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璇為什麼哭泣 (图)
文章来源: 滄海一葉周2010-11-07 10:53:19



枕流公寓鸟瞰




        立夏,我回到上海,又从上海去了江南的绍兴和宁波。一路走去,我在那儿看风景,听故事。故乡的历史那么长,故事也特别多。看着城市的变化,听着遥远的故事,我常会有所感慨。五月的江南,绿意盎然,繁花似锦。上天似乎特别眷顾我们,一路上微风拂煦,薄云飘飞,气候宜人。

远去的家园
      上海越来越像一个中国的窗口,它的灯光永不熄灭,让世界看中国的繁荣。上海在我的感受中,它逐渐失去了家园的温馨和随意,居民们离开了故居,外来的淘金者成了城市的主人。崭新城市的崛起,似乎毫不留情地摧毁了昔日的记忆。我去亲戚朋友家探访,忽然发现他们的家住得离市区越来越远。城市里的旧房子一片片被推土机铲倒,在原来的位置上矗立起来的是豪华的现代建筑。住进来的不是原先这个城市的居民,却大多是新近富裕的外来者:商人、外企的高级职员……原先的居民们的家从市中心搬向城市的边缘,他们这些昔日城市的主人,渐渐地成为城市的边缘人。他们的家在城市的边缘,他们曾经工作的工厂,如果还没有停产,也搬到了比城市边缘更远的郊区。他们开始习惯了在市郊的购物市场买日常用品。
城市里的淮海路、南京路上霓虹灯闪烁的商店似乎成了他们遥远的记忆。
        我的家原先住在枕流公寓,那是一幢七层楼的西式公寓,建造于1930年,楼前有一个大花园,花园中水池曲径,树木葱郁。这座公寓是清代北洋大臣李鸿章第三个儿子李经迈的产业。记忆中的这幢老式公寓楼墙的颜色是新刷的浅灰色。我离开上海的时候是夏末秋初,路上的法国梧桐树枝繁叶茂,绿叶丰满的树枝远远地伸展着枝干,道路两边的枝干在路中间的天空上交接了,给街道
罩上了一个遮阳棚。
       这次再回到旧居,宽敞的雕花木门已经被以防盗为目的的铁栅栏门所取代。大门前面便于汽车进出的楼前空地上搭建了积满灰垢的临时工棚,里面塞满了自行车。我满怀惆怅地站在如同荒弃的楼前举目向高处望去,苍老的楼面呈现灰白的颜色,和街对面的一幢约二十层楼的现代公寓建筑形成了反差强烈的对比。它比对面的楼矮去大半截,似乎已经鬓发花白。枕流公寓的衰落,似乎代表了上海城市变化的真正开始。上海这五年里高楼如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以前站在枕流公寓的顶上可以鸟瞰全上海,少年的时候,市中心放烟花,我们站在楼顶上就可以一览无余。
现在再站在楼顶上,恐怕只能看见不足一里地的光景了。

周璇为什么哭泣
       在枕流公寓的居民记录中,中国电影史上三四十年代享有盛名的电影明星“金嗓子”周璇女士,从1948年住在这里,一直到她1957年因病去世。
周璇住在枕流公寓的岁月,正是她从最辉煌的演艺生涯巅峰,逐渐走向人生下坡路,直至在孤苦无依中痛苦告别人世的生命最后时刻。
       周璇病发是在她的最后一部电影《和平鸽》的拍摄地,其中有一场戏拍到她扮演的女护士要为工人输血抢救,拍到查验血型的过程,周璇突然大惊失色喊了起来:我不要验血!我不要验血!她精神失常了!原来周璇怀了第二个儿子--周伟以后,曾经与她热恋的上海小开朱某却不愿出来承担责任。其实朱某早有妻子,却瞒着周璇玩弄她的感情。他是在周璇和话剧皇帝石挥的感情破裂后,趁着周璇感情抑郁时凑近来,骗取她的信任。当周璇在演艺界的姐妹们上门找他论理时,朱某竟然无赖地说:要周璇去验血,看看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周璇的身心为此遭受了前所未遇的严重伤害。
《和平鸽》成了她的一部未完成的作品。
       我漫步在树木繁茂的枕流园,抬头遥望六楼那扇她曾经顾盼的窗口,我仿佛还听见她银铃般的嗓音唱着《四季歌》。只是尽管冬去春来,“金嗓子”再也不会歌唱。我行走在油漆斑驳的楼道里,恍惚看见抑郁的周璇凭窗的身影。她曾经表达她的愿望,“一个女子总希望获得一个快乐的家庭,至少精神上的享受胜于物质的。”她也毫不隐瞒她理想中的丈夫,“他能够自立,人格高尚,性情温柔,年龄相仿。”她在等待着她渴望的爱情,爱情却离她那么遥远。
一段爱情的悲剧毁灭了一颗璀璨的明星。
       后来的故事更为悲惨,1957年时年才39岁的周璇因患急性脑炎在枕流公寓病逝。周璇的两个男孩则在她死后,按照她临死前对老朋友、著名电影演员赵丹的当面嘱托,由赵丹和妻子黄宗英抚养成人。也在同一年石挥在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他不堪忍受不公平的人生迫害,悄悄坐上了从上海开往青岛的客船,在漆黑的夜色中投身大海。玩弄女性的朱某被送去劳动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