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16)—— 那你烧给我看看
文章来源: 羊脂玉净瓶2015-11-08 22:24:58

 

何田田坦坦荡荡地让离荣抱着她,闭着眼睛享受了这一刻的亲昵。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何必最后还假惺惺地跟他计较一个拥抱。

离荣的胸膛很宽阔很厚实,衣服上还是那款她熟悉的古龙水味,很淡很淡,只有贴近了才能闻得到。何田田恋恋不舍地凑上去再次嗅了嗅,然后对着他做个鬼脸。离荣笑了,扶了她的后脑把她按在自己胸膛上。

何田田抱了他的腰,犹豫了好一会儿,低声说:“我不想让你送我了。”

何田田始终坚信,人生最终的幸福是归于平淡,最好就是无惊无险地走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就算到了这一刻,她也没有改变过想法。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心里会这么痒,痒得欲罢不能。

她知道,在他面前,她管不住自己。

“我怕你东西不好拿,”离荣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而且你还没有羽绒服。”

何田田抬头去看他:“我只有一个小箱子而已,你的画并不重。”

离荣凝视了她片刻,问:“你是真不想我送了?”

何田田点点头。

“我想我无法让你改变主意,”离荣松开她,摊开手掌,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何田田顺从地递给他,他很快地按开“天气”这个小应用,把多伦多和蒙特利尔添加了上去,说:“下一次来之前,记得看天气。”

何田田微微一笑:“一定。”

离荣的语气里没有戏谑的成分,声音温柔得有些沉重:“今天傍晚左右,多伦多要下雪了。记得提醒你朋友一下,让他去接你的时候多带件衣服。”

“是吗?”何田田接过手机来看了看:“好,我知道了。”

离荣帮她把画重新包裹起来,再用绳子扎了一个方便她拎着的把手,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他说:“那我走了?”

“我送你。”何田田拿了房卡,陪着他走到电梯那里等。

离荣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睛盯着电梯顶部的数字。

何田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她这一次蒙特利尔的记忆,没有可能很快忘记。

她记住了蒙特利尔的雪,在路灯下肆意飞舞的模样,别有一番风韵。她记住了离荣笑容款款的模样,淡淡的却又有很强的存在感。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皱纹,让人觉得他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她也记住仰头看他的时候,就好像在看路灯下的飘雪,世界缩小到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圈,雪花一片片飞舞着落下,永远都不会停止似的。

电梯来了,离荣走进去,电梯的门又缓缓合上,他们在逐渐变窄的门缝里微笑着对望。

一扇门,隔开他们的世界,直到视线里终于没有了对方。

 

何田田算好了时间慢慢地走去地铁站,地铁转火车的通道都在地下,尽管路程比地面直线距离长,可至少不必暴露在那么寒冷的空气里。

离荣的画其实并不太重,就是尺寸有点大,何田田不得不举着它。一时半会儿不觉得什么,可走着走着就显出吃力来了。

她把画搁在走道旁边,站定了歇口气。她拿出手机来想给小路打一个电话的,可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打。她在想,要不要把画先拿去赵云那里放着,省得给小路解释。

何田田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子懊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傻愣愣地答应收下它。原本应该是尽力去遗忘的一段记忆,人家巴不得消除一切痕迹,可她却带了个这么大的纪念品回去,这不是缺心眼还能是什么呢?!

她想起那个夜晚,她趴在离荣身上问他:“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傻?”

“你啊,”离荣想了想,大手在她腰臀上揉捏,说:“看着很傻,很软很好捏的样子,其实心里有主意。”

何田田仔细回想一下,她在离荣面前表现的样子,从来没有在小路面前表现过。她总是一副说一不二的架势,很彪悍似的。小路早已习惯她的脾气,在她面前,他就是赵云最见不得的那种“没有男人味道”的模样。其实,哪个男人没点脾气,他只是在顺着她。

她不是有主意,就是单纯的缺心眼,而且还死鸭子嘴硬。

一路上歇了好几回,何田田越走心里越烦,火气一拱一拱地往外头冒,恨不得立时就把画扔掉。到火车站之前,需要经过一个狭窄的旋转铁栅栏,那么逼仄的地方,何田田有箱子有又一副尺寸可观的画,她怎么比划似乎都很勉强,这下可把她给难住了。

何田田不想再退回去另寻出口,上了地面没有底下那么清楚的指示牌,她不敢保证自己能找到火车站。于是她咬了咬牙,抱了画在胸前,箱子放在脚下一点一点地踢,强行把自己塞了进去。可真进去转过一半之后,她后悔就来不及了,油画的一角被卡在铁栏杆的缝隙之间,既过不去又回不来。

路上的行人看到了,立刻过来两个人想帮她。可是这些铁杆子是相互交错着的,没有余地给她把卡住的角抽出来。何田田已经尽力紧贴在最角落,可地方还是不够。到最后,他们几个人手上劲大了一点,把木制框条给弄折了。

何田田终于挤出来,再把画拉了出来之后,赶紧拆开包装检查。离荣使用的是那种帆布无框架的式样,木制框条折断了不算,连带着把油画也翻刮出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纱线。

何田田原本对它的那些厌憎在这一刻突然就消失不见,涌上心头的是无穷无尽地不舍与心疼。她蹲在地上,克制不住地哭了出来。那两个帮忙的人试图安慰她,但是看何田田只顾着哭,他们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掉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那么一两个,走过来问她:“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给什么人?”

“不用了,没事了。”何田田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经过这么一出戏剧性的消耗,时间已经非常紧迫。她胡乱地包扎了一下,快步继续往前赶。这时候手机响起来,她随手接了,离荣的声音在那头传来:“上车了吧?顺利么?”

何田田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离荣吓得在那头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怎么了?怎么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抽噎着说:“就快到boarding gate,但,但是,你的画已经被我弄坏了!”

“你还没上车,是不是?”离荣问她。

何田田哼了一嗓子。

“站着别动,”离荣语气严肃地命令她:“我马上过来。”

“你别过来!”何田田立刻抬高了声调,说:“离荣,你别再来点火!”

“是么?”离荣笑了一声,换了个语气,说:“那你烧给我看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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