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隶、行、草,可能是不同时代的书体,却也可能在书法家笔下交错重叠出现。如同音乐里的宫、商、角、徵、羽,只是音符的轻重缓急,可以相互交替、对位、组织、呼应,构成美学上的节奏旋律抑扬顿挫的变化。唐代颜真卿的《裴将军诗》就明显在整篇书写中组织着篆、隶、行、草各体书法的线条,全篇作品因此展现出气魄宏大、变幻万千的效果,如一首结构庞大丰富的交响诗。
在婉转漂浮如游云的行草线条句法之间,特别深刻沉重的“手”这个字,仿佛变成很具体的身体的渴望,就是想握一握手啊,想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执手”比一切想念的语言都更具象也更真实了。
物体的渴望这么真实具体,因此无法达到的时候,“此恨何深”,才变得如此充满遗憾的怅惘惋惜。
“足下各自爱”,“自爱”也是传统手帖文学里常用的词汇。苏东坡晚年给朋友写信也常用到“自爱”,他的《渡海帖》有我喜欢的“晚景惟宜倍万自爱”的句子。在孤独荒凉的衰老之年,困顿于寂寞的旅途中,面对一切即将来临的幻灭无奈,只有勉励自己要努力加倍对自己好一点。
“倍万自爱”不只是提醒关心朋友的话,也是在生命的最后说给自己听的一句警语吧——千万要好好爱自己啊。总觉得这句话里都是无奈、都是孤独,天荒地老,只能“倍万自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