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芳华】中的“刘峰”与“何小萍”原型自述
文章来源: KKAA6212018-01-06 13:21:12

今天看到心灵客栈里一篇由Deerwood分享的文章,很感人,转来分享。

下面是本文作者八戎先生写他去采访“刘峰”的经过。

2016年春,八戎先生去拜访曾在武警淮阴支队通迅股任职,后转业到浙江东阳广电局的老领导时,偶然认识了《芳华》中的男主人公刘峰(实名非此)。刘峰就是东阳南马人,祖传的木匠与木雕手艺。现在刘峰与何小萍就住在横店的一幢自建别墅里。因为同样曾是军人及希望获得珍贵写作素材的愿望,作者与刘峰多次见面,并就小说《芳华》之外的故事进行了深入的了解。恰逢电影《芳华》面世之际,作者在保证尊重刘峰个人隐私的前提下,根据刘峰的口述资料,以第一人称写就下文,希望广大读者朋友喜欢,并来函探讨。

其实,人生很多过去的事情是不必要重新提起的。特别对我这样的人而言,不仅是残废,还有更多的心灵伤痕。 然而,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看淡一切,但永远珍爱我的小萍;有她,我的心灵宁静而又幸福。

男人 ,特别珍视对自己依依不舍的女人。我离开文工团的时候,只有何小萍一个人送我,而且还有一点偷偷摸摸的感觉。我在她凝视的目光中走远,她却从此走进我的心灵。虽然何小萍后来在战场上精神出了一点问题,但如果不是离开文工团,如果不是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失去一只膀子,如果不是害怕无力承担对她爱的责任,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向何小萍求婚的。

转业后,我没有在父亲的木器木雕(这是东阳的名扬四海的手艺)作坊干活,被分配在一家乡镇企业做门卫兼做些打扫卫生的活儿。虽然少了一只膀子,因为是城镇户口,还是有一些提亲的来找我,可我心里装着小萍,根本容不下别人,所以推了许多亲事。小萍跟我时常通信,每次都催我快成家,却从不回答我偶尔会在信中暗示的爱她一事。后来我知道,她是害怕自己还未彻底冶愈的精神病,会耽误我的一生,就一直把爱深埋在了心底。

1988年,我30岁生日那天,收到了小萍的来信。她除了向我祝福生日之外,还例行地要求我尽快成家。信的最后她告诉我:已经与一位大学老师恋爱了。这时,年迈的父母又来逼婚。不久,我便与父亲介绍的一位木雕厂老板女儿结婚了。结婚的消息我没有当告诉任何战友,包括小萍,而小萍竟也有一年没有来信。也就在这一年间,我在的乡镇企业倒了,老婆家的厂子也因为三角债被逼倒。没办法,在老婆的责怨声中,我拖着残疲的膀子来到海南。先是在海口,也是与城管发生冲突,与拉手风琴的郝淑雯巧遇的地方。通过小郝,我知道小萍在与那大学老师婚礼的现场,精神病复发。她搂着新郎失声痛哭,却不停呼喊我“刘峰”的名字。结果,当然是结束。

为此,我曾离开海口去小萍工作的少年宫找过她,可没有人知道她又去了哪里(那时也没有手机)。我又顺便回家一趟,才知道老婆也跟别人跑了。我没有什么遗憾,幸好我们还没有孩子,为此我如释重负。

回到海南,朋友介绍我到三亚工作。这段时间我发现了海南开放城市的古旧家具和木雕生意。我把海南的黄花梨木等上等木材运到广州、杭州、东阳一些厂家,又把从金华、衢州一带收到的老旧家具卖到海口、三亚。这样,一来二去,我攒下了自己的第一捅金。整个20世纪90年代前8年,我都没有小萍的确切消息。到了1998年,我已是在东阳、三亚两地小有成就的企业家,但依然未婚,依然相信会找到小萍。

1998年我已是四十整了。生日那天我没有任何举动,一个人跑到大海边呆呆地望了半天大海。回到公司时,已是下午四五点钟。走近办公室时,通过玻璃墙,我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婀娜多姿,亭亭玉立,正站在那个张小萍撕碎又被我粘贴装裱并挂起来的小萍第一张戎装像前。我立即下意识地认定她一定是小萍,并迅速大喊着冲了进去。那女子转身,嫣然一笑,果然是小萍。我一把紧紧地抱住小萍,好像生怕她会跑掉似的。这是我第二次这么拥抱一个女子,第一次激情拥抱的就是林丁丁。小萍任我一会儿贴紧她的左脸,一会儿贴紧她的右脸,一会儿又捧着她的脸盯着她那双晶莹的眼睛。好久,她说了一句:认出我了吗?我没说话,又一次紧紧地抱紧她,眼泪扑敕扑敕地滚落下来。

小萍告诉我,她就是希望我早点结婚才和那大学老师走到一起的。不想那天还出了意外。后来,小萍离开单位,什么也不想,四处游荡。后来她突然想到自己学舞蹈,文化学的少,决定函授学习。她跑回老家隐居起来,竟一口气学完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大专与本科课程,还获得了文凭。另外,她也不忘每天训练自己的舞蹈基本功。这不,这次她除了根据战友的指点来找我之外,已经受聘于南宁的一家舞蹈学校。

我实在舍不得她走,但她说,我跟人家订了三年聘期,三年后,你要是还需要我,我就过来为你打工。之后,我们在手机上的话比以前20年的还多,我还经常去南宁,她也来过几次三亚。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她与我的秘书聊天,说三亚的天气太热。自此,我就开始筹划将公司总部搬到杭州或是东阳。在她在南宁三年快满的时候,我问她,我要回浙江老家,你跟我来吗?她说,你若决定一辈子需要我,我就去。我说,你想去杭州还是东阳?她说,最好是乡下。这样,我们就搬来了东阳的横店。现在,我的业务已经基本不做,主要就是陪小萍。我不论到哪里,都与她同行。

我今年快60了,小萍也58了。她现在最爱的是绘画,甚至画画的时间比跳舞的时间还多。她常常来到禹山(又叫八面山)下,画那些树和花,从不凭空臆想去画什么。看她画画时专注认真的神情,就会让我想到她在文工团排练时的神气:啊,那么美,那么纯真!

生活中,小萍成了我的左膀右臂,把我当作小孩子一样命令,更把我当作小孩子般爱护。虽然我的身体很棒,闲不住,可她还是要我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能靠。我呢,对于她的一切命令都是乖乖从命:她脆弱敏感的心灵才最需要爱护。夜晚看电视时,她总要替我把茶泡好,还要帮我调好电子泡脚桶。更多的时候,她是取下我的假肢放好,就把头靠在我没有膀子的肩头,一直到睡着。

命运让我和小萍在青春年华相识、相爱,历经文革、战争、潦倒的打工,到了中年以后才走到一起。命运的过程让我们悲伤,命运的结果给我们安慰。我们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我们相依为命,彼此抚慰;我们回首芳华,更多的是温馨而不是抱怨。

最后我想谈谈个人对“芳华”的理解。严歌苓在写《芳华》前,几次与我们见面聊天,后来还多次与小萍通电话。我觉得,歌苓所说的芳华,是指绽放过、绚丽过的青春;她是从人的角度,从生命的意义,去讴歌因为努力奋斗而充满美感的青春,而绝不是在赞美什么时代。歌苓相信,无论什么时代,充满生命力的美丽青春才是最值得珍惜和怀念的。她希望,当人们回首往事时,都会有一段美好的、令人感动的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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