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如冬雪 (20) 第四次拥抱
文章来源: 拥抱哥2020-01-04 19:02:00

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场

看到神鹰披着那霞光

像一片祥云飞过蓝天

为藏家儿女带来吉祥

。。。

安红站在一架黑色的钢琴旁,手里捧着乐谱,面对着关老师唱着。关老师一边弹奏钢琴,一边侧耳倾听着安红的歌声。

今天一下班,安红就坐车来到了关老师家,由关老师辅导《天路》。关老师一句一句地给她纠正了一遍,又开始一段一段地练习。

这一段唱得不错,可以过关了,关老师停下钢琴说。你的嗓子非常好,搞艺术的,天分非常重要,好嗓子不是勤奋练出来的。你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说是金嗓子都不为过,要是好好训练一下,不比国内的流行歌手差。

谢谢关老师,安红说。可我没觉得自己嗓子怎么好啊。

你这嗓子是多少人羡慕的好嗓子,音质纯净,音色优美,声音穿透力很强,关老师说。我要是你爸妈,早就送你去音乐学院了,真是埋没了一副好嗓子。哎,本来能走专业的路,弄成业余的了。瞧瞧,多可惜。

没那好命啊,安红说。

你好好跟着我练,没准儿有一天还会出人头地,关老师说。但是一个好歌手,必须得天分加勤奋,需要大量的时间练习才能把一首歌唱得完美。

不行啊,关老师,真对不起,我这有家有孩子的,能周末到合唱团来唱唱歌,就已经很奢侈了,安红说。您说的那些,做一个专业的好歌手,我连想都不敢想,也不敢做那梦了。

好吧好吧,知道你也不容易,没那么多时间能投入,那咱们能唱什么样唱什么样,能唱什么水平就唱什么水平,关老师说。咱们接着说《天路》这首歌。这首歌,韩红用得是真假音的混合,模仿起来很难,混不好真假声会打架,这里面,怎样调节声带,怎样用气息,都有讲究。

关老师,我没有这个训练,真假音都不知道怎么混,安红说。

我觉得呢,你也不用刻意去模仿,就用自己的嗓子去放开唱,关老师说。但是你要注意,这是一首藏族歌曲,唱功要好,音质要好,要有情感投入,还要能唱出藏族歌曲的味道来。

可是怎么能唱出藏族歌曲的味道来呢?安红问道。过去没有接触过藏族歌曲,不知道藏族歌曲是什么味道啊。

藏族歌曲的味道是空灵和悠远,关老师说。唱这首歌的时候,闭上眼,你要想到布达拉宫和喜马拉雅山,高原的蓝天,朝圣的人们,那种虔诚。唱别的歌,我都会强调艺术的表达,但是这首歌,不能过于注重艺术表达,那样就会失去了藏歌的韵味。唱歌,不仅是唱,内功很重要。你需要用你的心去体会,要让歌声带着一种朝圣一样的虔诚。

关老师,我还是没搞懂,到底具体怎么唱才能带着朝圣一样的虔诚?

哎,算了算了,你就尽量发挥吧,关老师说。哎呀,带你们这些业余的,就是费劲儿。那什么,咱们再练习一下最后一段,我也不要求那么多了,别走调就行了。

关老师把手放在钢琴键盘上,安红随着关老师的弹奏,唱了起来: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哎

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

青稞酒酥油茶会更加香甜

幸福的歌声传遍四方

幸福的歌声传遍四方。。。

 

***

从关老师家出来,坐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快九点了。

一进家门,露露就从客厅里跑出来,手里挥舞着一张考卷说:

妈咪妈咪,我今天数学考试全做对了,一百分。

露露真棒!安红蹲下身,抱起露露来,亲了一下说。妈咪太为你高兴了。

刚才爹地带我把作业做完了,露露说。妈咪,你能带我睡觉吗?

行,等妈咪吃口饭,就带你去洗澡睡觉,她把露露放下来说。

行了,露露交给你了,建明从客厅里走出来说。等露露睡了,我还有件事儿跟你商量。

露露,你先去房间里玩会儿去,妈咪一会儿上楼去找你,好吗?她弯下腰问露露说。

好,你快点儿啊。露露说完,松开手向着楼上跑去。

记着把房门关上,她对着露露的背影说。

好,露露答应着上楼去了。

听见楼上露露的房门关上了,她把脸转向建明,问道:

有什么事儿,你就先说吧。

老张来微信了,建明说。国内的面试定下来了,下个周一。我已经定好机票了,回去一周,周六早上的飞机,周日下午到北京,晚上跟老张吃饭聊一聊,周一早上去面试。

单位同意了吗?

应该没问题,最近单位不忙,建明说。已经跟头儿发Email了,头儿还没回复。妈想跟我回去,我带她回去一趟,跟我一起回来。

那离婚的事情,能不能早点儿办啊?她问建明道。

等我回来再商量吧,建明说。

你是不是想拖啊?

你要是同意孩子归我,随时都可以办,建明说。

不行,她说。财产和房子可以平分,露露必须得归我,我不能让你把露露带回国。

可我也不愿意失去露露啊,建明说。

你觉得法院会把露露判给你吗?不可能的事儿,她说。

那我们就走着看啊,建明说。你也别那么肯定法院会把露露判给你,第一,你说的你们那里可能要裁人,要是把你给裁了,你拿什么养露露?法院得考虑吧?

我们那里是要裁人,但是不一定就裁到我,她反驳说。即使被裁了,我还可以去找新工作。

第二,你对孩子不尽心,建明说。就说上个星期吧,你跟我吵架,然后离家出走一个星期,中间根本就没回来看过露露,没有关心过露露,这是对孩子极端不负责任吧?

上次我住萍姐家,是因为你打我,家暴,我只能离家出走,她说。而且,中间我去学校看过露露,只是你不知道。

第三,你把露露弄丢过,建明说。露露小时候,你有次带露露去商场,光顾了看手机,结果露露自己沿着扶梯下楼去了。你以为露露去一楼了,追到一楼去找,没想到露露顺着扶梯又上二楼了。结果你在一楼找,露露在二楼跑,差点儿把露露给丢了,你说你是个尽心的妈妈吗?

露露在商场走失那一次,的确是我一时疏忽大意,她说。但是露露很快就找回来了,也没真丢。

我跟你说啊,你别以为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建明说。律师是干什么吃的? 就是靠打官司赚钱的。律师到法庭上一讲,这些事就严重了。律师用这些事例坐实你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法官还真不一定把孩子判给你。

你以为法官会听你的?人经历了多少离婚案子,见得多了,她说。这要是打上法庭,你肯定得输。

你又不是法官,你怎么知道?建明说。我跟你说,法官判孩子跟谁,是要看怎么对孩子更好。这些年来,你连车都不会开,说明生活能力有问题。露露去哪里都是我开车接送,我无论接送露露,还是带露露出去玩,从来没出过差错。上次吵架,你一生气离家出走一个星期,都是我看着露露带着露露。我无论在这里,还是回国,都工作很好,挣钱很多,不会丢掉工作。而且你去问问认识咱们的街坊邻居和朋友,谁不说我是尽责尽心的父亲?如果我是法官,我会把孩子判给一个负责任,收入有保障的爸爸,而不是判给一个不负责任,对孩子不尽心,而且可能会丢掉工作的妈妈。所以啊,别以为法官肯定就会把露露判给你。真打起官司来,谁输谁赢,结果还不一定呢。

你就是无理狡三分,她说。法官才不会被你迷惑呢。

那我们就走着瞧啊,建明说。

好啊,那赶紧离啊,她说。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啊?建明问道。

你为什么想拖着啊?她反问道。

我要上班和准备面试,现在没时间办理这事儿,建明说。等我回国回来再商量。你这星期该考车了吧,赶紧把车考过去。瞧瞧你笨的,在国外这么多年,连车都不会开。我跟你说啊,我回国去,没准儿一个星期还回不来呢,你要是不能开车,就没人送露露了。

你不是为了省钱,咱们才买了一辆车的吗?她反问道。

那你也应该早些把车考过去啊,建明说。你就是懒,笨,什么都做不好,还不虚心。你看着吧,单位要裁人,肯定先把你给裁了,连张CD都不会刻,还做计算机呢,你不觉得自己笨吗?

我就让你帮着刻张CD,你至于总提起来吗?她说。

练个车都能把别人车给撞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建明说。露露不聪明,都是你的遗传。还有以前你看露露时,能把露露的后脑勺给磕出血来,还弄丢过露露,你说你怎么当得妈啊?

你 ---

我告诉你,你要是真为露露着想,就让露露跟着我,建明说。我照顾露露会更用心,会把露露培养得很有出息。露露要是跟着你,就毁了。你既不是一个好妈妈,也不是一个好妻子。

建明说完,没等她张口,就甩开她上楼去了。她站在走廊里,看着建明的背影,咬住嘴唇,气得想哭,但是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建明。她知道她不能哭,建明最想看到的,就是她哭和她屈服。她不能让建明得意。

她走进厨房,觉得进门时的心情都被破坏了,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却无处发泄。

 

***

晚上在单位加了一会儿班,改正了产品里的一个bug ,把源程序放到github 里,给同事发了一个第二天Code Review 的邀请之后,娟子穿上外衣,离开办公室,走出了单位大楼。

她在停车场开上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必胜客,吃了一块比萨饼做晚餐。从必胜客出来,看见旁边有家时装店,娟子看了下表,觉得回家时间还早,想逛逛街再回去,就走进了店里。

店里面很大,有各款衣服和鞋帽。转了一圈之后,娟子在一双摆放在展示台上的过膝长靴前停住了脚步。这是一款黑色过膝麂皮套脚弹力长靴,舒适又美观的中坡跟,帅气又显瘦的紧靴筒,后面有个俏皮的黑色线结。她一直想买一双冬季性感迷人的过膝长靴,这双靴子简直太漂亮了。她看了看靴子的号码,比她的脚略大一些,但是样子实在是好看。

她拿过靴子来,摸了摸,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靴面是麂皮的,皮面温柔又优雅,跟紧身裤和丝袜都很搭,既可以穿出酷帅风,也可以穿出学院风,还可以穿出休闲风。黑色也是她喜欢的颜色,因为黑色是百搭基本色,她有一些可以搭配的毛衣,紧身裤和裙子。

娟子翻了一下标签,看见上面写着$299,价格有点儿贵。娟子拿过靴子,走到旁边的一个凳子前,弯腰脱下自己的靴子,想试穿一下。今天天气不冷,她上班时穿了一条灰色裙子,里面套了两条保暖的连裤袜。

她身子前倾,左腿略弯地站着,右腿成四十五度角踩在试鞋的凳子上,套好了靴子。长靴的上沿恰好超过膝盖10厘米,完美高度。她把裙子往上撩了一下,让长靴上面露出一截腿。左右晃动了一下腿,感觉靴子很合腿,不松也不太紧。

她把靴子后面的黑色丝带紧了一下,抬头找镜子,一扭头发现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侧面不远的地方,眼睛在看着她。

虽然只一眼,她已经认出来,这个男人是曾经在一夜情网站上约会过的一个人,长得很帅气,像是韩剧里的长腿帅哥李敏镐,有着一副天真无邪的脸,完美的身材,大长腿,磁性的声音和迷人的笑容。虽然是一夜情,但是过后又约了三四次,每次都很愉快和尽兴。当初娟子很动心,觉得男人帅气,会做,体贴又温柔,想保持交往。但是男人说有家,娟子就只好放弃了。

娟子低头把裙子往下拽了拽,把腿从试鞋的凳子上收了回来,重新抬起头,看见男人笑了笑,问她说:

是娟子吧?这么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刚在隔壁吃了块比萨饼,逛逛街,就走到这里来了,娟子说。你怎么也在这里?

噢,手套昨天掉了一只,不知掉到哪里了,从这里过,想进来买双手套。

找到手套了吗?

还没有,男人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店里说。店里这么大,还没看见哪里卖手套。

我看见了,就在那边的架子上,娟子指着店里的一处角落说。我带你过去找吧。

好啊,店太大,我都转晕了,男人说。你先试你的靴子,等你试完靴子再去。

那好,马上就完,娟子说。

娟子看见镜子在鞋柜的侧面,于是走到镜子前,手提着裙子,学着模特的样子迈着一字步来回走了几步,转个身,看看穿靴子的效果。娟子腿有点儿内弯。穿上这款过膝长靴后,人明显地显得高了瘦了,腿更长了,看起来很酷,不过分性感也不过分保守,而且看不出腿的内弯。

这双靴子真漂亮。

镜子里,男人站在娟子后面,眼睛看着靴子,双手伸出大拇指说。

真的吗?好像有些太长了一些哎,娟子对着镜子里的男人说。

不长不短,正合适。男人后退了两步,歪着头打量着娟子的背影说。那边还有白色的靴子,同样款式,你不想试试?

白色的,我怕hold不住啊,娟子说。

试试啊,男人鼓动娟子说。

娟子脱下黑色长靴,拿起柜台上摆放着的白色长靴,穿上,在镜子前走了走。

怎么样?男人问娟子说。

不行不行,还是hold 不住,娟子看着镜子说。咱不是模特,穿不出范儿来,而且白色太爱脏,这雨雪天走一次就脏了,还得老刷。再说,这穿在街上走也太显眼了。

也是,男人说。还是黑色的好。

娟子把白靴子脱了,换上自己的靴子,对男人说:

走吧,给你挑手套去。

你不买那双黑的了?男人看着黑色靴子问她说。你穿上特别好看。

现在太贵了,觉得不太值,娟子说。我等Boxing Day再来买。

也是,这家店里的东西质量好,价格也高,男人说。

娟子在前面走,引着男人来到放手套的架子前。

这上面都是男式手套,娟子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黑的,皮的,男人说。

娟子的目光在架子上扫了一眼,看见有几双黑皮手套。她摘下一双手套来递给男人说:

这双怎么样?

男人接过手套来,戴在手上试了试,说:

样式不错,有点儿大。

男人把手套放回架子上。娟子的目光在架子上扫来扫去,从架子上摘下另外一双黑皮手套,递给男人说:

那这双应该适合你,也挺好看的。

男人接过手套戴在手上,把五个手指伸开又握成拳头,来回张开又握了几下说:

不错,很合适,样式也好,那就这双了。

这双褐色的也不错,要不要试试?娟子从架子上摘下一双褐色手套说。

不用了,谢谢,男人说。我很喜欢这双黑的,就是它了。我去交钱去。

收款台在那边,娟子向着店门口的方向指了指说。

看见了,男人向收银台方向望了一眼说。谢谢你帮我挑了一副很好看的手套。

不客气,娟子笑了笑说。谢谢你刚才帮我看靴子。

真的不买那双黑靴子了吗?男人问娟子说。你穿上很好看,而且,看你特别喜欢的样子。

No no,娟子摇头说。虽然很好,但是现在太贵了,不划算,等打折的时候再来买。

你很有自制力啊,男人说。我见过的女生都是宁肯花信用卡借钱,也要买下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从来不要自己买不起的,娟子说。

男人点了点头,像是很赞同她的话。

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你,真巧,男人说。

我也没想到。娟子说。好几年了。

真是,男人说。你还单着呢吗?

嗯,娟子点头说。你呢?

还那样,男人说。你换电话号码了吧?后来有次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是换了,那个号码早就不用了,娟子说。

给我留个新号码吧,男人说。回头我约你。

不用了, 娟子摇头说。

怎么了,你不还单着呢吗?男人问道。

已经有个喜欢的人了,娟子说。

噢,太可惜了,男人说。你什么时候烦了,想找个人解闷儿什么的,找我啊,我还是老号码,没变。

行,娟子说。

那回头见了,男人说。我去交钱。

嗯,再见,娟子挥挥手说。

男人转身向着收银台走去。娟子继续在店里转悠,看了几件衣服,都太贵或者不是很喜欢的。她转身向着店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看了收银台一眼,没有看见男人。

大概已经交完钱走了吧,娟子想。这么帅气的人居然还上一夜情网站,真是不可思议,应该有大把的妹子追啊。不过,也许是因为有家,怕惹事,一夜情是最简单的了吧。难道他还真给自己原来的手机打过电话吗?幸亏换了手机号,也没告诉他新的手机,不然,遇到这样帅的来约,简直无法抗拒啊。

 

***

给露露讲完了故事,看着露露满意地睡着了,安红离开了露露房间,回到了卧室。

车库的门噶喇喇地响了一阵,她走到窗户前,掀开窗帘向外看去,看见建明的车从车道上倒了出去,掉了个头,开走了。

想起建明说的以后晚上要去小三住处去睡,她想一定是建明去找小三了。

她知道建明晚上住到小三那里,是故意要刺激她。以前多少次家庭里的冷战,建明都是这样,最会往伤口上撒盐,戳她的痛点,什么伤心做什么,让她难受和痛苦,最后逼迫她屈服和就范。

想想当初跟建明恋爱的时候,建明也曾经对自己浓情蜜意,信誓旦旦,如今却变得这样绝情绝义,真是想不到。

外面在下着小雪,地上铺了一层光洁的雪,建明的车轱辘在雪地上碾出了两道清晰的车辙。她看着雪上的车辙,楞了一会儿,心里感到一种酸楚。

这里曾经是一个温暖的家,现在却变得冷冰冰。如果不是因为露露,她宁肯在单位加班,也不愿意回来看建明和婆婆的脸色。

单位要裁人,最近闹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自己。要真是丢了工作,打起离婚官司来,怕是会像建明说的,还真有些麻烦呢。

这个周日晚上就要跟中央电影交响乐团在剧场里演出了,也不知道自己到时能不能唱好。领唱容易出风头,可是压力也大啊,不能像群众演员一样偷懒。

她感觉乳房里面有个地方有些疼。她掀开衣服,用手仔细地捏着左手的乳房,查看里面有没有疙瘩一类的硬物,怕自己得了乳腺癌。她捏着乳房,用指尖触摸着,探索着里面有没有硬的肿块,觉得乳尖不自觉地涨立了起来,心里有一种怪怪的痒痒。

她想起建明总指责她是性冷淡。难道真的是吗?也许吧,不然为什么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有感受过传说中的高潮呢?好像最喜欢的只是抱抱和亲亲,对性,有时喜欢,有时不喜欢。她想起有次跟建明做,建明要她张开口,把带着一股腥味的液体释放到了她嘴里。为了让建明心情好,虽然不情愿,她也按照建明说得做了,可是建明还说不要吐出来,要她咽下去,说是高蛋白。那次被熏得几乎要呕吐,她跑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吐了一回,在洗手池漱了几次口仍然觉得嘴里有异味。自那之后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不想做了。建明说她不肯,就是不爱,然后去外面找了别的女人,还要把家庭破裂的责任归到她头上,说是因为冷淡的原因。她想起来觉得真是既屈辱,又委屈。

她想起了子哲,想起了跟子哲在星巴克停车场上雪地里的那个美丽的拥抱。她把那个拥抱从头到尾仔细回想了一遍:落在头上和身上的雪,空气中清新的味道,子哲身上的气息,柔软的头发,加速的心跳,晕眩的快感。虽然只是想想,却依然能够感觉到快感和心动。

可能真是有点儿冷淡呢,她想。抱一下,聊聊天,觉得就很满足了,觉得就是自己想要的了。

 

***

晚上吃了一块比萨饼,娟子正在读微信朋友圈里的一篇鸡汤时,候鸟给她发了几张照片来,是星期六早上在国会山上和周围照的。

果然像是候鸟说的,在国会上的城堡一样的砖墙边的照片很好看:灰色的凸凹不平的砖墙很有质感,暗红色窗户框很古典,玻璃像是镜子一样反射着对面建筑的影子,脚下是铺着白色的雪的草地,站在窗边的她宛如身在一幅美丽的油画之中。

谢谢,照片很好看,娟子给候鸟回微信说。明天你该谷歌面试了吧,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多准备面试吧。

前天晚上跟一个在谷歌工作的师兄聊了聊,问了问他怎么通过谷歌面试的,候鸟回微信说。他挺热心的,跟我聊了一个多小时,还帮我预习了一下面试。这两天,我一直按照他的指点,在准备面试。

那就好,娟子说。别忘了面试时穿上西服,系上领带,再把脸上的痘痘遮遮,给人留下个精明强干的帅小伙印象。另外晚上早些睡觉,别用功了。睡个好觉,面试时保持最佳精神状态,反应也会快一些。

知道了,候鸟说。我已经做了许多准备,这次一定要把谷歌面试拿下来。

祝你好运,面试完了告诉我一下结果,娟子说。

谢谢,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运了,候鸟说。你星期六什么时候来滑铁卢啊?

我还没想好呢,娟子说。有可能礼拜五下班开车过去,也可能星期六早上过去,到时看情况吧。

好的,来之前告诉我一声,候鸟说。你以前来过滑铁卢吗?

没有。

那我做个计划,带你去看滑铁卢的风景。

不用了,你那么忙,还是忙你的LeetCode吧,娟子说。到那边,我们吃个饭,随便逛逛就可以了。

很期待啊,候鸟说。

我也是,娟子说。赶紧好好准备你明天的面试吧,早点儿睡觉。

好的,那我们周末见了,候鸟说。

周末见,祝你面试顺利!娟子说。

 

***

星期三中午,安红站在单位楼门里面,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等着教练带她去考车。雪纷纷扬扬地地下着,不断有人进出楼门,但是一直不见教练的身影。她焦急地看看墙上挂着的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了,考车在一点钟,教练说接上她去考场最后转一圈,然后去考车,但是教练怎么还没来呢?

手机响了,她从手包里忙不迭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教练来的。她赶紧接了起来。

真对不起,我的车在路上被人撞了,教练说。

啊?

今天路上有雪,前面有车出事儿了,后面的车都赶紧刹车,教练说。我把车刹住了,但是跟在我后面的车没刹住,撞到我的保险杠上,把保险杠撞歪了,快掉下来了。我在等着警察,没法儿带你去路考了。

那我怎么办啊?

真对不起,教练说。给考场打电话取消考试,换个时间吧。

那不行啊,她说。我必须得考过,我老公下个星期出差,要是考不过,下个星期送孩子什么的,都没人开车了。

非常抱歉,教练说。即使我能带你去,考官也不会同意用这辆车去考,因为不安全。要不你找个朋友带你去考,用朋友的车?我觉得你应该能过,就是需要有辆车去考。

那好吧,她说。我自己想办法吧。

真对不起,教练说。

没关系,也不是你的错儿,她说。

祝你好运!教练说。

她挂上教练的电话,马上拨了建明的号码。

你到考场了吗?建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没有,教练刚打过电话来,说他往这边开的时候,车被人追尾了,她说。

啊?这个教练怎么这么会掉链子啊?

你能不能赶紧过来一下带我去考场,她慌张地问道。

你看你这人,什么事儿也干不成,一有事儿就慌了爪儿了,建明埋怨道。我正在跟别的team 一起做测试,在会上,脱不开身。你去找娟子,娟子不是跟你一个单位吗?让娟子带你去考,用娟子的车。

可是,娟子的车我没开过啊,她说。开娟子的车我怕不会开。咱家的车我练过很多次,你能不能请个假,把咱家的车开过来?

你早点儿说啊,现在我在会上,一时半会儿的离不开,建明说。娟子的车有什么不会开的?车都一样,你往考场开,路上就熟悉了。我得接着工作去了,他们还等着我呢。

嗯。。好吧。

她失望地挂上了手机。如果找娟子,娟子一定会帮忙的,但是她有些担心。外面在下雪,开一辆陌生的车上路,考试时还会紧张,万一把车撞了,会给娟子惹很大麻烦。

她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一眼手机,突然想起子哲说过原来做过驾校教练,曾经带过很多人去考车,而且车副驾驶座上按有闸,遇见紧急情况还能帮着踩闸。子哲说过要是需要可以随时找他。但是这样的雪天,事先又没打招呼,直接找子哲怕有些不太合适吧。况且,已经下过决心,等离完婚后,再跟子哲交往。

但是要是车考不过去,下周建明一走,自己就全抓瞎了。这冰天雪地的,没车简直没法儿出门。露露滑冰,画画,弹钢琴,都需要车接送啊。

看样子没办法,只好找子哲了。

她点开微信,找到子哲的头像,按下了语音通讯键。微信嘟嘟地响着,但是没人接。她按了三次,子哲那边都没有接。

完了,她想。子哲一定有事儿,不能接微信,又没有子哲的电话号码,看样子只好把考车给取消了。

她拿着手机往楼里走,想回到办公室给考场打电话取消考试。还没走到电梯口,就听见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子哲在通过微信想跟她通话。她划开手机,接了起来。

是你找我吗?子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看见你给我拨打了三次,有什么紧急事儿吗?

是我在找你,她说。真不好意思,想问一下,你中午有时间吗?我下午一点考车,教练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他的车出事儿了,来不了了。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带我去趟考场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重新预约考试好了。

可以,我中午没事儿,现在就去接你,子哲说。你在哪里?是在单位吗?我马上过去。

太好了,我在单位楼门口,正着急抓瞎不知道怎么办呢,她说。你还记得我们单位的地址吧?

记得,上次接过你,子哲说。我这就出发,半个小时之内到。

太好了,路上注意安全,错过了也没关系,不行我就下次再考,她说。

 

***

子哲的黑色SUV在雪中驶入单位楼前的车道。安红认出是子哲的车,赶紧推开楼门跑出去。

车在安红面前停下。子哲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跑过来说:

你坐驾驶座,开车,我在旁边给你指路。

你的车比我家的车大,你觉得我行吗?她看着子哲的车,有些犹豫地问。

你行,肯定行,子哲说。别担心,有紧急情况我帮你踩刹车,不会出问题的。赶紧上车吧,没时间练习了,只能靠一路上开过去熟悉车。

她跑到驾驶座边,拉开门坐了进去。子哲在旁边系好了安全带,指点着她把车打着火,调了了一下后视镜和左右的小镜子,把车开出了单位,拐上了主路。

 

***

虽然是没有开过的车,路上还有雪,但是在子哲的帮助下,安红一路上很顺利地开到了考场附近。子哲带着她在考场旁边的街道上练了两次平行趴车和三点拐弯,看见时间不多了,就指引着她开进了考场。

你赶紧去里面办手续,我把车给你趴好,就进去找你,子哲说。

好,那我先进去,她说。

她跳下车来,抓着手包往考场里跑,气喘吁吁地进了考场办公室。她找到办手续的地方,看了一眼墙上的表,还有十分钟就到考试的时间了。

好在前面没人排队,接待她的一个小姑娘人又很麻利,手续很快就办好了。小姑娘叫她回车里去等,考官马上就来。

她向门外走去,在门口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子哲。

车趴好了,子哲说。手续办好了吗?

办好了,她说。

她跟着子哲走到车边,看见他已经把车停在一个给考试的人预备的停车位,车头冲外,趴得很标准。

你一路上开得很好,一定会考过的,子哲拉开车门说。钥匙在车上,考试时别紧张,祝你好运!

谢谢你,我今天真的需要好运气呢,她坐上驾驶座说。你不知道,我特别担心,本来觉得自己练得不错,可是教练没来,换了不同的车,一下心里又没底儿了。

子哲看了看她,伸手从裤兜里掏出钱包,从夹层里掏出一枚扁平的东西,递给她说:

这个你放在身上。

什么啊?她好奇地将接过来问。

护身符,据说能给人带来好运,子哲说。

她看着手掌上的东西。这是一个扁平的紫色水晶麒麟,中间有个穿线的圆孔,背面刻着一个“运”字。

护身符?你怎么还有这个啊?她问道。

我小的时候一直身体不好,经常这病那病的,子哲说。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跟几个同学,偷了学校旁边一个建筑工地民工运东西的三轮车,骑着在胡同里乱转,大呼小叫的。我坐在三轮车最前面,屁股坐在板车上,两条腿悬在三轮车前面。骑车的同学一不小心,把三轮车侧着撞在了胡同口的一颗大槐树上。我的左腿,成了三轮车与槐树之间的缓冲,膝盖被撞碎了,左小腿粉碎性骨折,当时疼得失去了知觉。

我的天,你还出过这事儿啊?她问道。

学校给家里打了电话,我爸妈吓坏了,怕我变成瘸子,子哲说。我在医院治疗,我妈去寺庙求了佛,在僧人那里买了这个麒麟护身符回来。僧人说,这个麒麟开了光,戴上它,佛祖会一生保佑我,给我力量,逢凶化吉。

后来呢?

后来,家里带我去了同仁医院,找了最好的外科医生动手术,把我的腿给治好了,也没瘸,没留下后遗症,子哲说。我妈觉得是护身符带来的运气,就让我每天带着它,上学的时候,把护身符放在书包里。从小学到中学,到上大学,到出国,这个护身符一跟着我。出国时,我妈去机场送我,还特意叮嘱我,时刻要带着护身符,千万别弄丢了。所以我就把护身符放在钱包里,无论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

管用吗?她掂了一下护身符问道。

心理安慰吧,反正带上没坏处。希望它能给你带好运。

但是,这是你妈给你的,保护你的,她伸手把护身符递还给子哲说。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儿,那我不成千古罪人了?

子哲伸手握住她的手,把水晶麒麟放在她的手心里。

你先拿着,以后再还给我。

那,谢谢了。她笑了一笑,把麒麟放进手包里说。

记住,要保持冷静,周围的路你已经练过很多次了,就像平时练车一样开,一定能考过的!

谢谢!

子哲伸手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从外面给她把车门关上。

 

***

把驾照给我看一下。考官拿着一个夹子坐到副驾驶座上,一脸严肃地对安红说。

安红把座位旁边放着的手包拿过来,从里面找出驾照,有些紧张地递给考官。考官接过驾照来,对着照片看了看安红,又看了看上面的地址,问安红道:

你住在坎墩西街?

是啊。

离Leo家不远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安红惊异地问道。

我也住那趟街上,考官把驾照还给安红说。你住西头,我住东头。我们家孩子叫Lucy,已经上大学了。

噢,原来你是Lucy 的妈妈啊,安红惊叫起来。听说Lucy考上医学院了,太有出息了。

是啊,今年刚考上,考官高兴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Michael妈妈讲的,安红说。

那个开Daycare 的Jen?

是啊,我家露露小时,在她那里上过Daycare,安红说。Jen说你们家Lucy可聪明可努力了,性格又好,人又漂亮,我们都很羡慕啊。

是啊,我们很幸运有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考官说。这次考医学院,我们都以为她考不上,因为竞争太激烈了。没想到还真考上了,我想她是沾了法语好的光了。我这里有一张表格,我先把表填一下,一会儿咱们路上好好聊。

考官拿着一杆笔,低头在夹子上填写着什么。

想到考官居然是自己的邻居,安红松了一口气,感觉一点儿也不紧张了。她把手伸进口里摸了一下水晶麒麟,心想:

哎,这护身符还真管用啊。

 

***

你知道Logan他们两口子上个月离婚了吗?

车驶出考场后,考官跟安红开启了聊天模式。

啊,他们怎么也离了?安红问道。没听说啊,因为什么啊?

听说是因为Logan出轨,两个人分居了一段,就离了,考官说。Logan搬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怪不得,好久都没看见Logan了,安红说。

咱们街上最近还有两家离婚的,考官说。东边的警察一家离了,还有中间的那个开牙医诊所的大夫也离了。

大夫一家我听说了,安红说。听说是男的跟助手搞婚外恋?

好象是,他老婆说大夫跟诊所里的好几个女助理都有关系,考官说。

真看不出来,去年夏天咱们街上开派对,我们还聊过,看着很好的一个人,安红说。

人是不错,开诊所又有钱,招人喜欢啊,考官说。哎,停,停,你把停车牌给错过了。

啊?

安红一脚踩上刹车,考官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又向后一倒。后面的一辆汽车愤怒地嘀了安红一下,绕过她的车开过去了。

哎呀,真对不起,安红抱歉地说。光顾八卦了,没看见停车牌,过去练车时,每次开到这里都停下的。

没事儿没事儿,是我不该跟你这么聊天,让你分心的,考官坐好说。这个错算我的,我就不记录了。前面不远还有一个路口,有个停车牌,别再给错过啊。

 

***

后面的路驾驶得都很顺利,考官和安红聊着天,一路上开回了考场。考官让安红把车停在一处停车位上,在一张黄纸上打了一些勾和叉,签了字,把黄纸递给安红说:

你开得不错,就是一些小地方还要多注意一些,不过以后你有很多机会纠正,我就不往表上填了,考官说。你通过了。

谢谢,太感谢了,安红说。

是你运气好,考官说。我在这里当考官好几年了,第一次遇上同一条街的邻居。

是啊,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安红说。

你把纸交给办公室,办理驾照去吧,有机会再聊,回头见。

再见!

考官松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走了。

 

***

怎么样,通过了吗?子哲在考试办公室门口迎着安红问道。

过了! 她兴奋地举着手里的黄纸说。

太棒了!猜着你就能过,路上开车就能感觉出来,你开得很不错,子哲说。考试时发挥的不错吧?

不错什么啊,把停车牌都给错过了,她说。

啊?那考官还让你过了?

考官是我们邻居,高抬了一下手,她说。我们聊了一路,考官可真能八卦,给我讲了我们街上的好多家长里短,谁家有什么事儿,好多我都不知道。

哈哈,怪不得,子哲说。要是我遇上邻居,也会关照一下。

我得去照相,办一下驾照,她说。你着急赶回单位去吗?要是有事儿就先走,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回单位,要是不忙就等我一下。

没什么紧急事儿,我可以等着,子哲说。

 

***

办理完驾照出来,子哲开车把安红送回单位。

雪在车外飘着,雨刷左右摇摆着,把窗上的雪刮干净。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雪和变得美丽了的街景,心情觉得很愉快。终于把驾照考下来了,以后可以自己开车,建明走了也不用担心了。而且,跟子哲在一起,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不知不觉,车开到了单位楼前的马路。子哲踩住刹车,把车速减了下来。

就停这儿吧,她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单位大楼的玻璃门说。

好,子哲踩住刹车,把车停靠在路边。

真快啊,子哲说。没想到一下就开到了。

今天太麻烦你了,她对子哲说。一开始教练没来,我都快着急死了,后来幸亏你来了,而且一切都这么顺,以后我就可以自己开车了。

没什么麻烦的,子哲说。看到你开心的样子,我也很开心。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们合唱团要和中央电影交响乐团要同台演出了 ---

哎呀,忘了给你买票了,你是说要买两张票对吧?

是啊,子哲说。你要是不方便,我去自己买。

不用不用,我给你要两张票吧,她说。我们团里有个人叫柳华,看见票不好卖,就捐了一笔钱,把票都给包了。我去找萍姐要两张免费票,周六中文学校给你吧。

那太好了,子哲说。上次看了流星雨快闪,觉得很惊艳,期待着看你们的新演出。

这次可能没有上次那么好看了,她说。没有流星雨了,而且我们合唱团是配角,主角是交响乐团,我们就是跟着唱几首电影插曲。

能跟一流水平的交响乐团同台演出,你们水平很高啊。

哪里啊,主要是主办单位的人认识我们老师,她说。我该走了,你也赶紧回单位去吧。

嗯,子哲点头说。真有点儿舍不得离开。

我也是,她说。

她看着子哲,想说下午请个假,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吧,但是又说不出口。她看见子哲的嘴唇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两个人好像都不想分开,但是又都没说什么。

雪在车窗外慢慢飘落,世界变得异常宁静而又美丽。时光在静默中悄悄流过。过了一小会儿,子哲开口打破了沉默说:

我知道你过得不开心,其实我也是。

你也?

有些事,不太愿意跟别人讲,子哲说。但是见到你,感觉就像是阴郁的天空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阳光一样,心情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感觉,她说。这一段过得太压抑了,快郁闷死了。单位要裁人,家里的事也烦,演出也怕自己唱不好,压力好大,什么都不顺心。见到你,就觉得,好多烦恼都忘了,觉得很开心。

知道你在经历一些痛苦,希望一切都能早些过去吧,子哲说。

嗯。

抱一下吧,子哲伸开胳膊说。

她侧转过身来,身子前倾,伸开胳膊,跟子哲隔着中间的车挡,抱在一起。肩膀接触到一起,胸膛接触到一起,手放在子哲的后背上,她感受到一种温暖和安心。

零散的雪花从车窗外飘落,像是电影慢镜头一样落在玻璃上,融化成透明的水痕。车内很安静,像是与世隔绝的一个密闭的屋子,听不到一点声音,她跟子哲拥抱在一起,下巴放在子哲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一种让人颤抖的快感。

虽然隔着衣服,但是依然可以感觉到加速的心跳。一种温暖隔着衣服传过来,像是喝下了热热的巧克力,甜蜜而又温暖,直达心房。她感觉子哲的胳膊把她搂得紧紧的,让身子无法移动一分。

窗外传来微弱的说话的人声,像是有几个人说笑着从车窗外的人行道走过。她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人看见车内的拥抱,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中会有认识她的同事。但是,不管怎样,她愿意跟子哲这样相拥在一起,即使别人看见也不在乎。

她抱紧了子哲,把自己的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她想起了喜欢的那首《Snow Night 》: “不可能降落在这个城市的大雪  慢慢飘落却又渐渐融化。。。比起街上回响着的动听的情歌  我现在更想听到你的声音”。

她抚摸着子哲脖颈上的头发,闻着子哲身上的气息,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感觉眼里悄悄涌出了泪水,好象是一个委屈了很久的人,终于能够倾诉出自己的委屈,不是用语言,而是用相拥在一起,通过肌肤,传递着无言的话语。这些日子经历的痛苦和烦恼,好像在这一相拥之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这么抱着好了,一直抱下去,不要松开,她想。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禁锢许久的一朵紧闭的花,一触动就会盛开,释放出积蓄已久的芬芳。

过了不知有多长时间,像是抱了许久许久,她感到子哲松开了手。她把下巴从子哲肩膀上挪开,也松开了手,看着子哲。

真舍不得离开,子哲的黑黑的眼睛看着她说。可是得回去上班了。

嗯,我也得去上班了,她用手捋了一下腮边的凌乱了的头发说。

那,我们周六中文学校见了?子哲问道。如果你找不到我,我一般都在学校旁边的Tim Hortons里。

嗯,周六见,她点头说。路上开车回去,多小心。

知道。

走啦。

她推开车门,跳下车,转过身向子哲笑了一下,关上车门。外面的空气很冷,雪花打在脸上,感觉凉飕飕的。她把手缩进袖子里,迎着风雪,向着前面单位的楼门走去。从窗户的反光里,她看见子哲的车启动了,先是慢慢地在她身后跟着,随后来到了跟她平行的位置。她扭头对着车笑了一笑,摆摆手,看见子哲也在车里跟她摆手微笑。

子哲的车超过了她,开过单位的楼门,右拐上了主路。

她站在楼门口,看着子哲的车,直到车消失不见了,才推开楼门走了进去。

 

***

安红走进大门,向着电梯口方向走去,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拥抱,感觉心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

那是谁啊?身后有人问安红说。

安红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娟子在身后跟着。

你怎么在这里?安红放慢了脚步问娟子说。

早上来时忘了锁车了,刚才想起来,赶紧去停车场把车锁上,娟子快步跟上说。恰好看见某人和某人在车里坐着。赶紧坦白吧,那是谁啊?

是子哲,就是那次快闪演出时,你在Mont Tremblant山顶上看见过的,安红说。今天中午该考车了,约好的教练没来,我给建明打电话,建明单位忙,出不来。子哲原来做过驾校教练,他的车副驾驶座下还有一个闸,就找子哲帮我考车来的。

人不错啊,娟子说。看着挺帅的,一叫就出来了,蛮听话的嘛。

我也是真没辙了,才找他帮一下忙,安红说。建明下个星期要回国面试,要是车考不下来,下个星期家里就没人开车了,到时露露去滑冰,跳舞,弹琴,都没人接送了。

她们说着,来到了电梯口。电梯口没人,顶上的红灯显示电梯正在下行。

建明同意离婚了?娟子问道。

上次他答应了,这两天又老拖着,说要等回国面试完之后再谈,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她看着电梯口顶上的红灯说。

他是想锅里碗里的都占着吧,娟子说。我觉得他是怕跟你离了,孩子也归你,回头小三又踹了他,到时他锅里碗里的就全丢了。

他已经把我给丢了,安红说。我再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了。他最好带着他妈跟小三去住。

我觉得你们家建明是个精明人,在没搞定下家之前,不想跟你分手,娟子说。你婆婆那样的人,怎么能跟小三住到一起?小三肯定也不干啊,那还不天天打架?

不跟小三住一起,那住哪里?安红说。建明也买不起个房子让他妈单住啊。

要不说呢,要是跟你离了,他妈住哪里去啊?娟子说。离了婚,你婆婆肯定不能赖在你家里了吧。小三又不做接盘侠,即使建明能给他妈买个单住的房子,小三也不干啊。你想离婚了建明还不得掏露露的抚养费?再给他妈买个房子,背一个大房贷,挣得钱都付房贷和赡养费去了,小三能答应吗?所以建明他妈住哪里,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跟你拖着,没离婚之前,建明他妈还是你婆婆,住在你家里天经地义,所以,跟你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你好欺负,也不能把婆婆赶出去。

这我还真没想到,安红说。我说呢,不赶紧跟我离了,让小三上位,拖个什么拖啊?

电梯来了,门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的人都走了出来。安红和娟子走进电梯,娟子伸手按了一下楼层,电梯门关上了。

男人啊,在国外离不起婚,娟子说。小三现在跟建明好,因为偷别人的老公很刺激。建明想要孩子,肯定是真的,天下哪里有父母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的呢?何况露露还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要是建明真的离婚了,孩子啊,赡养费啊,一大堆事情,那时两个人就浪漫不起来了,小三说不定就真跟建明分了。建明很精明,算计得很清,所以这边跟你拖着,他妈还能住在家里,摆婆婆的威风,那边他能跟小三享受两人世界的浪漫,孩子还是自己的,不用掏赡养费,锅里占着,碗里也吃着,多美啊。等将来小三不想在一起了,分开了,再哄哄你,跟你在一起,孩子也回来了,财产也没损失,又享受了好几年的青春浪漫,这人生不就完美了吗?

呵,还真有这种可能,安红说。我这人禁不住哄,要是建明跟小三断了,又说一些好话,我真没准儿跟建明又回去了呢。

是啊,所以人家吃准了你,就用这套对付你,娟子说。拖着离婚,至少你婆婆能住在家里,你总不能把婆婆给赶出去吧?

要是离婚了,我肯定不能让婆婆继续住下去,我还想把我妈接来住呢。怪不得建明说,婆婆说了,要是离婚,孩子得归建明,我还得搬出去。那样就不是建明和婆婆搬出去住和付赡养费了,而是我搬出自己的房子,不能带着露露,还得付赡养费。

那叫蛮不讲理,娟子说。你们家建明也忒能算计了。对这种精人,你就不能心慈手软,该怎样就怎样。

可我不是那种能跟人对着干的人,安红说。

所以你就受人欺负啊,娟子说。这种心态,对好人行,对存心算计你的人根本就不起作用,他们只会认为你软弱可欺,得寸进尺。

那我该怎么办?

他不是跟小三好了三年了吗?

是啊,他自己承认的。这两天,他天天晚上到小三那里睡去,简直明目张胆了。

那就好办,娟子说。我听说离婚法里有一条,一方出轨就可以离,你可以找律师,直接去法院申请离婚啊。

那不要打很久的官司,两败俱伤吗?

打就打呗,要不他老欺负你,娟子说。

也是,安红说。萍姐说认识个律师,我先去咨询咨询。

建明也太那个了,现在还没离呢,就到小三那里去住,娟子说。要是我,他敢到小三那里去住,我就跟自己喜欢的人睡。谁怕谁啊?咱们干嘛总委屈着自己啊?

唉,我不想闹那么大,让人笑话,安红叹了一口气说。那样对露露也不好。要是传出去,一方出轨就够丢人的了,两方出轨,那不成奇葩家庭了?我还是等离完婚,再找子哲吧。

电梯到了安红的办公室楼层,门叮的一声打开。

我先走啦,安红向电梯门走去说。

对了,你车考过去了吗?娟子问道。

考过去了,安红用手挡住电梯门说。特巧,考官是我们邻居,其实也不认识,她一看我驾照上的地址,知道是住一趟街的。

运气真好,娟子说。祝贺你。

谢谢。

安红走出电梯,沿着走廊向着自己的办公桌走着。

听见娟子说运气好,她突然想起了子哲给她的护身符。她赶紧拉开手包拉链,伸手进去摸了一下,水晶麒麟还在里面,摸着有些凉。

哎呀,刚才光顾着高兴了,把护身符也忘了还给子哲了,她想。只好等星期六见子哲时,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