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长波台的概念和中国海军第一个长波台的建造历史
文章来源: PrincessSisi2009-11-22 12:08:38
长波台

长波台的概念指从300千赫兹至30千赫兹,波长为1000米~10000米的无线电波电台。长波传播时,具有传播稳定,受核爆炸、大气扰动影响小等优点。其传播方式主要是绕地球表面以电离层波的形式传播,作用距离可达几千到上万公里,此外,在近距离(200至300公里以内)也可以由地面波传播,该波段的电场强度夜晚比白天增大,波长越短,增加越甚;电场强度随季节的影响小;传播条件受电离层扰动的影响小,稳定性好,不会产生接受强度的急剧变化和通信突然地中断现象。适用于无线电测向,无线电导航等方面。由于长波需要庞大的天线设备,我国广播电台没有采用长波(LW)波段,主要用于对潜艇的通信和远洋航行的舰艇通信等。所以,国产收音机一般都没有长波(LW)波段。
 
 长波与短波的区别

  长波(包括超长波)是指频率为300kHz以下的无线电波。

长波与短波的区别

  长波(包括超长波)是指频率为300kHz以下的无线电波。

  中波是指频率为300kHz~3MHz的无线电波。

  短波是指频率为3~30MHz的无线电波。

  超短波是指波长为1~10m(频率为30~300MHz)的无线电波。

长波台的历史

  德国人第一个将长波台用于潜艇。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潜艇的“狼群战术”,在大西洋、太平洋给盟军舰船很大打击。德国潜艇就好像有千里眼、顺风耳一样,游弋在大洋中攻击盟军舰船,前苏联被击沉的军舰有40%是死于德国潜艇。德国正是使用这种大功率超长波发信指挥潜艇。超长波能穿透海水,且损耗很小,使用大功率通信距离很远。有了长波台(简称)就能指挥潜艇有目的作战,而不是潜艇自己去盲目寻找战机。

战后,前苏联把德国的大功率超长波发信机拆下来,搬回了苏联,为自己的潜艇装上了顺风耳。美国也开始建长波台。

  1954年,年轻的中国海军向苏联购买了两艘潜艇,建立了潜艇部队。可是怎么解决指挥通信问题呢?海军通信兵部听说只有使用超长波电台才行,报请国家安排南京无线电厂紧急生产了三台一千瓦超长波发信机,结果因功率太小,根本不能与水下潜艇通信。中国的潜水艇还是不能出海作战,只能训练使用。

  前苏联为了与美国争夺海上霸权,推前海军通信,提出要中国在沿海建三个小型超长波发信台,并送来了三部15千瓦的超长波发信机,安装后可能解决近千公里海域通信,由于能解决潜艇出海通信问题,中国同意了。

  中国的三个小台还在建设中,苏联为了能尽快指挥潜艇进入南太平洋、印度洋等更大海域与美国争地盘,1955年又向中国提出在中国的土地上建设1000千瓦的大功率超长波发信台。苏联提供设备,使用权属于苏联。

  苏联在中国的土地上建设军事设施,关系国家主权。毛主席邀请赫鲁晓夫来华商谈此事。中方提出,建台可以,由中国自己建设,设备向苏联订货,由苏联派工程师设计、勘测、提供技术,全部费用中国承担,这个超长波台的主权一定是中国的。至于苏联海军如何使用中国的超长波台,双方谈判商定。

  建成这个大功率超长波发信台,能使苏军的通信向前推进五千公里,为了与美国争夺霸权地位,加快建设,赫鲁晓夫被迫同意了。这就是著名的大同超长波发信台工程,代号01工程。(当时国家决定建造自己的常规潜艇,工程代号03。后来又决策建造核潜艇,工程代号09。电视剧中对第一长波台工程使用019工程代号)

  千军万马开进了荒凉的黄土高原,在一片没有人烟的盐碱地上,超长波发信台工程上马了。当时中国国民经济处于困难时期,工地没有充足的粮食,部队饿着肚子抢建工程,甚至去挖老鼠洞找粮食吃。工程正在进行中,中苏关系恶化了,赫鲁晓夫撕毁协议,撤走了全部专家,中国的超长波发信台工程搁浅了。

  钱花掉了,工程动了一半,到货的设备躺在仓库里,可洋工程师们走了,设备安装不起来,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军委领导把海军首长找去问:“海军的超长波发信台怎么办?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能不能搞下去?”

  要建设强大的海军,不能没有潜艇部队。有了潜艇,没有超长波大功率发信台就出不了远海。海军的意见是:工程不能下马!依靠中国自己力量把它建起来。可是找谁来挑这副担子呢?

  海军通信部长、老红军徐明德将军想起了一个人。徐将军冒着政治风险,向海军首长建议起用无线电工程师周建畏,并为他打保票。

  周建畏是1941年从西北工程学院毕业的高才生,大学期间参加过国民党,长期在国民党电台工作。1949年7月,怀着爱国之心,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当时海军舰艇急需通信电台,他亲手组装了一批电台应急,立下功劳。可是他的历史使他倒了大霉。1953年,五反时曾经被错打成“老虎”,蹲了十个月大狱。1957年又差点被打成右派。这时周建畏31岁,还在部队工作。用这样的人挑大梁行吗?政治部门是有不同意见的。徐明德将军对自己的部下还是了解的。

  老部长找到了周建畏,与他促膝谈心,说用自己的政治生命担保推荐他。周建畏非常感动,同意去看图纸。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周建畏怀着报效祖国决心,顶着政治风险,挑起了担子。他到资料室,每天啃着干馒头、咸菜,审完了上千张苏联工程师留下的零乱图纸,又根据中国情况补画了图纸。几个月后,徐部长问他怎么样?周建畏说能挑起这副担子。他不负众望,01工程又上马了。

  在事实上的总工程师周建畏的带领下,海军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和压力,通信部队、工程部队经过几年艰苦奋斗,在荒凉的平原上,建成了有巨大天线阵,当时世界上最大功率发信台。中国的潜艇可以出海了。

  周建畏因为历史复杂,在文革中再次受到冲击,扫过大街,住过牛棚。但他在海军建军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历史不应该忘记他的功绩。事实上周工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那时的知识分子都是小心谨慎,这是历史造成的,不像点电视剧中那么张扬。当时他是工地唯一享受特供的人,这也体现出党对他的爱护。

  01工程锻炼出了一批新人,成为共和国海军通信的主要技术骨干。王东山、郭永亮、刘谓滨等为海军第二发信台(湖南慈利6984工程)的建设再立新功。在他们这些老人中,总是亲切地把6984工程叫做“新01”工程,而把大同台称为“老01”。

  历史记实

  1959年9月,在高原的一片盐碱地上,突然沸腾起来,千军万马在那里安营扎寨,草棚加帐篷,像草原上的蘑菇一样多,在枯草和盐咸地上被风刮得抖动。一个军事巨婴,将在这片荒野中诞生,这儿就是未来中国长波台台的母腹。

  周恩来总理调兵遣将,由海军和国务院有关部门以及总参通信部组成超长波台建设委员会。建委主任为海军副司令员周希汉,建委副主任为国家经委副主席谢北一、国家计委副主任范慕韩、海军工程部部长赵一萍、海司通信兵部部长徐明德。

  周总理点将,要北京市第一工业建筑设计院承担工程土建设计,土建施工由建筑工程部第二工程局第四工程公司担任,这个公司是由朝鲜归国的志愿军一个师集体转业而组成。由中央广播事业局设备制造厂承担铁塔加工和架设。海军承担技术设计的工艺、安装调试和地网的设计。各路建设大军听从周总理调动,派调出最强人员和装备,浩浩荡荡开赴荒原,轰轰烈烈拉开了长波台创建的帷幕。

  但是,1960年6月,中苏关系恶化。苏联妄图控制中国和指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国坚决反对。“老大哥”翻脸,并指挥一些共产党国家围攻中国代表团,掀起了一场政治风云。这就是所谓“布加拉斯达会议”。最后赫鲁晓夫恼怒了,想要报复毛泽东,压毛泽东屈服。他下令撤回派往中国的所有苏联专家,苏联援建的超长波台的协定被撕毁,8名专家紧急招回,带走了部分图纸。长波台工程突然间瘫了。中国长波台建设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一天,国务院副总理罗瑞卿把海军周希汉副司令员找到办公室,问着:

  “海军长波台怎么办?是上马还是下马?依靠我们自己力量能不能搞?”

  周希汉愣了一阵,他知道工程宏大,技术复杂,这可不是光靠拍拍胸脯说个“行或不行”所能决断的。他实事求是地说:“现在我还不能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

  罗瑞卿看了周希汉一眼,心情沉重地说:“有把握就干,没有把握就算!”

  周希汉离开罗瑞卿办公室之后,马上把通信部长徐明德叫来,对他说:“你们讨论一次,分析分析,到底依靠我们中国自己的技术力量能不能把超长波台建起来。上马或下马,你们都要给我说出理由来。”

  一副千斤重担一下子压到徐明德身上,这个红军时代就抓通信的老兵,非常懂得通信是战斗中的神经。特别是超长波台,潜水艇没有它只能呆在家里,不敢出家门口,要想在更广阔海域里隐蔽地打击敌人,就相当困难。

  人民海军目前的兵器中,只有潜艇能离岛岸在较远海域独立作战,没有长波,潜艇一到远海就会变成瞎子、聋子。大概赫鲁晓夫看中了这一点,要给中国海军一个难题啊!甩掉“洋拐棍”,中国人能不能独立走自己的路?

  这天下午,徐明德召集有关人员在会议室开会,研究和分析长波台上马或下马的问题。“上马”、“下马”,虽只一字之差,但压得到会人员喘不过气来。会议室里,烟雾腾腾,没有人说笑话,也找不到一张笑脸,大家低头抽闷烟……

  会议从下午开到半夜,人们两眼布满了血丝,长波台上马或者下马,还是没有定论。

  徐明德部长站了起来,把窗子推开,满屋子的烟雾从窗口冲了出去,一股子夏凉夜风刮了进来。

  会议气氛又活跃起来。

  “下马,这成千上万的器材就泡汤了,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这是人民的血汗啊!”“下马,我们的命运就拴在别人裤腰带上了。”“下马,正是赫秃子的愿望!”“下马,我们潜艇何时能远航?何时能形成战斗力啊?”“我们决不能屈服于苏联,我们要自己干!”大家都憋着一口气,都有一种民族气节和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

  但一碰到技术问题,谁也说不清到底有没有把握。

  人们的目光一齐转向了戴眼镜的通信部长徐明德身上。他早为此事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也跟一些无线电专家调查过,他想发言,但他知道自己发言的份量,尽量先听听大家意见,反复权衡利弊得失。此刻,他一虎站起来说:

  “我就不信缺了把黄花菜,炒不出八大碗,苏联要卡我们脖子办不到,我们自己动手干!”

  “徐部长!你有这个把握吗?”

  徐明德把袖子一卷,伸出手指头,一个个讲起他思索已久的有利条件。人们瞪大眼睛,伸长脖子,把烟熄灭,有的站了起来静声屏气地听着徐部长的发言:

  “第一,我们曾经建过三座小型长波台,尽管技术要简单得多,但基本原理是一样的;第二,我们参观过苏联长波台,大部件心里是有数的;第三,我跟工程处长吴定安去过一些科研单位,他们说,技术上只要有几个挑大梁的,难关一定能攻下来;第四,国家有关部门都非常支持这一工程;第五,也是最重要的,党中央和中央军委都非常重视这一工程,特别是周总理,他一直亲自抓。第六,全体施工人员都希望上马,把长波台建起来,用实际行动回击赫鲁晓夫,为中国人争光!因此,这六大因素加在一起,就是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就能依靠我们自己力量把长波台拿下来。”

  “徐部长,能找到挑大梁的人才吗?”

  “这么大的中国,还能找不出来吗?”

  “好,有你这席话,我们就吃了定心丸,我们齐心合力干,一定要走过这座火焰山!”

  第二天,徐明德向海军副司令员周希汉汇报,讲述了上马的有利条件。最后他拍着胸脯说:“搞成功了有我一份功劳,也有你一份功劳;搞不成功撤我职,责任由我承担!”

  周希汉笑了,他说:“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长波台一定能拿下来,我明天就向罗瑞卿副总理汇报。”

  人民海军急需要超长波台,潜艇部队在日夜翘首相望。海军的意见一向是坚持要把超长波台建起来。徐明德部长组织人员寻找挑大梁的工程师。他的眼睛像雷达天线,时刻在转动,在国内无线电专家中搜索着。他带着人跑遍首都院校、研究所,寻找有超长波理论知识,又有实践经验的高级科技人才。但哪所院校都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他们虽多方努力,也未物色到挑大梁的人选。徐部长的眉头又皱紧了,他睡不安,吃不香啊!

  徐部长心里明白,任何高新技术听起来吓人,其实都是一般科技的组合,只有几项是难点,而攻破这几项难点的人,就是挑大梁的角色,其余只是个组合得更巧妙的问题。

  谁能攻破超长波那几个难点呢?徐明德的眼光从外转向内,开始在海军内部搜索了。他坐在办公室里,捧着花名册,突然,他的眼光闪过一道强光,双目盯住一个名字不放了。那人是他的部下,叫周建畏,是无线电工程师。

  徐明德放下花名册,立在窗口,看着蓝天中飞翔的雄鹰,想起周建畏的经历:

  周建畏是1941年从西北工程学院毕业的,在学校就是高才生,长期做电台工作。他怀着对共产主义事业的追求和一颗爱国之心,于1949年7月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当时已经31岁。在部队一贯勤勤恳恳,为我军通信事业做出了积极贡献。由于历史的种种原因,上大学时他参加过国民党,曾在国民党重庆国际广播电台做技术工作,后又去印度加尔格答的国民党“中国航空公司”修理飞机通信设备,还曾在美国军事顾问团广播电台当过工程师,他的前妻和女儿在香港,弟弟在台湾。

  徐明德眉心拧紧了,胸口一下子压上块千斤石。在“左”的政治空气下,“阶级立场问题”、“海外关系”、“招降纳叛”等等政治帽子满天飞,徐明德能没有压力吗?他敢推荐周建畏到一个一流的国防现代化建设工程去挑大梁吗?徐明德回到办公桌前,一屁股瘫在那里了。

  徐明德毕竟是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人,为了革命连死都不怕,还怕政治上莫须有的牵连吗?在这长波台“生死”关头,在人民海军现代化建设的艰难时刻,没有自己的工程师,只能被别人卡脖子,长波台就会憋死在摇篮里。我们要拿着铁锹挖掘人才,为国争光,而不能去挖洞,埋没人才,使国家建设受损失,何况这是一场国际重大政治斗争呢?建起长波台就是胜利,就是头等政治。

  对,我不怕坐牢撤职,我要推荐周建畏,别人不熟悉他,我熟悉他。

  他马上拿出公用笺,刷刷地写起报告。

  可是在某些领导机关,往往管人才的不懂技术,有的人死抠档案上那些历史问题,徐明德的报告一次次被顶回来。他到处诉说,后来竟搬出肖劲光大将,一次次到领导机关作说明。

  他一次又一次地坚持说:历史问题要历史地看,重在本人的现实政治表现!

  他一次又一次地向肖劲光、周希汉等海军领导表示:“我以党性担保,周建畏是个好人!”

  “上帝”终于被感动。徐明德的报告被批准,同意周建畏参加长波台技术攻关。徐明德拿着报告,高兴地说:长波台有救了。

  那天夜里,春风徐徐,徐明德来到周建畏的家里。周建畏正在看书,马上给部长拿椅子,倒茶水。

  徐明德开门见山把建长波台的情况说了说,然后告诉他,上级决定调他到长波台工地工作,主要承担技术攻关任务。

  周建畏一听有一些惊骇,感到意外,他知道这是一项绝密工程,他这种有历史问题的人没有资格参加,怎么会轮到他呢?他看着自己的老上级,发现部长眼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这是不容推诿的目光。同时他也感到一种民族自尊心在心里燃烧,苏联过河拆桥,有意刁难,不就是要中国俯首贴耳听他们指挥吗?历史告诉他,中国人民站起来是付出沉重代价的,国家独立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啊!没有洋专家,难道中国就不搞现代化了吗?周建畏决不在困难时刻退缩。

  “徐部长,我一定不辜负党的期望!”“我就要你这句话。”“部长,请你放心。”“周工啊!建设长波台的技术问题就拜托你了。”“我有个请求。现在我心里没有底,想看看长波台的图纸,了解一下到底有多大难度。”“好啊!明天你就到保密室去,我去替你借,但只准在那里看,不准带出来,这是规定。”“行!”周建畏点点头。

  徐明德非常高兴,想不到周工明天就投入工作。总参还等着汇报,技术上到底有哪些难题,有了周工,一切都会“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了。

  徐部长走了,周建畏非常激动,他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好像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这时爱人邓述珊来到他的身边。这个1953年被错打成“大老虎”蹲了十个月牢房,1957年“反右”被人无辜陷害,又差点蹲大牢的周建畏,过去没有流过一滴泪,此刻却泪流满面地对妻子说:“我的历史复杂,组织上仍对我这么信任,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一定要拼命干,孩子就拜托你了。”

  周建畏第二天就背着挎包来到保密室,里面装的是咸菜和馒头,中午就在里面吃了,千把张图纸,一个星期他全部看完了。

  徐明德早在那里等着,他要听听周工的意见,把握性到底有多大啊?

  “怎么样?”“困难不少,都是局部的零件图,整体安装图被苏联专家拿走”“我们自己能拿下来吗?”“我看当务之急,就是要组织技术力量攻下整体安装图,办法是先按系统拿下局部安装图,然后由局部走向整体。”“蚂蚁啃骨头?”“对!分成几组攻关,问题解决就快了。”“好!”

  徐明德立即决定,成立攻关小组,由工程师周建畏,技师倪少白、何应鳞3人组成。攻坚战开始了。

  超长波台是一座电子城堡,有数以万计的零部件,堆在一起就是一座山,没有科学的组合就是废铜烂铁,一经科学组合就是金山银山。科学组合靠的就是总体安装图,有了它才有神经,才有生命。

  在中国谁也没有画过这种总体安装图,连见也没有见过。一副沉重的担子落在周建畏身上。他把科技人员分成若干小组,按照发射机心脏、发射天线、地网、操纵系统、安全系统、冷却系统、防护系统,先从局部开始,每个小组攻一个难题,绘出安装图,然后由他再把各个局部组成整体。

  周总理批准海军的要求,广招贤能,到清华大学、华中工程学院、北京邮电学院、哈尔滨工程学院、总参通信学校、海军工程学院、海军通信学校等,挑选高才生,组成新中国超长波的技术人才队伍,纷纷来到高原盐咸地,使周建畏有了新生力量,攻坚队伍不断地扩大。

  原向国外订货的122项,已到货的才38项。为了摆脱“老大哥”的牵制,决定将其中81项转为国内安排生产,其余再通过外交贸易途径来解决。已经停顿半年多的工地,又重新沸腾起来。

  周建畏全力抓总体安装图的设计,实际上他就是长波台的总工程师。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个炎热中午,他都趴在图桌上度过。他的经验、他的智慧都浓缩到他的笔尖上,变成了图上神秘的点、神秘的线。

  在那困难的年代,馒头加咸菜就是周建畏最好的营养。他夜里加班,组织上照顾他,多给一个窝窝头。他像头老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夏天,高原荒草里蚊虫多得吓人,夜里灯一开,马上就会发起“总攻”,成千上万的围过来,那灯泡周围像有个车轮在转,劈啪直响,小虫不断地落在周建畏的脖子里、图纸上,他却忘掉了一切,神游在长波的天堂里。

  冬夜,高原上到了零下20多度,帐篷里到处结冰,窝窝头冻得像个铁疙瘩,周建畏喝着白开水,啃着“营养铁蛋”,依然不离开图纸。

  周建畏从百花盛开的春天,迎来了酷热的盛夏;他送走绿色的盛夏,又迎来多彩的秋天;他送走了多彩的秋天,又迎来大雪飘飘的寒冬腊月。他房间里的图纸,在一张张地增加。

  一天,周希汉碰到了徐明德,不放心地问着:“周建畏行不行?”

  “行,他本事大着哪!”

  “你有什么根据?”

  徐明德笑笑,他给周希汉讲起一件事:1951年,刚刚组建的人民海军急需电台,领导们很着急,沿海战争还在进行,多么需要电台指挥联络。周建畏自告奋勇说:“有办法,我们自己造吧!”徐明德和战友们,谁也不信这些废铜烂铁能造出电台,谁也不信周建畏有这么大的能耐,以为只是开玩笑而已。两个月后,他向徐明德报告,8部小电台制造出来了。徐明德大吃一惊,他叫参谋们试试,果真嗒嗒嘀嘀响了,跟远方舰队勾通了。徐明德十分佩服周建畏,他感到自己部下能有这样的奇才而感到欣慰。

  徐明德讲完这个真实故事,周希汉听了也点头称不简单,可是他还说:“那是小电台,现在可是世界上最现代化的大电台,恐怕情况不同啊!”

  周建畏用他智慧火花,解决着一个个难题。他着了迷,入了魔,常常把吃饭、睡觉忘掉了,把白天黑夜也弄倒了。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拼搏,奇迹出现了,中国第一座长波台的总体安装图终于拿下来了,有厚厚8本。这是周建畏和战友们的心血啊!这是对祖国母亲忠诚的一份厚礼!徐明德当成特大喜讯,去向周希汉副司令员汇报。周希汉一听,乐得咧开嘴,连连说:“你是伯乐,有眼识千里马!你有功!”

  “我可是准备丢乌纱帽的!”徐明德也笑了。

  长波台建设高潮时期,也正是国家处在最困难时期。一边是三年自然灾害,一边是苏联逼债,中国人民勒紧裤腰带还债,瓦上加霜,长波台工地就是全国的一个缩影。

  没有营房,全是简陋的工棚,一间要挤20多人。夏天,工棚像个蒸笼,站着一身汗,躺下一窝水。冬天,薄薄的工棚百孔千疮,门上、窗上到处结冰,半夜醒来一头白霜,个个当“团长”,睡到天亮两脚还冰凉。

  高原黄沙地带,一到季风季节,吃饭更倒霉,没有饭堂,只能蹲在地上吃饭,黄沙一刮满天昏暗,饭菜到处是沙子,牙碜得不敢咀嚼。

  为了不占良田,长波台选择在一片盐洼地,下起暴雨,洪水冲来,沼泽地成了一片汪洋。战士们紧急行动,抢救器材,用方木搭架子,把设备垫起来。用沙袋堆起防水坝,避免机房进水。工棚成了池塘,大家抱着衣物坐在床上过夜。

  最难忍受的是饥饿。体力劳动繁重,没有油肉供应,口粮标准低,每顿饭每人只有两个黑馒头或玉米窝窝头。一碗菜汤,只有几片叶子,能照出人的影子。营养不良使许多人浮肿。

  政委和指导员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不断讲述红军长征的艰苦岁月,鼓励大家像红军那样战胜千难万险。而且政治干部带头去挖野菜,去尝百草,寻找能充饥的野菜和树叶。

  满地牲口吃的蓿茴草和各种野菜,他们挖了一筐又一筐。放进锅里一煮,又苦又涩,大家难以吞下。政委、指导员就拿起碗,盛满野菜,大声地说:“同志们,不填饱肚子哪能干活,一定要吃啊!”他们带头大口大口吃起来。

  饥饿,像猛兽一样,向人们扑来,不少战士有气无力地倒下了。有的战士吃野菜中了毒,拉稀不止,发烧难退。饥饿逼得人们去寻找各种食物,度过难关。

  有一天,突然附近村干部带着一些群众,拿着棍棒,风风火火地冲向工地。正在施工的安装连连长徐延祥,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迎上去,伸开两臂问着村干部:“你们要去干什么?”“找你们领导算账去!”“什么事用得着这样?”“你们的战士,挖了我们祖坟,破坏风水,子孙不兴旺,断了龙脉。”

  徐延祥连长吓了一跳,面色煞白,知道闯祸了,要是闹到工地领导那里去,准会搅成一锅粥啊!

  他赶紧把村干部和一些群众请到宿舍,又倒茶又递烟,主动承担责任说:“这件事我有责任,我向大家检讨。”村干部们一看连长又瘦又黑,满身泥汗,对老百姓又如此客气,气就消了一半。徐连长双手向大家作揖连连说:“很对不起大家,很对不起大家!”

  原来,安装连那天在抬器材时,突然窜出一只老鼠,大家七手八脚把它打死了。有个战士对连长说:“你看看!人饿得皮包骨头,这老鼠却是肥墩墩的!”

  另一个战士马上接着说:“俗话说,老鼠还有三年余粮嘛!”徐连长问着:“这是什么意思?”那战士说:“每个老鼠洞里准有存粮,最少也有斤把。”徐连长一听,眼睛亮了,挖老鼠洞去寻找粮食,不是也可以使战士多吃点饭吗?

  徐连长在那个战士启发下,立即要大家成立小组,利用业余时间去挖老鼠洞,这要比挖野菜好。大家情绪很高,展开竞赛,在田里、土埂旁,见洞就挖。嘿!果真是每个老鼠洞都有金灿灿的谷子,黄澄澄的大豆,圆鼓鼓的高粱,少者有斤把,多者有五六斤。而且怪得很,每颗粮食一经老鼠嘴舔过,三年五载不生虫。

  有些战士,不懂当地风俗习惯,只要有老鼠洞就挖,结果把几个坟墓也挖开了大洞。老百姓看到了,自然就生气了,起风波了。徐连长连连说:“我们马上把坟填好,我向诸位道歉!”他又向村干部和群众鞠躬。

  村干部沉默,那些群众低头不语,他们一切都明白了,战士的过失是可以理解的,部队饿着肚子施工,只有人民军队才能这样,要是过去国民党军队,早进村抢粮了,能管老百姓死活吗?

  一个村支书说,“徐连长!我们没有做好工作,拿不出粮食支援你们,还来找麻烦,实在对不起!”说完,他带着村干部和一些老百姓走了。

  晚上,徐连长召集点名,规定再不准挖群众坟墓。第二天派人把挖有洞的坟墓全部填平。这场风波平息了。不过老鼠洞里的粮食帮了安装连的大忙,短短几天就挖粮2000余斤,这在那个饥荒年代是多么珍贵!

  野菜难吃,老鼠粮有限,唯一有效的办法是自己开荒种地,生产自救。八路军不是有个南泥湾嘛!于是全工地紧急动员,各连开展生活自救。第二年生活就有了改善。

  施工进入高潮,车轮飞转,电花闪射,机器轰鸣,开山炮隆隆。长波台工地充满了生机。

  1964年5月的一天上午,突然工地来了40多辆小轿车,台长刘巨扬、政委常振华赶紧去迎接,原来是邓小平和其他一些中央首长来工地视察了。

  邓小平一见刘巨扬就风趣地说:“你们海军怎么成了旱鸭子了?”大家一听笑了,空气轻松多了。邓小平说:“边走边看边谈吧!”当时没有地方,只好在一间仓库里接待。跟随邓小平身后的是中央书记处书记彭真。听完汇报后,邓小平询问:“架铁塔的无缝钢管是怎么解决的?苏联答应给的器材到齐了没有?当前还有什么困难!”

  “苏联给的器材中以次充好,架第一座铁塔就发生断裂,苏联给的钢管有沙眼!”刘巨扬汇报着。

  “他们总是靠不住!”彭真说。

  “还有,许多贵重器材,他们装箱时不加以特殊保护,结果到了工地拆开一看,全震坏了,造成巨大浪费!”

  “这是存心捣乱!”邓小平生气地说。他要有关部门去找大使馆,要求苏方赔偿损失。

  邓小平和彭真离开仓库,去参观机房要地。他们走过长廊,进入地堡,来到长波台发射机的心脏部位。这是个地下无线电城堡,千支万管,密密麻麻,像蜘蛛网;成千上万个仪表,开关,五颜六色,多得像满天星斗。那些巨大的电子原件,都像是鱼雷似的躺在铁架上,技术人员正在安装。刘巨扬台长详细地给邓小平、彭真介绍着,他们时儿惊骇,时儿点头,时儿又好奇地问这问那。

  彭真对刘巨扬说:“这是反修工程,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听说地网要上万吨铜,有没有解决?”

  “解决了。陈毅副总理亲自批的。”彭真和邓小平听了点点头,走了。

  艰苦奋斗,使一个个困难,就像荒原上的土坡、烂树根、大石头,统统被铲除,夷为平地。艰苦奋斗,使技术上成千上万个问号一个个被拉直了,智慧的火花,结出了丰硕成果,使东一堆西一堆的数万个零件,各就各位,组成了长波台美妙音乐的乐谱。

  1964年10月,超长波台机器安装工作胜利完成,上级批准转换为超长波台发信机的调试。为此专门成立了领导小组,由胡定安任组长,刘巨扬任副组长,周建畏负责技术工作。

  这数以万计零件组成的整体,到底能不能唱出一首美妙的歌曲,人们没有底数,没有经验,也没有专家指导,一切都要靠探索。但周建畏心里明白,一旦通上电,十几万伏高压电,完全是个鬼门关。他拿着图纸,爬上爬下,对照来对照去,检查再检查,一切都放心了,他才向胡定安点点头。

  “开机!”胡定安下达了命令。机器轰一声响,开始了运转。

  “加上高压!”胡定安下达第二道命令。

  顿时,调谐厅机房内,咣当一声巨响,飞出一个蓝色火球,把电子管的硬化装置烧毁了,一股难闻的气味钻了出来。

  周建畏吃了一惊,他从一楼跑到二楼,又从二楼跑到一楼,测量来测量去,到底是什么故障呢?一时找不出答案。

  周建畏召开民主会,把所有技术人员召集在一起,集体会诊,自由发表见解,一连几天,人们提出数百条意见。周建畏就像勤劳的蜜蜂,在这些花朵之中采集有用的花粉,经过自己加工,酿成蜜。他发现电路设计有些不合理,于是进行了一次“手术”,故障终于排除了。

  就这样群策群力,边试边调,克服许许多多故障,使各部件的调试,逐渐达到技术指标的要求。

  1965年5月,调试工作转入关键性一环,也就是最后的一步,整机调试,发出信号。

  整机调试难度更大,要高度协同。为了更有把握,周建畏决定先成立学习班,进行上课,详细介绍方法步骤,注意事项,并且按专业分工,各部位都有人监视和监测,做到万无一失,安全操作。

  长波台是无线电家族中的巨人,几百米长、臂粗的天线高入云天,组成天线阵网。天线周围的万亩土地下,还铺设着地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强大的信号能送到五大洲、四大洋。

  一当几十万伏高压送上天线之后,在天线场区内,挂在身上的电笔会自动发亮;奔跑的野兔顿时蔫了,蹲在草丛中打颤;放在地上的钢筋和自行车都带上了感应电压,造成人员触电麻手。因此,操作安全、营区安全成了重要问题。

  一切工作就绪了,人们像打仗一样进入自己的战位。胡定安、刘巨扬、周建畏3人小组,来到自己岗位。

  整机调试开始了。加上高压电后,调谐厅机房里,一些仪表乱晃动,接着咣啷啷发出巨响,一条火龙带着蓝光窜过来窜过去,炸声如雷,响个不停,令人心惊肉跳。

  周建畏在调谐厅外的有机玻璃窗前,一个劲朝里观察,想要弄清到底故障出在何处,可是电光闪闪,雷声隆隆,怎么也看不清。他只好命令停机。

  “雷公”到底潜伏在哪里?周建畏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千斤重担压得他直不起腰来。他抱着图纸,一项项检查,他翻着资料,分析着故障原因,送走长夜又迎来黎明。他带领技术人员对高频未级放大器产生的寄生振荡,进行逐段检测,三天过去了,加上高压电一试,还是雷声不断,可怕极了。

  看来不进调谐厅里去观察,故障就找不出来;可是进调谐厅里去,生命有危险,弄不好会烧成炭的。

  经过几天研究,有人提出制造一只铁丝笼,用铜片包着,中间留观察洞,有电屏弊作用,人在里面不会触电致死。可是这到底是一件冒险的事,万一发生意外,生命就完了,有人提议,可以先用动物作试验。

  铁笼制造好了,一只狗被关进里面。铁丝笼带着狗被送进调谐厅里。所有人都关注着这条狗的命运。

  “开机!”指挥员下了命令。顿时调谐厅里出现火龙和电光,雷声惊天动地。

  “关机!”电源切断了,调谐厅里一片寂静,人们关切地注视那只狗的命运。

  门打开了,狗从铁笼拖了出来,人们一看,大吃一惊,那只狗被烧成了焦炭,一股焦肉味从笼里飘了出来。

  人们垂头丧气走了,都以为铁笼不行了。工程师袁翊发现,铁笼底下铜皮没包好,狗的爪子撕破铜皮从那里伸出脚爪,结果被电击死了。有人信,有人不信,最妙的办法是再试。第二只狗又进了铁笼内,送进调谐厅,升上高压,10分钟之后,才关机,这次果真成功了,那只狗一打开铁笼跳了出来,汪汪直叫,人们一片欢呼,好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我进!”周建畏报名。

  “我进!”刘巨扬也报名。

  “我进!”袁翊也挺身站了出来。

  数十个科技人员为了长波台早日发出信号,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抢着进铁笼去观察故障。

  领导小组经过研究,决定身强力壮的袁翊去承担这一危险工作。这跟战场上去炸敌堡,去排地雷没有两样,需要对海军事业有颗赤胆忠心。

  袁翊雄赳赳地钻进铁笼,向大家招招手,就把门关上了。在这瞬间,人们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喉咙尖,天啊!袁翊的命运会如何?

  胡定安脸色有些可怕,手有点发抖;周建畏鼻梁上的那副眼镜也在跳;刘巨扬咬着嘴唇,拳头快要捏出水来。有几个女同志吓坏了,按着心口溜掉了。

  “加压!”随着一声口令,那只推电刀的手在惊跳。顿时调谐厅里,雷声隆隆,电光四窜,三分钟就停机。

  人们赶快打开厅门,把铁笼拉了出来。袁翊笑着出来了。他浑身大汗,兴奋异常地对周建畏说:“看清了!看清了!火球是从出口那带传出来的。”

  “好!雷公藏身地方找到了,我们就能捉住它!你立了大功!”

  马上召开“诸葛亮会”,先分析原因,然后立即组织人员对引出孔进行全面测试、检查,终于发现通频带太窄,强大电流电压挤压堵塞,结果发生跳火,产生雷声。

  他们一连苦战五天,把这段电路重新更换组装,打开了一条新的通路。通过加压试验,终于制服了“雷公”,使千千万万个零部件组成了一首欢乐的歌。强大的长波信号发射出去了。

  1965年10月24日,这是长波台难忘的日子。

  这天天还没有亮,人们就早早起来了,因为今天超长波台要进行对潜通信试验,这个“龙宫信使”第一次要到大海底下去送信,这是中国历史上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试验开始了,操纵厅里10位女军官,穿着崭新的军装,立在每个人的岗位上。她们每人手上拿着一把钥匙,按照次序一把把插进暗锁,少一把也不能打开庞大发信机的“锁”,这是一种特殊保密措施。人们把这10位女军官,称天神女将,是把守天门关的,只有她们放行,长波信号才能走向天桥而入海。

  机器开起来,仪表像满天星斗,指示灯五颜六色眨着眼睛。机器一切正常,一组组信号传上天去。

  一条中国蓝鲸,在碧波下邀游。

  潜艇按事先规定,在不同深度、水温、流速下,作着接收信号的试验。测出的技术数据完全达到设计要求。中国的超长波台昂首挺立在东方大地,它向全世界宣布:站起来的中国人民是压不服的,中国要建立一支强大海军的愿望,谁也阻挡不住!

  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听说超长波台建成了,非常高兴。毛泽东风趣地说:应该给赫鲁晓夫发一个一吨重的大勋章。

  从此,我们中国海军舰队无论走到哪里,从南沙到南极,从南亚三国到南太平洋,有了超长波,水下水上,通信都有了保障超长波台是中国人民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