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的生活(二)
文章来源: indigor2016-11-19 19:39:20

海归

就从住着西操场的教宿的老师开始吧。

最西第一间住的老师姓皮,皮老师以前留过美,回国后在省城里的国立大学教书。皮老师的爹在前朝是一县之长,家有良田千顷,还指挥一个保安大队。

六十年代运动开始了,自然被遣送回乡。听大人们侃他的故事也很传奇。一次,红卫兵将他押到台上,开批斗大会,先有人上台揭发他的罪行,讲到群情激昂時,就有红卫兵小将解下皮带,跳上台去抽他一顿。皮老师人身高力不亏,当小将们上台的间隙,转身将放在台中央的毛泽东的石膏头像抱在怀中,背靠着墙,高喊道,“毛主席万岁!”下面的人也得举手应和。当学生要打他时,他就将头像当盾牌转向他们,并喊道:“毛主席,救命啊!” 学生下不了手,台下的人轰堂大笑,批斗会变成了闹剧,领导看不下去,让人把他带走了。

像他这样的身份,估计那时候,没少挨打。五十出头的他己是满头白发,牙齿都掉了光了,安了一付假牙,吃完饭后就将假牙泡在水里。皮老师有每天早上跑步的习惯,绕着操场跑几圈,几乎是风雨无阻。从后面看他,腰板挺着毕直。冬天别人早早地穿上棉袄,他只穿两件毛衣。每天锻炼身体,在当时的中国乡村中学是很少见的。后来我读巜红岩》中描写华子良跑步时,不由得想这个皮老师了。

当时的学校给每个老师只有几平米大小的房间,放上一张床,一个书桌,和几个简单的家具就满了,即当宿舍又是办公室。很少有老师带家属住在学校。皮老师的家人也是分居两地,偶尔他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来探亲。

那女人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留一对很长的辫子。在那个年月,很少人用化妆品,更别说整容了。一对长长的辫子在背后摆来摆去,很吸引眼球的!在没有诸多化学产品的年代,大多数人都有一头浓密的头发。现在各种护发液将人都洗成秃头了。

女人一来,就看到她在走廓上洗头发,长长的头发泡在脸盆里,像是一盆黑水。他们有一儿一女,女孩和我同岁,男孩小一两岁,小名叫皮小丫和皮小仔。一听这名就知道性别,有学问的人给取的,不像我们的小名叫“二毛,三毛,四毛”,男孩女孩都用。我外公村子里有一家有九个孩子,名字取到“九毛”。

小丫和小仔特别会玩,掏鸟窝,粘知了,捉蜻蜓,找蛐蛐...只要当时小孩玩的"海陆空”把戏,他们都会干,他们一来我们就玩在一起。

一次,我们挽着裤褪在池塘边的水里找田螺壳,洗干净后,小心地用石头在壳上磨一个小孔,再用线串上,用它来玩跳房子的游戏。小丫突然严肃地告诉我,她有两个妈,一个现在的妈,还有一个在城里。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皮小丫为什么有两个妈?小时候我认为,一家的爸妈就象一付朴克牌里的两个王,只有两个,可以管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小丫家里居然有三个王来管束他们,我替她担忧了几秒钟后,又去寻找我的田螺壳。

几年后,皮老师回到了大学,如果他要是还键在话,大概近百岁了。去年听钱文忠讲百家姓里讲到皮日休的后人有一支在本县当地,敢情皮小丫,皮小仔是皮日休的后代,那皮老师可是富N代,官N代的海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