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
文章来源: Leileima2015-03-24 06:00:11

《侨报》副刊,2015年3月18日

几年前的新年前夕,当人们都在忙着准备欢度新年的时候,莲心却因为持续不断的发烧,而被医生诊断为得了至今人类都还不能完全医治的血癌。

当时的日子对莲心来说,简直就是比天蹋下来都还严重,因为莲心还有一个没有长大成人的女儿,莲心的女儿才十多岁,而莲心却是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女儿真的不能没有自己啊!

直到最爱自己的爷爷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莲心也没有来到及问爷爷为什么会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虽然莲有“制芰荷以为衣,集芙蓉以为裳”的坚贞与坚韧,那是爷爷希望莲心能一辈子都能拥有的,可莲心却是苦涩的啊!

爷爷解放前是一户大户人家的私塾先生,解放后,据说不能让爷爷这种留有封建迂腐思想的人来毒害新中国的花朵,因此爷爷不能再教书,可爷爷除了教书,就没有干过农活,于是生产队只好安排爷爷去给生产队放牛,生产队有一大群牛,因此爷爷每天早上迎着朝阳赶着一群牛出门,黄昏在夕阳中再伴着牛群回家,从教书先生摇身一变而成了牛倌。

爸爸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儿子,不仅识文断字,吹拉弹唱样样来得,而且还长得一表人才,奶奶身体不好,常年卧床。在受过了不会干农活之苦后,爷爷认识到在农村生活家里没有个壮劳力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便有了妈妈,妈妈是邻村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姑娘,年轻的妈妈虽然说不上特别漂亮但也不丑,关键妈妈身强体壮,样样农活都拿得起放得下,妈妈一嫁到爸爸家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后来有知识的爸爸在城里找到了工作。

而爸爸妈妈的关系却在莲心到来之后开始恶化,在莲心上面,爸爸妈妈已经有了一个比莲心大三岁的女儿,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奶奶一心想着莲心应该是个男孩,等莲心落地一看还是个女孩儿,顿时一心想着抱孙子的奶奶便把怨气都撒在了妈妈身上,平常经常故意找妈妈的茬不说,只要爸爸一回来就一定要告妈妈的状,原本爸爸对妈妈就没有多少感情,再经过奶奶这么一挑嗦,本来就不爱回家的爸爸索性更不爱回家,开始的时候爸爸一年还能回来过两三天,再后来便吵着要跟妈妈闹离婚。

妈妈对爸爸却是另外一种感情,妈妈虽然一字不识,因为妈妈小的时候,外公外婆没有能力供妈妈上学。但妈妈对有知识的人却相当崇敬,就比如当初爷爷家找媒人去外公外婆家提亲的时候,外公外婆觉得爸爸家劳动力弱、不会干农活,因此不想女儿将来受苦,但妈妈却是一点都不介意。

爸爸的学识,爸爸的才气,爸爸所有的一切在妈妈看来都是那么的完美。每当看到爸爸看书而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的时候,妈妈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羡慕,妈妈也好希望自己可以读懂那些书上所写的内容,可以更多地走进爸爸的世界。

爸爸对妈妈很是客气,可妈妈更希望爸爸能象村里别的夫妻那样,跟自己随随便便的,不要那么的的拘束。

妈妈所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地为全家人出工干活,努力地为家里多挣工分,尽管很累,但妈妈心里却是甜甜的。刚结婚的时候,爸爸偶尔也教妈妈认字,在妈妈的主动央求下,爸爸教妈妈认她自己的名字,那是妈妈最幸福快乐的曰子。

后来,爸爸走了,进城了。爸爸有工作了,挣工资了,妈妈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辛苦地劳作了,可妈妈心里却一点儿也快乐不起来,爸爸一走妈妈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被掏空了。

妈妈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生了个儿子,爸爸就一定会回心转意,不会离开这个家。因此在莲心两岁的时候,莲心果真有了个弟弟,可弟弟的到来并没有挽留住爸爸。有一次不知何故,爸爸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幼小的莲心还记得,爸爸甚至粗暴地把妈妈推倒在地下,这一次妈妈伤透了心,刚好生产队在离村子十多里地的地方有一片林场需要有人去打理,妈妈便带着弟弟去了林场。

爸爸几乎不回家,妈妈也很少回来。

莲心的童年记忆里只有爷爷和爷爷的牛群以及回家时偶尔奶奶在自家屋顶上升起的炊烟,那是表明奶奶那天身体尚可,莲心和爷爷一进家便有东西可吃。

有一次妈妈带着弟弟,去爸爸工作的城里找爸爸,爸爸明明就在家里,可爸爸死活就是不开门,任凭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在外面苦苦等候,倔强的妈妈抱着弟弟在门外等了一夜,从此终于彻底死心,同意跟爸爸离婚。

离婚后的爸爸很快就娶了自己单位的一位有知识的阿姨,其实大家早就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又过了几年,不管莲心愿不愿离开年迈的爷爷和陪着自己长大的牛群,爸爸终于还是把莲心和姐姐一道给接到了城里,因为后妈没有孩子。

没有生养过孩子的后妈对莲心姐妹倒不算为难,但彼此也亲近不起来。在陌生的家里生活了几年以后,莲心发奋考上了学校,离开了父亲的家。

外出求学的过程中,莲心收获了一份美好的爱情,他是她的同学,多才多艺,英俊帅气,最关键的是他是那么的爱莲心。大学一毕业他们俩就结了婚,因为他要给莲心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

很快莲心又有了个女儿,一家三口快乐地生活着。原以为王子公主就这么幸福地永远生活下去。

可就在女儿还不到一岁的时候,有一天,正在工作的莲心突然被同事匆匆叫走,原来莲心的丈夫出事了,身体一向不错的丈夫突然在上班时昏倒,正在送往医院抢救。匆匆赶到医院的莲心看着两个小时前还跟自己拥抱告别的丈夫此刻却躺在冰凉的抢救台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任凭自己怎么呼唤就是不睁眼看自己一眼。莲心的心凉到了极点,莲心在心里不住地对自己说,只要丈夫能够醒过来,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一定毫无怨言,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直到二十四个小时过去了,莲心的丈夫还是没有醒过来。

带着丈夫温暖的回忆,连心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着。

连心爱美,爱生活,爱生活中美好的一切。连心热爱旅游、摄影,莲心努力地把自己和女儿的生活过得美好。

十多年过去了,莲心的女儿上了高中,莲心也还依然美丽着。

莲心病倒的那些日子,莲心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把女儿独自留在这个世界上。一年以后,奇迹出现了,莲心终于完全康复了。也难怪莲有“制芰荷以为衣,集芙蓉以为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