子哲, 让子哲把她抱在怀里,压在身下。跟子哲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好像都无法控制自己了,觉得自己太那个了,但是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然而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短短的相聚,更让人难分难舍。

想到此,心里突然有种失落的感觉。

她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不知道跟子哲以后会怎样,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会失去子哲,不知道命运会怎样对待她和子哲。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来,划开屏幕,去了“系我一生心”的博客,想看看子哲又写了什么没有。

博客里有一篇新的博文《我爱你,天使》,看时间是凌晨一点十分贴出来的。

《我爱你,天使》

从毕业以来,我一直都做软件开发的工作。我学得是电子工程,一开始在一家小软件公司做手机应用开发,后来去了黑莓公司继续做手机软件开发,最后来到这家无线电公司做软件开发。

我们部门做大功率无线电发射器,可以把无线电脉冲讯号放大和加强,让它们传播到宇宙里。这种工作很枯燥无聊和费脑筋,每天不是做集成电路设计就是写程序,经常需要加班,有时加班到凌晨。公司在走下坡路,因为用这种大功率无线电发射器的客户越来越少了,有些研发项目被砍掉了,资金越来越少,前景堪忧。聪明的人看到晋升和涨薪无望,都纷纷跳槽离开了,剩下的人要么是不能干的,要么是没有机会跳槽的,或者像我这样有份儿工作就很满足的人。

虽然公司没什么前景,但是我并没有想换工作,主要是因为觉得换工作忒麻烦,既要修改简历,又要准备面试,还要学新的东西。我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一段,上上下下的人都熟悉了。换一份儿新工作不仅麻烦,而且一旦换了工作,到了新的单位和环境,许多东西要从头开始学起,还要重新建立跟同事和老板的信任关系。想想这些我就觉得头大,也就不想换工作了。

没换工作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公司让我可以在家里上班,这样就免去了每天开车去办公室的麻烦,还可以顺便接送孩子上下学,给孩子做吃的。我们这座小城的冬天很长,天气很冷,雪从十一月开始下,一直要等到第二年四月份才会化,冬天,特别是风雪天,在路上开车不仅堵车和耗费时间长,而且很容易出交通事故,所以在家里上班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好处。当然,它也带来了一些别的影响,比如像跟人接触少,生活单调,但是我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跟许多人特别是生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有些不自在,所以也并不觉得在家里上班有什么不好。

其实我还是蛮喜欢自己从事的工作的。我从小就喜欢宇宙,有一段时间喜欢琢磨黑洞和宇宙大爆炸理论,读过好几本霍金的书。我们部门的无线电发射器主要用于宇宙探索,用强大的功率对宇宙发出广播,告诉潜在的外星人,我们是智慧生命。霍金曾经几次警告说,不要去寻找外星智慧生命,不然可能会出现灾难性的结局,地球和人类会被更为智慧和先进的外星人征服,成为外星人的殖民地。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继续开发更大功率的无线电发射器,但是就这种研发工作本身来说,它是一种很富有挑战性的工作:它就像是一个不断自我更新的游戏,经常会有一些具有难度的新问题出现,但是又不是不可克服。每当新问题出现时,我都会亢奋起来,仔细琢磨问题,彻夜研究解决的方法,有时熬上几天几夜,用不同的方法去尝试解决问题,最终把问题解决掉。每当问题解决后,我都会感到一种弥漫全身的满足感,就像是打游戏终于通过了一关一样。

每天早上我六点半起床下楼给孩子做早饭和准备午饭,七点钟把孩子叫起来吃饭,七点半把孩子送上校车,七点四十五冲澡和洗漱完毕,七点五十坐到家庭室的沙发上打开电脑,用十分钟的时间快速浏览一下email 。八点钟准时拿起电话拨入电话会议中心参加头儿召开的会议,汇报自己昨天所作的工作和今天工作的打算,听组里的其他人聊他们的工作和头儿的总结发言。我的头儿是个喜欢把简单问题无限复杂化的好唠叨的好心肠的领导,上个星期我们的一台服务器出了一点儿不算严重的小事故,依我看改两行程序五分钟就能解决的问题,我的头儿召集了组内五个人花了五个小时讨论,最后总结出了一个分解成五十项活动的列表,表上注明需要一百五十个小时才能完成。因为他总是喜欢把事情复杂化和开会讨论,所以每天上午我的时间几乎都花在无休无止的讨论会上,只有下午才能真正开始工作。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去校车处接孩子,四点钟把孩子接回家,给孩子弄点儿吃的,然后继续工作一直工作到下班时间。下班后做饭,带孩子吃饭,晚饭后送孩子去参加课余活动或者辅导孩子数学,带孩子做作业,检查学校的功课。晚上九点三十分带孩子洗漱,哄孩子睡觉。十点钟继续工作,或者码字。凌晨一点洗漱上床,查看微信,凌晨一点半或者两点把手机上的闹钟调到on 的位置,关灯入睡。

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我的生活规律基本都是这样:每天工作十一二个小时,带孩子三四个小时,码字一两个小时,做饭和吃饭一个小时,洗漱半个小时,睡觉四个小五时。

在我们这座小城,娱乐的地方不多,周末人们无处可去,于是男人们兴起了在后院做小房子修Deck,在屋子里装顶灯和装修地下室。我本不是一个handyman,属于钉个钉子能把自己指甲给砸劈了的那种笨手笨脚的人,从小到大木工活只做过一个小板凳。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我立志成为当代活鲁班,花了整整两个星期设计和制做了一个像变形金刚一样能变成立式叉车的板凳,为此我把自己的床下面的三个抽屉给拆成了木头条,砸青了三处脚面两个指甲,还几乎锯掉了半截手指。为了展示一下当代鲁班的精湛的手艺,我特地请了到我家来玩游戏的表弟试坐一下。我表弟体重一百八十斤,最大的志向是去日本当相扑选手,为此经常从电影里自学些“八嘎”和“瓦达西瓦搞自一麻死”一类的日语。表弟一屁股就把我引以自豪并且沾沾自喜的高技术处女作板凳给坐塌了,还摔了一个仰八叉,把后脑勺在水泥地上磕了一个大包。我舅舅并没有埋怨我,因为神奇的是,自从表弟摔了一下后脑勺之后,本来像浆子一样糊涂的脑子突然开窍了,学习成绩像火箭一样直线蹿升,不久就成了班级第一名,而且代表学校参加了市里的奥数比赛,拿了一块奖牌回来。但是从那之后,我的鲁班梦就彻底破灭了。

自从有了博客,开始喜欢上了码字。后来码字就成了我唯一的爱好。刚开始码字时,我很激动,觉得自己注定能写出一部让杜鹃啼血的未来大作。我的小说贴在一个叫文学城的网站上,那是一个名叫“文学”但是实质是一个特别热衷于讨论我的拿手菜,护肤心得,这样的婚姻还要不要坚持下去,帅哥来了《猎场》很好看,看到表姐的伤痛可能就是将来的自己,大家帮帮忙愁死了孩子同时被哈佛耶鲁和斯坦福录取了不知该怎么选, 关于圆脸和瘦脸的一点观点和看法,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以及突然瞎想失重舱里呆个十来分钟或者倒立应该能对付下垂吧这类充满创造性和挑战性的话题的网站。这些年来,码了这么多字,既未能出版也未能吸引多少读者。与最初的激动相反,码字越多,越觉得自己写得不好,越觉得思维枯竭,写得东西自己都有时看不下去。但是我从来没有丧失信心,也从来不想放弃,毕竟这是我唯一真心喜欢的爱好。只要有时间,我还会继续写下去。

作为一个步入中年的在IT领域工作的男人,每天工作压力很大,经常要晚上加班加点才能完成工作,又要带着孩子,辅导孩子的作业,带孩子参加课外活动,带孩子玩,哄孩子睡觉,等孩子睡觉后,才能静下心来,不是加班,就是码一点字,经常要凌晨一两点才能上床,早上又要六点半起来,给孩子准备早点和午饭,每天从来不敢奢侈的睡七八个小时,能睡足五个小时就觉得很不错了。像我这样一个人,每天为了工作和生活劳累奔波,按道理说,是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爱上一个人,也不敢想会奢侈地再爱上一个人。然而命运却让我遇到了她,一个非常可爱的女人。

入冬的一天,因为一个偶然事件,她走进了我的生活。现在我依然能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那天的雪,那天的云层,那天路边的树木和一杯温暖的咖啡。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是个很无助的人,虽然自己也事情很多,但是还是想去帮她一把。后来,像是命中注定,几次遇到了她,而且凑巧的是,她的孩子跟我的孩子在同一个中文学校,在学校也能碰到。

有一次我们这座城市有流星雨,那个夜晚,她在山顶演出,拍一个快闪。聚光灯下的她是如此美丽和光辉照人,让我久久不能忘记。从那时起,她走进了我的心里,再也没有出来,而我也有了那种身不由己的爱上了一个人的感觉。我经常梦见她,想她,见不到她就会觉得很失落,见到她就觉得很开心,很高兴。其实她不该属于我,我也不该拥有她。我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但是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们能够在一起,每天一起去上班,回家后一个带孩子一个做饭,一个刷碗一个辅导孩子做功课,孩子睡了后能够坐在一个沙发上,沏一壶茶,依偎在一起,聊聊工作和孩子,然后一个看书一个码字,困了一起洗漱,相拥着一起入睡,周末一起送孩子去中文学校,一起去买菜和shopping,一起带孩子去看电影和参观博物馆,跟孩子一起吃比萨饼和玩游戏。每天都说我爱你,你是我最爱的人。

但是我总有一种担心,怕这样的日子不会到来,怕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怕以后她会永远离开我,怕一切的幸福都变成痛苦。遇见她之前,我是一个孤寂的人,一个浑浑噩噩活着,只知道为生活奔波的人。遇见她之后,我知道了活着的美好和意义,知道了有一个天使在关注着我,给我鼓励和勇气。她就是我的天使,我的美丽的小公主,给我带来爱和感动,还有生活的意义。

我从来不信上帝,但是我想向上帝祈求,让我能够永远的爱她,也得到她的爱。

我爱你,天使。我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你要好好的,因为有一个生命在依恋着你,为你而憔悴。

她把《我爱你,天使》反反复复地读了几遍,读到后面,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子哲,我也渴望着再见到你,这辈子你就是我最终的爱,我再也没有力气去爱别人了,她默默地说。我会用尽我全部的心和身体爱你,

 

***

早上开完组里的例会之后,安红去了单位的厨房。

厨房里站着两个同事在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她跟同事们打了招呼,聊了几句,随后走到冰箱边,拉开冰箱门。她从里面拿了一个苹果出来,把苹果在水池子里洗了洗,随后走到窗边,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看着窗外。

雪静悄悄地飘过窗玻璃,把外面的世界笼罩在一片美丽的雪雾中。

站在窗前看雪,她觉得就像是站在一个空旷的舞台上,面对着黑漆漆的观众席,有一种想把自己的内心都独白给听众的冲动。雪季是一个让人感伤的季节,许多往事都发生在雪季,那些痛苦与快乐,爱与恨,悲欢离合,人生的转折。虽然再回头,过去的人和事都已经模糊了,但是依然会让人感伤。

但是今年的雪季,心情却是跟往年不一样。

安红姐,你最近好像人漂亮了许多哎。

她转过身,看见娟子正在拉开冰箱门,一边把午餐饭盒从里面拿出来,一边说。

什么?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地问道。

眼睛变得水灵了,肤色也好看了,娟子打量着她说。神情也不一样了。

没觉得啊,她咬了一口苹果说。

都说恋爱使人年轻和美丽,安红姐,你跟子哲,是不是 --- ?

她看着娟子,笑了一笑,轻轻点了一下头。

真的啊?娟子眉毛扬起来,眼里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芒,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昨天下午,她小声说。我请了半天假,跟他去了旅馆。

娟子走过来,伸开双臂,给了安红一个大大的拥抱。

安红姐,真为你高兴,娟子说。是不是做过之后感觉很不一样?

嗯,她点头说。我觉得更想他,更爱他了。

中午咱们一起下楼去吃饭,好好聊聊,娟子说。我可喜欢听了,你可要从实招来。

去你的,什么招来不招来的,你以为你是警察啊?她笑了一笑说。好的,中午见,我还正想听听你跟候鸟的进展呢。

 

***

二楼是一个吃饭的公共区域,地方很大,有很多桌子和座位,还有咖啡馆和餐厅。安红和娟子从一个放纸巾和刀叉的桌子上拿了一叠纸巾,捡了一个靠窗的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各自打开自己的午饭口袋。娟子带得是一盒子黑乎乎的看着像牛肉一样的菜,安红带得是排骨饭和一盒酸奶。

昨天去四海一佳吃饭,眼大肚子小,点多了,剩下的打包回来接着吃,娟子拿起筷子说。

我也是剩饭,昨晚炖得排骨,安红用筷子拨拉了一下盒子里的米饭和排骨说。你们软件开发那边最近好忙啊,看你加班不少。

这么一份儿繁琐的工作,还要裁人,娟子说。裁就裁吧,我正好拿着package走人。

你行啊,你们软件开发的好找工作,换一份儿工作没准儿还能长工资,安红说。我们做检测的就差远了,丢了工作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呢。

安红姐,你放心,他们裁谁也不会裁到你的,娟子说。你在这里工作这么长时间,什么都熟悉,人也勤奋,经常加班到夜里,周末有时也加班,你们整个组,就你最能干了。除非整个组都裁掉,不然你肯定没问题的。

谁知道呢,安红叹了一口气说。工作勤奋是一回事儿,头儿喜欢不喜欢是另外一回事儿。

不管那些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挡不住,担心也没用,娟子说。哎,快跟我讲讲,跟子哲怎么勾搭成奸的?

你表乱用成语好不好?中文怎么学得啊?安红说。

好好好,我说错了,娟子说。不是勾搭成奸,是眉来眼去,心有灵犀,都有一颗骚动的心。

你就不能说得好听点儿?

反正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吗,娟子说。快给我讲讲,我都等不及了。

是这样,星期日下午,建明从国内面试回来了,安红说。他一回来,就赶紧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小三那里去了,送东西去讨好小三了。我心里那个气啊,想,这也太过分了。我一生气,就给子哲发了一个微信,问他想不想要我。

你真行啊,娟子说。觉得平常你在感情方面很放不开手脚的,这次真干脆利索。

是啊,要不是受了刺激,我也不会这样,安红说。虽然我很爱子哲,但是我属于被动型的,一般来说,他要是不主动,我不会主动的。

嗨,这都什么时代了,男女平等,女的主动也没什么,娟子说。子哲就约了你?

嗯,他跟我说请半天假,他去订旅馆,安红说。约好了昨天中午去旁边的星巴克见面,他接上我,去了旅馆。

然后就XXOO了?

嗯,就那个了,安红说。

感觉好吗?

挺好的,安红说。跟建明有三年没那个了,觉得好几年积累的荷尔蒙都一下释放出来了。

很过瘾吧?

嗯,安红点头说。挺酣畅淋漓的。跟爱的人能有身体上的交流,就觉得更爱他了,好像心都全扑在他身上了。

真为你高兴,娟子说。话说建明也太过分了,跟小三好了三年,为了讨好小三就把老婆晾在一边,而且怎么能从国内刚回来,就往小三那里跑?

是啊,所以我生气啊,安红说。不过现在我好多了,建明爱怎样怎样,反正我有子哲,觉得心里平衡了。

建明面试得怎样?真要回国去工作啊?

嗯,面试就是走个形式,那边已经定下来要他了,安红点头说。

什么时候回国啊?

过了春节,可能二月初,安红说。

那走之前能离得了婚吗?娟子问道。

怕是来不及,安红说。晚上露露和婆婆在家,没法儿跟建明谈。露露睡了之后,建明又跑去小三那里睡,也见不到人。

他是故意拖着吧?

谁知道他想什么呢,安红说。不过,我也不着急了,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拖得过初一拖不过十五,迟早得离。我一催他,他会觉得我想尽快离,他会更加想办法拖着。

也是,娟子说。你沉住气,没准儿他就沉不住气了。

你跟候鸟怎么样了?安红问道。

候鸟太嫩了,娟子说。他人是真好,真单纯,可就是因为他太年轻太单纯了,我觉得我们不搭。

年轻单纯还不好?安红反问道。我觉得这都是优点啊。

我觉得吧,如果候鸟比我大十三岁,那还行,娟子说。问题是我比候鸟大十三。

候鸟要是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啊?安红问道。

你想啊,候鸟现在才二十岁,还有三年才能大学毕业,娟子说。要结婚,怎么也得等到候鸟毕业吧,那时我都三十六了。等我四十五岁的时候,候鸟才三十二岁,正是男人最好的时光段。那时要是有个年轻漂亮的往候鸟身上一扑,我不就惨了吗?

哎呀,男人要是变心,什么年龄都有可能,安红说。你看建明跟我,年龄差距不大,不最后也是这样吗?

候鸟的父母肯定会反对候鸟娶我吧?娟子说。要是我养个儿子,我也不愿意他找个大十三岁的媳妇儿。 咱就说候鸟父母同意,或者候鸟不听家里的话,跟我结婚了,可我年龄这么大了,结婚后马上就得要孩子,候鸟刚大学毕业就要做父亲,他能接受吗?他会觉得幸福吗?

还真是的,安红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娟子说。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想跟候鸟好,可是这孩子很真心的,我被他感动了,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先好着吧,安红说。我觉得只要你们现在相爱,以后就别管那么多了。能好多久就多久,不行了再说不行的。

你跟子哲好,是这样想得吗?娟子问安红说。

是啊,安红说。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跟子哲将来会怎样,能不能走到一起。他有家有孩子,我有孩子,离婚也不知建明会拖到什么时候。不过我想通了,跟子哲,有一天是一天,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行,珍惜能在一起的时光,别的都不指望了,将来就听天由命吧。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吃完了午餐。安红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表,说:

哎呀,快一点了,咱们得回去上班了。最近你们那边忙,我们也跟着忙,上个星期好几天加班,累死了。

什么时候要是能不上班就好了,最好还能满世界去旅游,娟子把自己的饭盒收拾起来说。

我现在都不敢这么想了,安红也把自己的饭盒收拾进口袋说。能够有份儿工作,好好挣钱,把孩子养大,家里老人没病没灾,就很知足了。

 

***

跟娟子回到办公楼,她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手机来查看了一眼微信,看见子哲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明天中午你有时间吗?我们能去喝咖啡吗?

昨天不是刚见了吗?这么快就又想见我啊?她给子哲回微信说。

我想你了,子哲回复说。昨天回来后一直在想你,都没睡好觉。晚上闭上眼睛就想起你的面容,想起你的微笑,想起你说话的样子,想起我们在一起亲吻,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好甜蜜。

我也想你了,她说。那你来吧,到我们这边的星巴克来,我到星巴克等你。不过,下午不能再请假了,只能中午一个小时,下午还要回去接着上班。

我下午也有个会,不能多待,子哲说。那我们中午十二点见,一点离开好吗?

好的,明天中午见。

要我去单位门口接你吗?

不用,星巴克很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她说。

好期待,明天中午我们就能见到了,渴望着见你吻你。

她放下手机,心里很高兴。昨天从旅馆回来后,无论做什么,她总是会想起子哲来,渴望着再见到他。

 

***

下班回家时,安红去了单位旁边的一家时装店里,给子哲挑了一条格子围脖和一副棕色手套。

昨天下午在旅馆里,她看见子哲的围脖旧了,手上也没带手套。天气渐冷,她觉得子哲需要围脖和手套保暖。

格子围脖看上去很帅气,棕色手套也配子哲的棕色皮夹克,她想子哲一定会喜欢的。

 

***

像是以前一样,星期四早上出门前,她挑了一件以前见子哲时穿过的深红色呢子外套,里面穿了一件黑色高领长袖羊毛衫,下面穿了一条厚厚的粗呢黑裙。为了保暖,腿上套了两条黑色长筒袜,脚上穿了一双黑色长筒靴,脖子上也围了一条白色围巾。

上午在单位工作时,她不断地看表,盼着中午早些到来。

十一点半时,她离开办公桌,去了洗手间。

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描了眼线,涂了口红,整了一下头发,化了一个淡妆。

她把给子哲买的围脖和手套放进一个礼品袋里,提着出了单位楼门,心里带着一种兴奋和欣喜。

 

***

十一点五十分,她来到了星巴克前。

门口有一辆黑色的皮卡正在倒车。她绕过皮卡,沿着灰色的人行道向着咖啡店门口走去,眼睛看着窗户里映射出的自己的影子。她看见自己的脸有点儿红,出门前拢好的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乱,几缕头发垂在了脸颊上。她放慢了一点脚步,好用橱窗做镜子,看看自己的穿着是否得体。她看见她的头发闪着黑色的光泽,深红色呢子外套带着一种青春的活力,白色围巾和粗呢黑裙显得很优雅大方,黑色长筒袜和黑色长筒靴又显得很性感。她对自己今天的打扮很满意。

她走到门边,右手提着礼品袋,左手放在咖啡店大门的银色把手上,推开棕色的玻璃门。

进门之后,她知道子哲应该还没有到,但是她还是想看看他是否坐在某张桌子前。她看了一眼星巴克里面,靠窗的地方放着几排栗色的长条木桌。一对中年男女坐在中间的一张桌子边,男人在低头喝着咖啡,女人在翻手里的一本杂志。旁边的一张桌子边坐着两个女人,一个身穿银灰色毛衣的女人在小声说着什么,另外一个身穿蓝色牛仔上衣的女人在频频点头。再后面,是两个办公室职员模样的女人在小声地聊着天。柜台前,站着两个男人在排队买咖啡。

她没有看见子哲,于是走柜台前,排队买了一杯热巧克力和一杯咖啡。

她端着咖啡杯走到靠窗的一个黑色圆形高脚桌边,把咖啡和礼品袋放到桌上,自己坐在了一个高脚凳上。她喝了一口热巧克力,感觉身上暖洋洋的。她扭头看着窗外,等着子哲。

从窗户可以看见,正对着她坐的地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大众小轿车,轿车右边是一辆深灰色的Van,Van的底部的排气管排放着薄雾一样的热气。再右面是一辆深蓝色的奔驰SUV,车的侧壁反射着雪的白光和街道上的漆成黄色与绿色的盛放免费报刊的铁盒子的影子,也不时闪烁着街道上行驶的车辆的变形了的影子。奔驰车的旁边是一个空位,空位的右面是一辆黑色的韩国现代SUV,一个穿着浅黄色羽绒服和灰白色牛仔裤的女孩正在拉开车门。有两个女人走向了那辆银灰色的大众轿车。停车场的出口处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车,车的红色的刹车尾灯亮着,在等着主路的车清了好拐上主路。

主路上的车来来往往,子哲的车应该从左边来。她看着马路左边,没有看见子哲的车开来。她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十二点了,子哲还没有到。

应该是路上车不好开吧,她想。

她把白色的围巾摘下来放在桌子上,随后把深红色的粗妮外套也脱了,折好后放在桌边的一个空椅子上。她想起子哲说,如果有情况会微信她。她拿起手机查看了一眼,看见子哲说已经出来了。她往前翻着,看到了昨晚跟子哲的对话:

刚才还在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刻,时间过得好快,一下午不知不觉一下就过去了。

我也是。一直还沉浸在今天的兴奋中,现在还有眩晕的感觉呢。下面还有肿胀的感觉。觉得好累啊, 特别疲倦的感觉。我们在一起的细节记得特别清楚,好象都定格在那里。脑海里就象过照片一样,一幅幅地掠过。

想起我们坐在小沙发上挨着一起吃饭,像是亲密的小两口,亲亲热热的,吃一个饭盒里的饭菜。连普通的饭菜都觉得那么甜蜜。记得你穿的那个黑丝袜特别漂亮,带着黑点点,膝盖的部分还像是蕾丝一样有一圈,很性感。

是啊, 今天在一起的点滴, 回味无穷呢。是你把我给带坏了,你一撩我,我就身不由己了。担心你着凉。出了很多汗呢。一定多注意。

想起你今天穿的真漂亮,性感诱人。还有第一次闻见你身上的淡淡的香水味道,很好闻,不是那种很强烈的诱惑人的香水味,而是很有自身气质的淡淡的清香。想起你这么轻,一抱就抱起来,想起亲吻时你的嘴唇。想起你来,就觉得你总是那么美,本来你长得就清秀,气质也是清秀型的。想起你的细长的手指,细小的手腕,想起我们在一起的亲热和难舍难分,想起触摸你的雪白的肌肤的温暖的感觉,想起把你压在身子底下的快乐,想起你看着我的眼睛。觉得你身上什么地方都很美,都想亲亲。想你的时候,总是能想起很多很多。跟你在一起很幸福和快乐。

喜欢你搂着我,亲我。觉得身体在你怀里就完全酥软了, 就想融化在你的身体里,和你融为一体。好强烈的感觉, 从未有过的。今天身体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好象要把以前压抑多少年的荷尔蒙都释放出来一样。

我爱你,就像以前说过的,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强的爱过任何人,爱你爱得觉得可以为了你去死。过去我一直不信爱一个人可以这样深的爱,觉得那种为了爱人可以去死的感觉是小说里瞎编的,现在我觉得,如果你说我们去死吧,我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你。我爱你,我想要你天天在我身边,想天天见到你。

我也爱你。和你在一起就特别渴望你,离开了你就想你,好像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和身体的渴望。相信命中注定要遇到你,爱上你,不管怎样都爱你。以前觉得我的心都快要死掉了,觉得不可能再爱上谁了,看不到任何希望。没有料到我会陷的这么深,无法自拔,不可救药。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奇妙啊。

她看着这些火辣辣的对话,脸红了起来,觉得身心荡漾,身体都有了反应。

真是的,怎么能跟子哲这样聊啊,要是别人看见了,会觉得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坏女人吧。

她正低头看着手机的时候,感觉有一个人走近了她的桌边。她抬起头来,看见子哲来了,正站在边上看着她,脸上带着微笑。她慌张地把手机面朝下扣在桌子上,对着子哲尴尬地笑了一下。

让你等久了吧?子哲脱下皮夹克问道。

没有,刚到,她说。

子哲身上穿着一件干净整洁的蓝色的衬衫,显得很有型。

路上有点儿堵车,子哲说。

没事儿,她把咖啡杯推给子哲说。你的咖啡。

谢谢,子哲说。

子哲抬腿坐到高脚凳上,伸出左手来,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右手。她把手指伸开来,跟子哲的手指交叉在一起。这样十指合一的握着,她觉得很亲密和甜蜜。

你真漂亮,子哲仔细端详着她说。在舞台上光辉照人,舞台下也美丽可爱。皮肤白,眼睛水灵,鼻子秀气,嘴唇性感。今天穿的衣服也好看。

你喜欢吗?她看了一眼紧绷在身上的黑色高领羊毛衫问道。

喜欢,子哲说。无论什么衣服穿到你的身上,总是那么端庄,好看。

你今天怎么嘴里抹了蜜了,见面就夸?她笑着问道。

本来你就好看嘛,子哲说。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知道自己没那么好看,不过你夸我,我很高兴和开心,她说。对了,我给你买了一双手套和一个围脖,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她说着,把礼品袋递给子哲。子哲的眼睛惊讶地睁大了一下,随后接过礼品袋来。

可以现在看看吗?子哲问她说。

可以啊,我正想看看你戴上合适不合适呢,她说。

子哲把手套拿出来,穿在手上,又把围脖拿出来,围在脖子上。

真好看,很合身也也很暖和,子哲说。你很会挑啊,颜色和样式都是我喜欢的。

我觉得这个手套的颜色很配你的皮夹克,她说。围脖我是反复看了几款,才给你挑了这款,觉得这款的样式跟你气质很搭。

真的很不错,子哲点头说。谢谢你,从来没人给我买东西的,很温暖。可是我都没给你买什么。

不用啊,我什么都不需要,她说。昨天看见这个手套和围脖,觉得很喜欢,就给你买了。

你真好,子哲说。能亲一下吗?

这里?她看了一眼四周说。不行啊,这里经常有同事来买咖啡,要是看见就糟糕了。要不我们去外面吧,对面有个小公园,应该没什么人的。

你穿的这么少,出去怕把你冻着,子哲说。

今天不冷,何况还有热咖啡在手里呢,她说。

那好吧,子哲说。我们待一小会儿就回来。

嗯,她点头说。

她站起身,跟子哲一起穿好外套,手里握着依然温暖的咖啡杯,向着咖啡馆的门口走去。

 

***

跟子哲牵着手一起过马路时,她觉得自己回到了少女时刻,好像是在初恋一样。她想起跟建明在恋爱时,出去逛街也没这么手牵着手过。

跨过马路,迎面是一处操场一样的空旷的覆盖着白雪的空地。走过操场空地,他们来到小公园边上。小公园没有围栏,一条铺着雪的小径,弯弯曲曲地延伸到了公园里面。公园里看上去一个人影也没有,很安静,只有雪地上留着几行稀疏的脚印。一大片空旷的覆盖着雪的草地,中间是一个灰色的秋千架子和漆成黄色的滑梯,滑梯后面是一片高高的光秃秃的树。滑梯旁有几颗老树,树下有几条覆盖着雪的绿色木质长椅。

子哲左手握着咖啡,右手握着她的左手,把她的手揣进皮夹克的兜里。手被子哲握着,放在子哲的兜里,她感觉一股热流顺着手传了过来,传到了身上,也觉不出冷了。

***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子哲问她说。

秋天时来过一次,她说。那时这个公园很好看,草是绿的,很多枫叶落在树旁边的草地上,特别红,跟一个松软的大床似的,看见了就像躺上去。在草地上走,就觉得落叶像是被染过一样,风景如画,可好看了。

等秋天了,我们可以一起来这里带孩子野餐,子哲说。带条毯子,把毯子铺在落叶上,躺在上面晒太阳,看着孩子们玩耍,多美啊。

是啊,孩子可以在那边玩秋千和滑滑梯,她指着不远处的秋千和滑梯说。

树下那几个椅子也很漂亮,子哲说。

她顺着子哲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树下的几条漆成绿色的木头长椅,椅面上覆盖着一尺多厚的雪,显得毛茸茸的。

真是啊,到时我们可以坐在上面。

他们向着秋千走去,走到了大树下的长椅前。两只松鼠在他们前面跳跃着,追逐着。一只银灰色的爬上了树,另外一只黑色的紧跟着也上了树。

我真羡慕这些小松鼠,她说。你看他们多自由,多快乐啊。

是啊,子哲说。他们没有人类的烦恼,没有那么多想法,不用上班,不用挣钱,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想干什么干什么。

真是的啊,她说。

看着子哲站在眼前,脖子上围着她买的围脖,手上戴着她买的手套,她心里很开心。

你想坐坐吗?子哲下巴冲着长椅努了一下问道。

雪太多了,她说。坐着太冷,站着吧。

抱一个吧,子哲把手里的咖啡放到椅子上的雪上说。

嗯。她点点头,也把手里的咖啡放到椅子上。

子哲伸开手臂,把她抱在了怀里。她的两只手从子哲的胳膊下面插过去,在后面抱住子哲的背。她的脸贴上了子哲的脸,冰凉但是又有一种火热的感觉。

昨晚半夜醒来,一睁眼就想起了你,她说。

我也是,子哲说。这两天一直在想你,想了无数遍。

我有一种感觉,就好象即使掉入深渊,也愿无怨无悔地跟你在一起,她说。我觉得好像,就是爱来了之后,无论怎么理智,都无法抗拒。有时觉得很矛盾,明明知道不对,可是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哪怕多在一起一秒钟也好。

我原来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平平淡淡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感情,直到遇见了你,子哲说。我原来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过爱一个人,爱得魂不守舍的,见不到你,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有时我觉得也挺可笑的,年纪也不小了,却像是年轻人一样的疯狂地爱一个人。

你觉得,我们将来会在一起吗?能在一起吗?她问子哲说。

会,也一定能,子哲说。你还记得有次你在电台访谈节目里,我问你,如果两个人相爱,但是中间隔着一条鸿沟,不知道能不能跨过,请问是应该为爱痴狂,还是知难而退呢?你还记得你的回答吗?

我记得,她说。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要有这种信心和勇气,那就没有什么能隔绝我们了,子哲说。

子哲低下头来,寻找着她的嘴唇。她踮起脚跟,把嘴唇迎上去。

头顶的树上有小松鼠跑过,树枝上的雪抖落下来,落在了她和子哲的头上。在雪中,在寂静的公园树下,在长椅边,他们长久地吻着,抱着,就像整个世界都不存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样。

她喘不过气来,觉得要窒息了,但是那种快感和晕眩,让她无法松开嘴唇。

吻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长的时间,好不容易松开了嘴唇,她长喘了一口气。子哲没有松开她,又去吻她的脖子。

她觉得下面一下全湿了,火热而又冰凉。昨天跟子哲在旅馆里缠绵的时候,她发现脖子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如果不是这种地方,真想跟他再做一次,她想。

 

***

晚上露露入睡之后,她洗了个澡,像是往常一样下楼到厨房收拾东西。客厅里传来游戏机的声音,她走到客厅,看见建明正在自己一个人打游戏。

咦,怪了,今晚怎么没去小三那里啊?她站在客厅门口问建明说。

吵架了,建明头也没抬地说。

因为什么啊?她好奇地问道。

丽娜不跟我回北京,建明放下游戏机手柄说。我开始想回国,一个是因为不想在这边这样混下去,另外也是因为她想回去。现在我要回去了,她倒不走了。

呵,看你们好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怎么舍得跟你分开?她说。

女人的心,大海的针,建明说。

那个小三不是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吗?她问道。

建明白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别泄气,国内有好多更年轻更漂亮的等着你去拯救她们呢,她说。一个小三倒下去,千万个小三站起来。你这年龄和精力,伺候几个小三小四小五都不在话下。

我觉得你变了,建明看着她说。

我变了?

过去说起这些事你都很难受,现在不光无所谓,还有心思开玩笑,就好象是个外人,跟你无关似的,建明说。

你知道因为什么,她说。

因为你不爱我了,不在乎我了,建明说。

对了,她说。我不爱了,也不恨了,你爱怎样怎样,我直接忽视。

我很伤心啊,建明说。你过去那么爱我,我说你一句,你眼泪都会掉下来。现在我到丽娜那里去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伤透了我,所以我不在乎了,她说。我想通了,女人干嘛非要依赖老公?我有工作,有孩子,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何必伺候人,看人脸色,受人气?你不在的日子,我跟露露一起过得好着呢。

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恢复从前吗?建明问道。如果我不回国,跟丽娜断了,我们还能一起过吗?

哎呦喂,跟小三这架吵得够厉害啊,都想离开小三了?她看着建明说。

过去没跟丽娜住一起吧,还觉得挺好的,建明说。现在晚上住一起,发现她特懒,不爱做饭,不洗衣服,就爱看连续剧,家里也不收拾,衣服乱丢,炉子也不擦一下,很油腻很脏,浴室也乱,什么什么都弄得一塌糊涂,什么都得我替她收拾,还得我给她洗衣服。而且她不化妆,素颜真不好看。她任性,脾气还特大,老得哄着,真受不了。

这么几天您就受不了了?忍着吧,婚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说。

我得琢磨琢磨,建明说。我想现在这样,以后要是跟妈住一起,妈肯定看不惯。要是妈说她几句,她对妈发脾气,到时我不是得两头受夹板气?

别啊,你可不能因为小事儿而辜负人家对你的一片深情啊,她说。人不是特能满足你那方面的需求吗?

但是结婚以后是要过日子的,建明说。妈一直跟我叨唠,说丽娜不能生孩子,也怕跟她不能过到一起去,还说怕露露受气。

后妈你还想怎么着啊,别要求那么高了,她说。再说你别想把露露要走,我不会让露露跟着你,管小三叫妈的,你想都别想。

我跟丽娜说,以后要是结婚了,妈得跟着我们,她不干,说不能跟妈住在一起,建明说。妈又说得跟我住一起,我想要是这样,家里还不老得闹矛盾?

人没准儿还觉得委屈呢,她说。你想啊,人还没结过婚的一个小姑娘,你又想要孩子跟你,妈也跟着你,她上来就得当后妈,还有一个婆婆天天在家里管着,能顺心吗?不顺心,不得拿你发脾气?

是啊,我也在想,这日子以后怎么过?建明说。

你就两头哄着呗,她说。劳累你一个,牺牲你一个,幸福一家人。

唉,真是的,建明说。过去都没想这么多,现在住一起,问题全出来了。我想来想去,觉得丽娜适合当情人,真不适合当老婆。你比她强多了,性格也好多了。

呵,现在想起老婆的好来了,早点儿干什么去了?她说。晚了。

哎,对了,我觉得最近你好像变了,建明说。

变了?

不再愁眉苦脸了,而且爱打扮了,建明说。

是吗?

妈说你早上穿了一件红外套出去,妈觉得很奇怪,建明说。你平时都是不爱打扮的人啊,所以你一打扮,连妈都看出来了,就像你那天,不是演出的日子,却画了眼线,妈也觉得很奇怪啊。

呵,小脚侦缉队住在家里了,盯得真紧啊,她说。我是穿了一件喜欢的红衣服出门,怎么了?我的衣服,我不能穿啊?

我就是觉得奇怪,我们可还没离婚呢啊。

这话你应该问自己,她说。

我做得是不对,但是也不代表你能明知故错,建明说。

呵,一个跟小三天天睡在一起的人还要指责别人错,她说。

我是担心你,怕你上当受骗,建明说。妈说让你再考虑考虑离婚的事儿,你想了吗?

还有什么可想的吗?安红说。你看看你做得这些事情,你对得起谁啊?这三年,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妈住在隔壁,怕妈听见,才没有夫妻生活。这也就算了,没有就没有吧,我本身也不是一个特别喜欢这个的 ---

你性冷淡,从没结婚那时我就知道,建明说。

那你为什么当初还跟我结婚?

我有选择吗?建明说。那时我读研究生,家无一间,地无一垄,只有一点助学金,想请人出去吃顿饭都请不起。那时你工作了,你租得起房,你给我买东西,连当初办婚礼的钱和婚纱,都是你出的。没有人一个人对我像你对我那样好,我妈都没对我那么好过。

你还知道啊?她说。我当初是全心全意的爱你,刚毕业就那点儿工资,租房之外,剩余不多,自己舍不得买鞋子,给你买皮鞋,自己舍不得买大衣,给你买去参加学术会议的领带和西服,自己舍不得买化妆品,给你买苹果电脑。我每天去菜市场买菜,都是要跟小贩讨价还价,来节省一些开支,省吃俭用的过日子,好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买礼物,过年过节到家里去的时候,能带着礼物去,免得让人看不起 ---

我知道你当初是对我很好,建明说。我后来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进了外企,挣钱比你多了,也没嫌弃你啊。

后来你毕业了有了工作,我们移民,出国,生孩子,买房子,这些年来吃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生活安定了,孩子也大些了,你说妈要来,就把妈接来了。你知道妈的脾气,妈来了之后,家里什么都是你跟妈做主,我提什么,只要不顺你们的意儿,都被否定。家里有什么分歧,妈都护着你,你也护着妈。我觉得自己在家里不是女主人,而是一个保姆,一点也没有自主权,一点也不受尊重。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去唱歌,早就被妈给喊停了 ---

你看你说得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建明说。

好像受委屈?我委屈大了,她说。为了孩子为了家,我也就忍了,但是你还出去找小三。坦率的说,建明,如果你只出轨一次,我也可以原谅,只要你能回来和改悔。原来这三年,你外面都有人,一直瞒着我。小三不让你跟我有夫妻生活,你就听她的,编个借口说是怕妈住在隔壁听见,拿这种借口搪塞我。现在居然明目张胆到每天到小三那里去睡,星期天刚一到家,没跟我说两句话,就跑到小三那里。

是丽娜非要我过去的,建明说。

你回来那天,露露晚上一直在找爸爸,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露露解释,她说。建明,你说你这样做事,是不是把事情做得太绝了,把人心都伤透了,一点回头余地都没有了?妈说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可想得吗?不管你跟小三那边怎么样,反正这个婚我是肯定要离了。

没缓和余地了吗?建明问道。其实过去我们感情一直是很好的。

你要是还记得过去感情好,还有些良心,就别跟我争露露了,她说。你回国去工作,职位好,工资高,即使小三不跟你,你以后还可以在国内找个年轻的结婚生孩子,我将来可能就是自己一个人过,露露是我唯一拥有的了。

别装可怜,什么我能结婚生子你不能,建明说。我能再婚你也能再婚,我能生孩子,你也能生啊。我带露露回北京,送贵族学校去读书,把妈一道带走,你就自由了。你在这边找个人结婚,再生一个不就行了吗?三十五,年龄虽说大了一些,可也还没到没人要的地步,完全可以找个下家,再生一个。这样你也就完成你想要两个孩子的心愿了。正好咱们也可以一人一个孩子。等露露大了,再那回到国外上大学,那时你就还可以跟露露在一起,照顾露露了。

建明,你也太能算计了吧,什么好处都想占着,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她说。包括你刚才说的跟小三的矛盾,你想的都是你怎样怎样,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怎样?

离婚,再婚,孩子,都是大事儿,我当然要考虑周全了,建明说。不管跟丽娜怎样,我要把露露带北京去。

你休想,露露我是要定了,她说。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上法院,让法官判,看法官把露露判给谁。

要不我们就先分居一段,财产和孩子以后再说?建明说。用分居作为一个过渡,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行啊,先分居可以,我同意,她说。那你去外面找个房子,搬出去住吧。

过了春节就该到国内上班了,这么两个月,找什么房子啊,建明说。住在一个房子里也可以分居,法院也承认的。

那等你回国时,把妈带走,她说。我想把我妈接来,照看露露。

可以,到时我一定把妈带走,建明说。我不在这里,妈跟你一起住,我还不放心呢。

那就好,她说。

在咱们离婚前,你不能跟别人好,建明说。

你不觉得,一个跟别的女人偷偷好了三年的人来讲这话,很可笑吗?

我是我,你是你,建明说。我可以做,你不可以。否则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

你啥意思啊你?你要怎样?你能怎样?她反问道。

你知道我脾气的,建明说。

你杀了我?

我不会动你,你还得看着露露呢,建明说。但是谁跟你好,我会把他杀了。

亏你还受过高等教育,你不觉得那样很愚蠢,会毁了两个人,两个家吗?

我留不住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建明说。你要不信,咱就走着瞧,我可是事先警告你了,到时别怪我没打招呼。

她看了建明一眼,看见建明的眼里露出一种杀气。

我也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建明,你要是真那样愚蠢,真敢那样做的话,咱们就谁都活不成了,她盯着建明说。到时露露就成孤儿了。

她说完这句话,没等建明回答也没看建明,直接转过身,上楼回卧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