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处处开(29)
文章来源: 羊脂玉净瓶2020-07-13 16:29:50

 

Paul的葬礼在距离我们住宅区并不太远的一个Funeral home里举办,会场用暖色调布置得很温馨,按照我们的要求摆满了鲜花。Paul的小妹还从自家花园里搬去了几盆植物,占据着最显眼的位置。

何桥阳对于这个葬礼有着复杂的心情,他内心是很想去跟Paul告别的,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我知道他是害怕瞻仰的仪式,他不敢看。我对他说:“Reiko一直在对我说要感谢你,事发的那天你为她做的那些,她都记着。有些东西,不在于走一个形式,是不是?我觉得你不要去了,就在家里看孩子吧。”

何桥阳犹豫再三,同意了我的想法。

尽管Reiko已经说过不需要我再帮忙,但是出于关心她的状况,葬礼的前一天我还是去看了她一次,问问还有没有什么零碎的活需要有人负责。她说不用,这边葬礼之家的服务还是很完善的,想得也周到,从流程到饮食都已经安排妥当。

“你陪我说说话吧,”Reiko对我说:“其他人都不在,她们去理发店里打理头发了,之后做指甲。”

“那你呢?”我问她:“我可以陪你去。”

“我不需要。”Reiko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明天我不是主角。”

我想了一下,找个话题来问她:“她们走了以后,我们开始收拾房子吧?你上次不是说准备卖掉它吗?”

“卖吧,肯定是要卖的。”Reiko说:“我妹妹让我考虑搬到她那儿去住,她有一套小公寓在出租,收回来以后可以给我。”

我赞同地点点头,说:“要不要去定居暂时可以不考虑,但是换一下环境我觉得挺好。你如果住得喜欢,再决定不迟。”

“她想紧紧地看住我,这些天她都在紧紧地看住我。”Reiko自嘲地笑着说:“我只是失去了老公,没有失去理智。”

我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轻易失去理智的人。”

我们随意地聊了一会儿,我感觉Reiko还是比较平静的,对于明天的来临并不恐慌。这时候,我突然收到何桥阳的电话,问我能不能把Reiko的房间号告诉他,他已经到了楼下。

我有些意外,捂着话筒问Reiko:“何桥阳能不能上来看看你?”

“当然。”Reiko下意识地起身查看自己的衣服是否得体,一边整理了一下桌面,一边说:“快让他上来吧。”

我提前去打开门,何桥阳规规矩矩地穿着黑色的衬衣和长裤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水晶花瓶,里头插着一朵花瓣很大的白色的花。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想,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买一大捧过来,选择只插一朵,是虽然看起来头重脚轻,可倒也别有一种忧伤的美感。

看到他,Reiko第一时间就过去拥抱了他一下。何桥阳就站在玄关的地方,一手捧着小花瓶一手抱着Reiko的背拍了拍。

他们俩都没有说话,连寒暄都没有,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

Reiko松开手,低头看到他带来的花,颇为意外地问:“Cherokee rose?”

“是,”何桥阳点点头:“Cherokee rose。”

“是给我的吧?”Reiko伸出手去接,何桥阳轻轻地放在她手里。

“我的一个同事从佐治亚州来的,她非常热爱花草,自己家后院有一个豪华玻璃花房。”何桥阳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只是注视着Reiko把花瓶放到她的床头柜上,仔细地选择了位置和角度。

“进来,坐一会儿。”Reiko招呼他。

“不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何桥阳摆摆手,接着说:“她给我讲起过Cherokee rose的一段故事,当时听得不够仔细一大半都没有记住,不过我记住了它虽然是Cherokee妈妈们的眼泪之花,但它更多的是代表了在最灰暗的时刻给与女人力量和希望,给她们勇气和毅力开始全新的生活。”

Reiko轻轻地抹了一下眼睛,迅速地眨巴两下,嘴角依旧保持一个微笑看着他。

“我明天不能去参加葬礼了,因为。。。嗯,因为。。。”何桥阳,顿住了,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像是最终放弃了原本找好的理由,大步跨了过来在Reiko面前蹲下,扶着她的膝盖说:“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我今天去同事家,她说就有这么一朵Cherokee fully bloomed。我看到它,就有一种感觉:I believe this one,it bloomed for Paul, and for you。”

Reiko扭头看着那朵花,每一瓣花瓣都舒展到最大,金色的花蕊正对着我们。

我完全没有想到何桥阳会送来这么一朵花,说出这么一番话,连我听了都觉得眼睛四周暖暖的有些湿意。他说的太实在了,他确实不是一个懂得措辞安慰人的人,但是这种时刻的这份实在显得格外动人。

Reiko抽了纸巾狠狠地抹了几下眼泪,起身来再次抱住他,确切地说,是紧紧地扒住他的肩膀。

何桥阳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看我,等她松开手后就匆忙离开了。

Reiko擦了好一会儿眼泪才平复下来,伸手过来拍拍我的手背,说:“他长大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