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和水(原创小说)(九)
文章来源: mycereal2008-12-13 07:34:15

mycereal

本文纯属虚构

这个池塘真是美丽。沿着池边种有一排垂柳,有的地方还点缀着一些花草灌木。而水里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碧绿的荷叶重重叠叠,一朵朵淡粉色的荷花婷婷玉立,在下午五点钟的阳光下仍然显得娇艳无比。

英子想起了“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名句。还有朱自清的名篇《荷塘月色》,但记不清内容了,只记得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 “有袅娜地开着的”这两句,她笑了。

她的脑海里又飘闪过那些著名的烟波浩渺,浩浩荡荡的大湖,杭州的西湖,天津的水上公园,南京的玄武湖,无锡的太湖。

这个湖太小了,不引人注目,游人也大都只是这个学校里的人,三三两两的来散步,读书。但是它小巧,温柔,望着它那深色的水波,也让人心旷神怡。

英子打量着荷叶上滚动的水珠,荷花上立着的蜻蜓。初夏的微风吹来,有点暖意,也有点闷。池里有没有鱼?想到此,她站着岸边的最前面,使劲往下看,看看有没有小鱼在水里嬉戏。

“不要掉下去了。”一个温柔的男中音普通话突然在身后响起。

英子吓了一跳,感觉立起身来,转过身来。

一个坐在椅子上看书的人,真正微笑着看着她。

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他显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修长的身材,上身穿白色短袖衬衫,下面是深色长裤,一双深沉的大眼睛,线条分明的薄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脸庞,稳重之中见活泼, 刚毅之中见温柔。 但是眉宇之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惆怅。

好看的人长得都是一样的,但是好看的人也分三六九等。如果是茶,他是名品中的名品,如果是酒,他是佳酿中的佳酿。

这一瞬间的感觉,可以给她保留一辈子。

这一瞬间的感觉,像一把火炬照亮了她的世界,有很多沉睡了许久的东西,被唤醒,比如美,感情,人的构成,还有友谊。。。

这印象是一幅名画,高高地挂在那里,在一个人的心里,而它的魅力是不会随时光流逝而消减。你对它的印象,它使你产生的一瞬间的整体的印象,由此而来的对这个世界的感叹,感悟,震撼,都会原封不动的保持下来,当你想到那幅画,仍然是你最初看到它的那一刻的感觉。

但是生活会慢慢的使人忘记很多别的事,别的感觉。有很多感觉,失落在生活的一条大河。只有在某个瞬间的触动,比如一个打着伞的时候,一个有微风有明月的夜晚,会让你想起前世今生的一种感觉。更多是时候,即使苦苦追忆,也未必可得。

“你从哪里来?”看着他,英子仿佛在心里问他。

“从来的地方来。”他仿佛回答。

“你到哪里去” 英子又仿佛问。

“到去的地方去。”他仿佛在说。

这一切的英子的思想活动,好像很长,其实也就石火电光的一闪而过。

这时候,他看见她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一笑,真是像乌云散去太阳出来后的光芒万丈,又像是原野上的五彩的鲜花都在随风摇动。

一瞬间,英子的心里充满了快乐。

但又马上充满了惆怅。

为什么我不是美女?可以配得上你。

校园里那么多美女,我连一般的美女都称不上。

也不是那么聪明,那么能干。

算了,算了,不是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而对于英子来说,一般她不喜欢长得太漂亮的异性,和某些长得太漂亮,但内心很空虚的同性。“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是对他们很好的描述。很多漂亮的人好像都是头上长角,眼睛往下看。而且因为仰慕他们的眼睛太多,所以他们往下看人的眼神都是淡淡的。如果是这样,因为太漂亮,那么他们也会有巨大的心理压力吗?

这些好像是一种常识,变成了一层保护伞,使英子看清了什么似的,又使她重新变得随意自如起来,从而可以把他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和别人一样的人,有快乐,有悲伤,有希冀,有失望。

甚至她有点同情他,因为你漂亮,你不如我们长得普普通通的的人活得自由自在。

“这个湖很不错吧。你是哪个系的?”他的普通话又响起来了,好像还有点南方口音的温婉。

“你猜呢?” 她手里夹着的复习资料和磁带也来不及往后藏了。

“英语系对不对?”他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学校的,你呢?”她说。

“我是国际经济贸易系的。”他说。

“我是医科大学的。”她说。

“哦,那你学的是那一科?”他问了一个很常见的问题。

“都学。开始上的是基础课,然后是临床课,内科,外科,小儿科,都学。到工作的时候再看分到那个科。”她说。

“挺好的。”他沉思着,淡淡的说。

她以为他疲倦了,想走,不想他听出了她的口音带点家乡话,竟然发现,他们是老乡,他是杭州人,他住在离西湖不远的地方; 她在一个小镇,是个典型的南方水乡,她熟悉的是湿漉漉的石板街,拱形的石桥,那一个个沿着河建立的老房子,推开窗户,看到的就是悠悠的河水。

他说他的系里没有多少老乡。所以看上去,他还挺高兴的。她也坐了下来,他们谈论很多有关家乡的事,特别是家乡的小吃。

他说话不多,也不少,不快,也不慢,比较标准的普通话,语速中等,充满淡淡的冷静,好像他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激情,没有兴致,没有好奇。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使他激动,或使他惊讶。

他的眼睛有时看着她,有时看着别处,当他看在她的时候,眼神犀利的像给她照了一个x-ray,但又往往不定格在她脸上,而是在她背后,他好像在看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想一个很深很深的问题。

这一切,英子理解为,对她没有兴趣。 但是因为他们是老乡,他又好像想说点什么,他会停顿以后,但你以为他没有话说得时候,他会又冒出一个话题。

就这样陆陆续续的,不算很兴致盎然的,也不是枯燥无味的,两人总共谈了30分钟的话。

然后,英子往自己的学校走去,心里想,今天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