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蟹一世界,一包一乾坤
文章来源: 托宝猫2013-12-28 15:35:58

 

老鼐买菜回来,给我带回两只巨大的蟹。

“我专门让他们给我挑的母蟹。”他说。

他不吃这些东西,对螃蟹一窍不通,难得还记得我说过母蟹更好。

蟹是那种极魁梧壮阔的,八条腿上还长了形态凶恶的毛,熟了也有六七百克重,蟹壳硬如石头,法语叫tourteau,不知跟中国的大闸蟹有没有亲缘关系。我是一个没吃过大闸蟹的土人,在中国除了在青岛之外基本没吃过螃蟹,在泰国吃过一些小个头的花蟹,看上去弱不禁风,肉倒很细嫩鲜美。

老鼐自己不吃蟹,女儿也不吃,他买这两只魁梧的蟹专门特供老婆。蟹是熟的,在店里已经被切成两半。我用小碗放些醋和橄榄油,剁些姜茸进去,把蟹上蒸笼热过,先把蟹黄吃了,再慢慢一点点抠出蟹肉来吃,吃得非常仔细,一丝蟹肉也不放过,赶得上丰子恺文章里描述父亲吃蟹时的无微不至。一只蟹吃很久,盘子里堆满蟹壳的细小碎片。丈夫孩子都吃完饭好久了,我还坐在桌边,吃着那只好像总也吃不完的蟹。

当年我刚生完孩子,出院回家,也是这个季节,老鼐买一只张牙舞爪的威武活蟹回来。我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料理。老鼐烧锅热水放了些现成汤料,勇猛地把蟹扔进去,锅盖一扣,煮熟了捞上来给我。那只蟹我细细吃,也吃了好久,在灯下掰着那些毛茸茸的螃蟹腿,用小刀尖一点点挑蟹肉吃,简直感觉吃过了沧海桑田。

投我以螃蟹,报之以包子。下午发面拌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蒸了二十四只白胖包子,虽然有九只破了,但总的来说还算成功,味道还不错。面发得很成功,新买的蒸锅也好用,就是包的手法还太拙劣,需要改进。丈夫和女儿都说好吃,初战告捷,我很受鼓舞,从此将投身于包子制造大业,目标是把包子们包得像仪仗队一样个头齐整标准。

吃蟹和做包子都是磨炼耐心和注意力的事。吃着吃着,包着包着,感觉时间从指间溜走又似乎停滞不前,全身充满一种亢奋的倦怠、一种神经质般的聚精会神。这种状态与食物无关却又拜食物所赐。在这一瞬间,世界似乎只存在于面前的螃蟹和包子里,世界与我无关却又被我抓在手心,细碎如蟹壳,绵软如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