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法语词“faux-ami”(假朋友),指的是不同语言中模样相同但意义不同的词。比如 exhibition 这个词,在英语和法语中都有,但在英语里是“展览”,而在法语里就是“露阴癖”。这境界差的不是一点点。所以,说惯英语的人来法国,千万不能在卢浮宫金字塔下大声问:“伦勃朗的 exhibition 在哪个展馆?”
Préservatif, 法语名词,意为“安全套”;preservative,英语名词,意为“防腐剂”。—— “先生,请问你家的甜点里有没有添加 preservatif ?” 同样的例子,我想起中文和日语里的“手纸”,这境界差的也不是一点点。日本人鸿雁传书,传到中国来却进了马桶。 “假朋友”这个词,在英语里也有,叫做 false-friend。到了中文里,却变成干巴巴的“同形异义词”,清楚倒是清楚了,诗意全无。 说了假朋友,再说说真朋友。我很喜欢对比不同语言对同一事物的不同比喻。最喜欢的一个例子是“鱼尾纹”,这个词在法语里叫作 pattes-d'oie,鹅掌纹;英语里叫作 crow's feet,鸦爪纹。三个说法都很美,不过中文更加有曼妙之意。 有些词长得如此相像,以至于我出口前要先定一定神。比如法语里的 compote(煮水果泥)和 compost (积肥);还有 cheville(脚踝)和 chenille(毛毛虫),sculpture(雕塑)和 scrupule(顾虑),多年来我屡纠不改,常常说错。 中文里有些词很坑爹。比如“始乱终弃”,我很长时间内都以为是“始终乱弃”。话说回来,“始终乱弃”虽然无情,毕竟要比“始乱终弃”多些担当,少些卑鄙。还有一个词,是“大腹便便”,对不起,我每次看到这个词,都想念作“大便腹腹”。 诗云: 自从高山坍塌 你就变成了个乡绅 头戴瓜皮小帽 背靠镏金大门 我想摆一摆狐尾 化你为雕塑 心头却顾虑层层 水果泥和肥料长得那么像 朋友不知是真是假 让我眼角多了烦恼的鹅掌纹 如果没有防腐剂 怎能永葆脚踝玲珑 以及玉面朱唇 没有什么绝对安全 毛毛虫也会成精 我透过手纸看展览 不知不觉 天已黄昏 与其始终乱弃 不如假装勾魂 儿须成名酒须醉 感动必须尽情 腹有诗书气自华 不能不升 升华之后 乡绅拍拍大腹 笑眯眯端坐如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