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的匪夷所思
文章来源: 凛子2011-01-18 10:26:36

 

文学评论的匪夷所思

 

以前在大学教书时常常看到这样的现象。对于搞文科的人来说,如果你仅仅是热衷于搞文学创作,或者翻译,就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哪怕你就是作品等身,也极有可能混不来一个教授职称。因为文学创作,翻译作品都不能算作你的业绩,都不能成为你评职称的依据。只有当你能拿别人的作品说三道四,评头论足,或褒或贬,说得出一二三,总结得出四五六来,也就是说你能搞所谓的文学评论即所谓研究了,你的文章才能算得上是你升级的资本。对此,我一直想不通,就文学活动而言,创作到底是本,没有文学创作,哪来的文学评论?就对人类贡献而言,一本好的文学作品可以流传千古,一代代的人要看的是原著,评论充其量仅仅能作为参考。这孰轻孰重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如今,当然这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评论比原著吃香,评论家就凭着对某一位作家所谓的研究,就可以成为他的职业,他晋升的阶梯,他功成名就的资本。而作者自己本人,倒是靠边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就像是《红楼梦》,多年来就不知养了多少研究者,不知有多少人就靠着曹雪芹活着一辈子。当然老曹是死了,如果他老人家还健在,听着这些人这样摆活他,他会作何感想?

那么文学评论到底需不需要呢?我觉得还是要的。因为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比我们聪明,能看到作品中我们没注意到的细节,能看出我们没有看出的传达出来的更多的信息,能帮助我们明白更多,理解更深,从而提高自己欣赏文学艺术作品的能力, 当然与此同时这伙人也完全可能拔高或者降低作品和作者的真正价值。形成一个良性的,真正好的,有意思的批评氛围也必须有一个正常的话语环境。过去的文学评论多半都是由权威人士定调调,然后众人相和,或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都是看着别人脸色行事;现在情况当然有所变化,百花争鸣的局面基本打开了。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给评论界吹进一股清新的风,令人心旷神怡。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行行娱乐化的“春风”也吹到了这里。到处都不缺乏有乐于标新立异的人士。在这块历来都认为比较阳春白雪的地盘也出现了这样的人,他们不惜捕风捉影,无事生非,用狗仔队娱乐记者的鼻子在别人的作品里东闻西嗅,抓住一点蛛丝马迹便大做文章,并且以耸人听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标题引人注意,让自己一鸣惊人。当然人想出名,想搞出点动静来,这都可以理解,甚至说出点耸人听闻的绯闻来也为尚不可,尽管这已经离文学批评相差甚远。但是要是肆无忌惮地不惜以诋毁别人的人格名誉的手法达到目的,这就有点让人不能忍受了。比如,说人家擅长心理描写的茨威格是窥视狂,说托夫妥耶夫斯基是精神病患者,说杰克伦敦是双性恋……等等。

最近我在寻找许子东在东方卫视世说新语节目作的《解密张爱玲》时无意中听到上海女作家淳子在央视的百家讲坛的演讲。不知道她在用多长的时间试图让那些坐在那里可怜的听众相信张爱玲的文学创作动力来自她的恋父情结……。我听了一节,忍无可忍,不明白这样八卦性质的言论如何能登上还比较不娱乐的百家讲坛!这会儿,我有点明白,有点能理解为什么那些研究论语一辈子的老学究们对于丹大脑起火了。而我读张爱玲才三个月,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热爱欣赏张爱玲的读者。

我必须先声明我不了解这位作家,也没读过她的任何作品。在网上粗略地查了一下得知,上海作家淳子,可以说是一个疯狂的“张迷”。从一九九三年开始,用了八年的时间走遍了张爱玲在上海生活二十几年,具体地说应该是二十八年(除去香港读书的三年)的生活足迹的,亲自去看去体味了张爱玲笔下描述的每一个地方,甚至还沿着当年张爱玲去温州寻夫的路线走了一遭,并且出了一本《张爱玲地图》的书。按理说她应该是对张爱玲非常了解,而且应该是张爱玲的知音了。可是她迷张却迷上了歧途。我这样说,说实话,都是在把她往好处想,不想把她想得太卑劣。这就如同你是个名人,与你交往了十几年的朋友,在了解你方方面面的情况后,突然在某一场合公开地爆出你心底最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秘密,你会是什么感觉?而她,你的朋友,不过就是为了借你的光,也当一回名人。

自从九十年代,张爱玲又重新回到大陆中国文学大家庭中以来,有多少人就开始迷上了她。有些人都恨不得把张爱玲翻个底朝天,把她作品的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细细品味。人们欣赏她,研究她,从各个角度去观察她,体会她,说她好说她坏,这都无伤大雅。但是像淳子这样,拿着张爱玲故事中有意无意流露的情绪,心结,甚至有些就是气话,然后以己度人,编造出一个让人无法辩驳的谎言。这就如同把一个健康的人送精神病院,判定你精神有问题,你能怎么办?像淳子这样不顾自己形象倒也罢了,可悲的是百家讲坛把话筒给了她。当然也可能就是因为她的视角独特才让她有了这样的机会。

我不得不说,淳子的这一做法可能会引起一些不了解张爱玲的人的好奇心,但一定会失去真正懂得欣赏,并且热爱喜欢张爱玲读者的对她的尊重。做这样的文学评论,走这样的歪门邪道,与文学初衷背道而驰,一定是一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