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生于60年代初，是山哥岳父母家的远房亲戚，也是他们家的长期保
姆。约十年前，我家小女一度放在国内姥姥家，陈姐帮忙照看了许多。
那时我也常回国，故在看望小女和老人的时候，也有机会与陈姐拉拉家
常，表达我们对她的感谢，有时也送她一百两百元礼金，她也勉强收下。

岳母曾告诫我们，陈姐家其实在老家算是殷实人家。她的公公作了村里
(大队)50年代到八十年代三十年党支书，是共产党信赖的乡村精英。陈
姐的丈夫高中毕业，知书达理，可惜犯有一种奇特的腿肌肉萎缩症，从
青年时代开始治疗，耗费了家里大量财产，也不见好转。陈姐本人能干
贤惠，在深圳，上海等地都打过工，虽只是小学文化程度，却也是见多
识广。她的性格比较自尊刚烈，因此大家都要充分注意尊重她。

因为山哥父母文革时曾下放乡村多年，我的儿童时代多在湖南乡下度过，
所以与陈姐聊她家乡的事情，还是很有兴趣的。
我曾问她：你们是喜欢毛主席时代还是现在？
她说乡下人命苦，比不得你们城里人。不过自己比较起来，还是现在好
一些。
我说也许经济上现在好一些。但毛主席时代是工农兵领导一切，你们政
治地位不是高一些吗？陈姐略加思索，便回答说：那只是表面现象。其
实还是现在自由多了。那时搞大集体，每天早上八点出工，下午5点收
工，连生病或者走个亲戚，也要请假，还要大队开证明。。。我笑着说：
你公公是支书，那不更有权些？
她说她十几岁嫁过来，确实感到那时公公更加忙碌，刚分田地单干时公
公也想不通。可是看到大包干大大地提高了农业产量，以前出工不出力
的情况没有了，大家也有更多时间搞工副业，村里人的收入成倍增加，
连公公本人也觉得大包干后好处实在是多多了。
我问陈姐：你觉得农民在79年前和现在最大的问题各是什么？
她的回答是：以前饱饭也没的吃，现在吃饭是没问题了，可是农民普遍
还是缺钱花，所以只好出来打工。
那时农村农业税还没有取消，减轻农民负担成了媒体讨论的大问题。
于是有一次我便与她聊起农民负担的问题来了。我问她农民负担是不是
很重。她说的确是的。我问她最大的农民负担是什么？使我震惊的是她
竟然说是人情债。她见难以理解，便解释说，现在乡下办红白喜事，老
人祝寿，孩子出生等，基本上都要大操大办，礼金动不动就是数百上千。
由于形成了风气，你想不办还不行。实际上钱都花在办酒席了。
我说既然花费超出大家的能力，为何大家不一起协商减低开支，减少排
场，争取量力而行呢？
陈姐的回答很有意思：我看这是面子问题。你们城里人当官，作学问，
有面子的事情多得很。可是一个农村人，尤其像我们女人，不就是结婚，
生孩子，或者是到了50，60，70生日时风光一下吗？最后就是死后的葬
礼了。
她也忧伤的说：农村人医疗费也是大问题，不像你们城里人有单位报销。。。
我说：毛主席那时不是有农村合作医疗和赤脚医生吗？
她说：那只能管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像他丈夫这种大病，从来都是自
家掏腰包。

。。。

最近看国内新闻，得知农村地区从今年开始有政府为农民大病提供40-70%
的开支报销。心里为八亿农民弟兄姊妹感到由衷地高兴。
愿生活在中国底层的亿万农民，能够越来越多地分享经济繁荣的成果，国
家也能因此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