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 在赶巴士的路上
文章来源: 亚特兰大笔会2008-05-04 10:34:55



年记不小了方来到美国,比起同辈先行之士自然是落了一大截,比如自己的老即是同一级的大学生,只因十余年前来美几经奋斗如今坐到了老板的位置上,而自己虽在国内也已有不错的位置,来到美国之后只是一个打工仔而已,充其量冠以“高级”二字罢了。
 
上班的公司离家稍远,又不好让同事天天接,送因而改乘巴士。凤凰城的巴士与中国的大不一样,准时但两趟之间的间隔很长,错过了这一趟少则需等半小时多则等一小时方可乘到下一趟,有诸多的不便,但比起同事日日接送自己乘巴士毕竟免去了别人许多的额外负担,倒也是一件快事。

通往公司的巴士站离家也不近,要走近半小时才能到。乘上巴士之后巴士摇摇晃晃不慌不忙七绕八拐最后抵达公 司。平日同事接送单程不足二十分钟的路程足足花去一小时。但这仍是很幸运的事,试想如没有这巴士我何以上班呢?
 
没有乘过巴士的人自然认为乘巴士辛苦,可不曾想乘巴士带给了我许多新的乐趣,暂且不说巴士司机的风趣幽默,暂且不在意巴士乘客中各种各样的人, 单就在去巴士站的路上就有许多的新鲜事儿。
 
生平习惯了早起,习惯了八点钟上班,到美国之后仍格守自己的作息时间。所以不管春夏秋冬不管阴晴雨露,必是早上不到七点出家门,走过一大段路到巴士站等巴士。途径的这一段路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先是一个社区学院然后是一个公园,再是一个居民区附带有一个小学校。 

太阳从东方升起,空气是那么清新,心情自然也爽快起来。从家住的公寓出来即是一个交叉路口,每日要站在那里按下路灯柱上的按钮等待准行讯号,经常对面会有一辆红色的四门小车与我相望。过了交叉路口之后沿着不宽的人行道前行,这时会有一个年轻的母亲骑着自行车,带着看来不足四五岁的儿子迎面向我驶来,每当此时我总会让出人行道,让她顺利通过,而她总会微笑着向我说一声“Hi”。再接着走不到十分钟,到达学院的侧门,说是门其实没有门,只是一条路,但它通向学院。一辆我也说不上来是几十年代的老爷车会“砰砰砰”叫着从半里之外开来,拐进学校。车上坐着两个年轻人,看样子是这里的学生,车身被漆成蓝色,然后又涂上了白色和红色不规则的斑块。每看到这辆车我都想到甲壳虫,所以我给它起名“甲壳虫”。我想那辆车的主人想必是不愿花那么多的钱去做喷漆,所以自己为车上了新装,倒也颇具独特风格。 

走过这个门到达一个“溜狗场”,我姑且叫它为溜狗场。这是一个不大的草坪,四周用铁丝网围起来只留一个门供人出入。总见有人带着狗到里面,放开狗的项圈任狗在里面欢戏。平日怕狗,所以对这种场面不屑多看。
 
好了,到了我最喜欢的地方了。那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边上紧挨着人行道是一排叫不上来名字的树。树不高,树干离地面不到两米就分岔儿,树似乎终年都是绿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倒不是想在路上发现金子而往路上看,而是人走路总是要看路的。这一日在不经意往路上看的一眼中发现了一蝴蝶。她遍体金黄,站在路的中央。也许自己身单影孤独处异国,也许自己离家别子远涉重洋,对这小小的美丽的生命倍加关注。俯身下去仔细端详,她似乎不动;大胆用手去碰她,她也不飞。OK!我轻轻捏住了她的翅膀,把她放在了手掌上,她俩眼与我默默对视,但却依然一动不动。

看来她必是死了,我的心里一阵悸动。这位于沙漠之中的凤凰城号称太阳城,传说它的夏天可把放在路上的鸡蛋烤熟,可是它的春天仍然象冬天,把蝴蝶这幼小的生命冻死在了路上。可为什么正好在我日日必经的路上呢?是和我前世有约吗?天知道。 

蝴蝶在我手中静静地立着,尽管我的手也并不温暖,但我毕竟还有热血在周身流动,蝴蝶会被暖过来吗?我不知道。怎么办呢?我还要赶路,又不忍心再把她放回冰冷的水泥路面上。抬头望去,路边的树似乎在张开双臂迎接着什么,好了,我就把蝴蝶放在了树岔上,放回了我认为是她的“家”的地方。确信她已被放稳当后,我又把树的形状和位置观察了一番,才一步三回头奔向巴士站。 

第二天清晨,顾不上望交叉路口那里那辆红色的四门小车,顾不上理那个带着小男孩的年轻母亲,顾不上瞅那只色彩斑斓的甲壳虫,更顾不上睬那些欢喜雀跃的小狗们,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树林,跑向那棵树,跑向那只蝴蝶。
 
树林依旧,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芒;那棵树依旧,树干张开双臂迎接着什么;而我的蝴蝶呢?她不见了。是无情的风把她吹向了远方?是贪吃的小鸟把她当了早餐?不,不,都不是。是温暖的太阳复苏了她的生命,她张开了金色的翅膀飞向了天堂。 

我呆呆地静立在那里。

贸然醒来又匆匆赶路,我还要去乘巴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