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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斧劈下去，双手要握住斧头柄顶端，要用大力，要注意斧头劈落的
位置：如果木头不大，应该尽量靠中间，争取一气呵成；如果木头很大，又
有疙瘩，则要稍微靠边一点，争取先取局部，层层进攻，可以省不少劲。
—下班回来，看见老婆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正在花园里和一个小木桩
作斗争。我老婆就是这样：我们家劈柴剪草本来是我的事，这一段时间忙着
上网，这些事一推再推。她看不过，嘴里却不说，偏要使出这苦肉计，来惊
醒我的良知。
我赶快进屋换了工作服出来，接过老婆手中的斧头，把底桩从草地上移
到靠近晒台的地方——这里地面比较硬，劈起柴来受力。老婆同志，你以为
自己啥都能干？你以为砍柴这么简单？——当然，这话是我自己说给自己听
的。
第一斧劈下去，斧刃深插进木桩，连斧头带木头翻过身，举起来，使大
劲用斧被对着底桩狠敲，借助木头本身的力量，一块木桩应声变成两块柴火。
这些木头是去年朋友家里砍倒的松树，堆在那里快半年了。冬天里花园
一片萧条，那些木头就堆在那里，并没谁说啥；大冷的天，老婆也很体贴地
没有逼我去收拾它们。度假才回来，春天说到就到了，前两天老婆整理园子，
抱怨那堆木头压了草，挡了路——当然，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这块木桩有点硬，敲了好几下都没能散开。一般来说，刚砍下来的木头
最好劈，特别是山毛榉，基本上可以一斧见底。松树差一些，这些松树放得
有点干了，疙瘩又多，劈起来真费劲。
我抬头看了看那堆木头：除了去年朋友送的一堆，旁边还有同样高的一
堆，是我们去年夏天自己花园里砍倒的松树。如果我每天下班回来，五点到
七点，干两个小时，星期六加倍（长了顶不住，星期天德国民法规定，不可
在花园制造噪音），按照我现在的速度，需要十天左右。这些柴在柴火棚里
放上一年晾干了，足够明年一个冬天烧的。可以省下不少柴火钱，按四个立
方算，50欧元一方，四五两百欧，够女儿三个月钢琴课的花销。还能剩下些
来给儿子买双inliner ……
这块木桩太大了，根本没法举起来。我走到柴火棚里找出一个带长把的
大契子和一个大榔头，先使劲把契子敲进木桩，让老婆帮忙扶住契子把，再
拿榔头一锤锤往下敲。榔头打在铁契子上，声音很响，铁匠打铁大概就是这
么个动静。
柴火棚的毛毡顶，在我们度假的时候被风吹掉了一块。当初不该听老婆
的话，用了便宜货，这个周末得去建材市场买点好材料来换上。房子西边的
窗户，木头窗框经了水，已经朽掉了，趁着天气好，整个窗户都得换新的。
这一次干脆换塑钢窗得了，省得木头窗户每隔两年还要上新油漆……不过如
果真换塑钢的，旁边另外一扇窗户也得换同样的才好看——那不又是一笔开
销？再说装窗户这活还从来没干过，过两天得找几本书来看看。客厅阳光花
园的底部也被雨水潮坏了，当年也不知那家安装公司给做的，连水泥地基都
没下。从新下水泥，连挖土什么的总要有两三个整天。马上入夏了，到了雨
季，水泥不容易干——可是这一段巴黎的工程也很忙，还不知道能不能请到
假……
这时候老婆拿着电话过来了，是个越洋长途，在中国的老朋友打来的。
“你干吗呢你小子？”
“劈柴。”
“劈柴？怎么没事拿这个锻炼身体？”
“对，也锻炼身体。劈柴烧壁炉的。”
“哇你真田园啊你，劈柴啊！还有壁炉？浪漫浪漫。”
“你那边大半夜了吧？干吗还不睡？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睡不着觉，想找个人聊聊。”
电话那边，他沉默了片刻。
“还是你好啊，老雪，过的是世外桃源的神仙日子……”
我把电话用脖子夹着，点上一根烟——刚才劈柴太用力，手抖得厉害，
差点连烟都拿不住了。
“对。那你明年也出来，我教你劈柴，免费。”
……
好容易把孩子们送上床，我打开门到晒台上抽烟。四周很静，只有远处
时不时传来一声半声的狗叫，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的清香。那堆劈好的柴还堆
在晒台边，老婆明天大概会把它们码到柴火棚里去。
我想起电话里朋友的话：神仙生活吗？管他别人怎么想，反正我今晚要
早早上床，明天早点去上班，回来劈完柴，还要跟儿子踢半个小时的足球
——答应了孩子的事可不能不算数。
我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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