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在大洋彼岸听风寻梦——惠兰和她《飘香的毒药》
文章来源: 惠兰2007-12-26 06:41:16




/张同吾

诗的诞生是从感觉到智慧的升华,灵感的爆发是个神奇的瞬间,犹如流星闪烁、昙花绽放、霁雨飞虹、浮云托月、春风化雨、夏日惊雷,在这个瞬间,优秀的诗人便能灵巧地捕捉到自己的感觉,营造出优美的诗意空间。青年诗人惠兰就是这样,她的诗集《飘香的毒药》刚刚由长征出版社出版,便在许多读者中间传扬,从而争相索购。对于这种慧眼认同,在我的意料之中,国学大师文怀沙曾说:“惠兰是个才气四溢的奇异女子,读她的诗吧,你会爱上她们”;著名诗人牛汉说这是“遥远地方的诗,空旷而优美”;著名诗人屠岸则说:“这些诗,是灵魂的声音”;而著名学者余世存则称惠兰的诗“是生活和人性完善的最好的途径”。这些诗家之言,都从不同视角揭示了惠兰诗歌的真髓。

 

 

我与惠兰相识是1996年初夏,在四川大邑举行的“西岭雪山诗会”上,那是庆贺中国诗歌学会成立的隆重庆典,也是一次高规格的诗人笔会,李瑛、牛汉、绿原、郑敏、屠岸、曾卓、野曼、吉狄马加等诗歌学会的主要领导及全国许多著名诗人赴会,孙静轩热情地向我推荐四川一位有才华的记者惠兰,请她撰写诗会的新闻通稿。面对这位娇小柔弱的小女孩子,我暗自怀疑她能否胜任,她冷峻而略显孤傲的目光,又让我有些不快。只在挥洒之间,她便以《诗融千秋雪,笔发万里船》为题写完了这篇通稿,简约凝炼而又诗意盎然,这便是中国诗歌学会第一篇庄严宣言,从此我对她刮目相看。我自惭于孤陋寡闻,其时她已出版了几部作品,诗集《红烛》中的一些佳作,已选入各种诗的选本。嗣后不久,她便从成都来到北京,几年后又飞往美国,居住在圣路易斯这座美丽的中部城市,经历六年的学海争渡和艰辛拼搏,杂修西学,最终定位传媒硕士。我从跨洋电话中得知她的繁忙,往往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然而就在这种沉重的精神负荷和体力消耗之中,她却创作了许多诗篇,散文和小说,并在文坛产生了广泛影响,她喷薄的才华和坚毅的生命力实属罕见。



《飘香的毒药》是她近年的部分诗篇,像她以前的作品一样,情韵优美富有强烈的抒情性,然而经历生活的磨砺和中西文化的熏陶,她的诗富有更丰盈的文化内涵和精神内涵,从而表现出更鲜明的审美个性。浓郁的乡情、亲情和恋情,让她身在美国却做中国梦:“远离之后/身后的孩子/成为你心爱的故乡/日夜回望”、“每一天/你携带寂寞穿过大街/穿过不同的语言和肤色/用心底最明亮的部分/为自己照路”(《一个女人在远方》)。这“心底最明亮的部分”就是祖国情和亲子情,就是故乡的小河、童年的歌声、母亲的泪光和儿子的笑靥。这种思念是牵肠挂腹的:“不管你是否倾听/有一支歌/都只唱给你听//弘基我亲爱的儿子/你来自春天/鲜花遍野的时节/你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摘取/之后又被她嵌入心脏/时时跳动”(《亲爱的儿子》)这种神奇的比喻和大胆的夸饰,都来自她灵肉相融刻骨铭心的生命体验。离家愈远思之愈甚,“从家书里得知/过年的消息/就破费买了一堆年货/做成想象中的美味佳肴/拿起筷子 想起家在远方/沉睡了一年的思念/终于在你清醒的时刻醒过来/毫不留情地 咬你//之后你把眼泪和脆弱/当作下酒的小菜/在夜深无人的时刻/一点一滴地吞下”(《过年》)“望着一只鹰/在西部苍茫的头顶/飞翔我立即感到家的温暖/可我的双手不是翅膀/托不起风云/于是我把自己的灵魂/放飞到高远的天空”(《鹰》)。她把孤寂中的思乡之情写得入木三分,让我们能深层体验到异乡游子的心境。

 



惠兰是个十分质朴而纯净的人,她无意渲染孤独和痛苦,却把远离祖国和亲人的隐痛及其复杂的心理感受,表现得细腻而深邃。商业社会和现代物质文明激活了社会运行和机制,同时也给人性以挤压,为人生增添了许多无柰;“空气中悬浮着牛奶和美元的香味/人们无法拒绝并为此超速/广告张着美丽而明亮的眼睛/站在你必经的楼丛路边/亲切地点头微笑//城市是一个带着蒙汗药的美女/对每一个慕名者施尽魔法/人们很轻易忘记了陈年旧事/只顾在异国他乡忘情地赛跑/直到有一天天气变凉/深秋的后院已是落叶纷纷/拾起一片陈迹 你才突然想起/这些年你走了很远/为着这个极其简单的发现/你不明白自己为何泪如泉涌”(《城市》)。这种无耐的悲哀,让人心悸。惠兰的诗集中有许多的《凉秋》、《秋水》、《秋风》、《秋霜》、《秋雨》,都表明中国文化的浸润,让她具有见花落泪、临风伤情的文化心理。

 



惠兰的性格是复杂的,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刚毅如山,时而像小羊一样温存,时而像野马一样奔腾,无可阻拦,无可羁绊,她为自己营造一片自由的家园,为自己开拓一片朗澈的天空,从而又表现出强悍的自主意识和超拔尘俗的人格精神。“这时的雁鹅/是慰藉我的一方风景/从清晨到傍晚/它的影子是一种悲伤/东西南北 梦里梦外/一片理想的汪洋/淹没一个孤独的人”(《雁鹅飞过头顶》)。然而她却开朗而快活,她每天都去游泳,去高台跳水,“被天堂的阳光/温暖”、(《水波》),她喜欢红色,“要是怕冷 就穿上那件红棉被/红色可点燃一个季节/而季节是一支生命的歌/只要走到春天/就会有花儿小鸟和你歌唱”(《母亲》)。“你把因诗而受伤的部分/裹进身体的内部/只有胸腔里装一支歌/用来暖和自己”,“每天早晨/把青草上的一颗露珠/想像成太阳/把旷野上的一片枯枝/当作春天去迎接”(《相信童话》)。只有这样相信生活热爱生活的人,才能有诗意的生活。

 



像她的天生丽质一样,惠兰有一种天生的浪漫情质和善良的情肠,她喜欢马,在她眼中老马们都是《退役的英雄》,因钟情于马而钟情于《骑士》,因为她懂得“当马肯为骑士唱情歌的时候/骑士的赛场/就没有敌人”,她有一种古典的英雄情结,于是当“风吹动我乳白色的裙子”,“我去看马/就像去约会我的恋人”(《莱克辛顿马场》)。她喜欢壮怀激烈巨风雪野,她会“醉后孤灯说情/酒醒倚窗听雪/不对故园思故人/天下处处可为家/最是悲壮辞旧日/一路春风/十里豪情”(《圣路易斯春雪》)。于是我们看到自酌豪饮的惠兰,是何等凌厉而洒脱。然而她又是那么善良,对于《受伤的麻雀》她用全部爱心去喂养。“看见一片绿叶/在冬天的尽头飘荡”,就会“用身和心/提醒鸟儿回家/就无故地/流下眼泪/之后把一春一世的寒冷/都交给绿叶去温暖”(《一片绿叶》)。这就是多情重义的惠兰,心净如水的惠兰,情思飘逸的惠兰,缠绵悱恻的惠兰,天马行空的惠兰,神思天运的惠兰。

 



惠兰深受古典诗词陶冶,她的诗虽是心灵独白,却有鲜活的意境和优美的情韵,形成了感觉美和视觉美的统一。特别是她的语言,就其形式而言色彩缤纷且富有节奏感,就其本质而言则可超越时间和空间而融贯古今。古人云:“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惠兰说:“春正好/何不浅妆轻袖/看那花去/想什么情长情短/英雄末路/春光年年来看我/管弦不老/自有歌伴”(《春天心情》),同样是物我两忘又物我相融,主观客观相转换又相统一。“把酒邀月对饮/看花香时分/帘影正动/不知往来神仙才子/谁能豪饮 谁能作诗/满树碎月摇花/等待多时/春不肯来/只好笑问密西西比/一生愁/几时洗”(《春夜》)。如是诗句俯拾皆是,她把异乡土地故国情怀,书写得酣畅淋漓!有位哲人说过:“诗通过与整体的一种奇特联系来高扬每一个别,如果说哲学通过自己的立法使理念的效能广被世界,那么同样,诗是开启哲学的钥匙,是哲学的目的和意义,因为诗建立起一个美的人世——世界的家庭——普遍的美的家园。”(诺瓦利斯:《诗歌散文选》)。毫不夸饰地说惠兰已在她的诗中建立起一个和谐美妙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