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肋一样的生活(八十三)阳光
文章来源: 2009-04-16 08:38:27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鸡肋一样的生活(八十三)





阳光





有的时候,命运是不被掌握的。

阳光刺得人眼痛。

芮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张写着名字的白纸,就那样随意地飘落到了病房的地上。经过一晚上的病人和家属的有意或是无意的破坏,白天尚且干净整洁的病房终于被那些废报纸,快餐盒,饮料瓶,塑料袋调节的面目全非。做清洁的卫生员进来的时候,照例是一边打扫一边抱怨,这些病人家属真是没素质,要不怎么什么地方不好进,偏偏进医院?

而芮的那张纸就混在那些垃圾里去了它应该去的地方。

芮仔细端详着爹,他今天气色还不坏。
最近发黑的脸似乎有了一点红晕。芮还不知道有回光返照的说法,只当是他终于从阎王爷那里拿到了生死簿,给了他多些时日的阳寿。
芮拿一个枕头,让爹靠起来斜坐着,一边和邻床的病人打着招呼:早上好,今天天气真不错。

心里盘算着今天应该推父亲出去晒晒太阳。有空的话。
最好能请一个人来照顾父亲,看样子应该去趟劳务市场,或者去和护士长说说,看看有没有护工愿意做这个。
有时间的话其实在病房附近留意一下最好,可以考察一下,要有耐心的,对父亲好的。唉,他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一般人估计也不好相处。

千头万绪,要思量的事情这么多。
芮觉得自己是顾了东,顾不了西。
不过,钱的问题,是最大的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芮可能还是不能一直限制在病房,所以请人也是必须的。
一般的人,要是偷奸耍滑的,芮可真是不放心。
但是,她必须去挣钱。

即使现在去挣钱,还是太慢了。不知道如何才能更快地挣到钱?

芮去找了护士长,问了问护工的问题。
芮在医院呆了快一个月了,她平时对人彬彬有礼,温和谦恭,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还是病友都对她有好的印象。
护士长碰到她的时候经常会停下来和她打个招呼。

护士长说,找陪护啊?我这儿有家政公司的电话号码。公司是正规的公司,员工都是培训过的,一般来说工作质量都还不错,就是收费比劳务市场找的要高一些,一个月要1500-2000左右。对了,34床的病人这两天要出院了,他那个陪护是个50岁的女同志,做事很下力气,也满心细的,家属好像对她很满意,你要不过去和她联系看看,问她又接到活没有,愿不愿到你这里做。
芮连声称谢。

护士长婉转地提出,你爸的欠费单好像每天都在下啊?
芮说,对不起,我正在想办法。
芮脸有点红,小声问护士长,我能不能打听件事?
护士长将芮让进值班室,压低了声音,说,小吴,你的孝心我们都看见了。我看你是个好姑娘,我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芮只好先将自己的问题吞回肚子里去,洗耳恭听。

小吴,你没有兄弟姐妹啊?
嗯。
那你妈呢?
我妈在天津打工,她和我爸离婚几年了。
我听说你在深圳上班,工资很高吧?
还成,和内地比起来还可以。我在民营企业,也不是最好的工作。
哦,那你这一个月不上班,有影响吧?
芮叹一口气,唉,怎么没影响?我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跟老板续假,说好两周就回去的,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班。老板人好,还没有开除我,他就是开除我,我也没有话说。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芮满腹的委屈,终于也随着这眼泪一泻如注。她穿着坚强的外衣,无语言说的蛮荒一样的苦痛自从她的出生就伴随着她,在她的血液里侵润,渗透,蔓延。。。
而现在护士长,这个温和的女人,她温润如玉的几句关怀就摧垮了她的城堡。

护士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纱布递给芮,芮认出这是所谓的敷料,一般病人的伤口都是用这种折叠好的纱布来包扎的。
芮拿纱布擦了擦眼睛,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护士长。
护士长疼爱地看着她,小吴,你可能和我女儿一般大吧?今年25?
27了。
我女儿小你一岁。不过你看看她,还当自己是娇小姐呢,可娇惯她自己个呢。

芮低下头,不觉得护士长在表扬自己。她到很是羡慕有娇惯自己的父母,很想狠狠地娇惯一下自己呢!

护士长接着摇摇头,我跟你说,肝癌的预后不是很乐观,孩子,你已经尽力了。
芮听出来护士长劝自己办出院的意思,不过她想的方向是护士长担心自己欠费不交。
芮嗫嚅着,护士长,您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卖肾?我从电视上看到说一个肾可以卖30万。有了三十万,我爹的治疗费用就不愁了。

傻孩子,那是电视,是赚人眼泪编的。哪有卖肾救父的?你爸要知道了,你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孩子,你没做过父母,不知道做父母的心,你爸要是知道他的病让你这么为难,他是不会在医院住下去的。
护士长。
护士长,麻烦您,一定不要告诉我爹。我爹很乐观的,他以为过两日就可以出院回去了。您没看见吗?他今天气色多好噢。

傻孩子,小吴。护士长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块纱布,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别逼自己,别将自己逼坏了。
护士长到底见多识广,她拍拍芮的肩膀,孩子,你别想卖肾的事了,一个肾值不了那么多钱。
我看你找找晚报的记者吧。请求社会援助,以前医院也有过你这样的情况,社会捐款引起反响了,说不定医院也会做出反应,减免一些治疗费。不过你到时候千万别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护士长的传呼机响了,她匆忙地离开值班室。
芮跟着出来,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洒在护士站的阳台上,细细碎碎的阳光像金色的米粒,掉了一地。
两个年轻的护士在配药室专注地将几十个病人的吊瓶放上推车,还有几名护士拿着血压计,体温计在病房中逡巡。
芮摸着手上湿漉漉的纱布,似乎感到一丝由阳光带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