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很累，不想吃饭，更不想做饭，老公和小州不在家，我就让凯丽下厨做简单易做的macaroni and cheese给她自己和三猪吃。三猪看凯丽在灶台前忙活，问我：“妈妈，凯丽能做饭了，现在是不是算作大人了？”我说还不算，她属于青少年（teen）。他又问他什么时候能够成为teen。跟他算清楚了还有几年他就能变成teen，他寻思了一番后冷不丁问我：“妈你多大岁数了？”我告诉了他，只见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一声高亢的怪叫，然后跌跌撞撞地笑倒在沙发上！

在沙发上脚朝上头朝下地挂在那儿对我说：“妈，我从来不知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忍住笑问：“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已经很老了？”他使劲点点头：“是啊，很老很老很老了！”他连用了三个“very”来形容我老的程度，让我立即觉得自己已经是齿摇发疏弓背拄拐的老妪了。

我想起一些事情，感慨地说：“实际上爸爸妈妈有了你，变年轻了很多呢！”

他忙问为什么？我解释说因为有你，所以会和年轻的父母打交道，参加小孩的活动，会玩小孩才玩的玩具，所以自己的心也变得小了，他不置可否的样子，大概心里还是认为我很老很老了。

周围朋友经常会说我和老公看起来很年轻，我自己也一直觉得自己挺年轻的，无论心态还是外貌。我想和家有小小孩有关，因为心态年轻，相由心生，所以外貌也会看起来年轻些。

不过去年夏天回国后，我对这个结论变得十二万分的不肯定了。

那时在机场候机室看到一个女同胞，屁股只坐了椅子的一个小边，仰着脖子使劲地盯着登机口。负责登记的空姐不住地喊着名字，让人到前面去办什么手续，她听了之后马上就站起来，四处张望，看看大家都没动弹，又坐下来，一遍遍地站起坐下。我看她那么紧张，就过去跟她说：“你不用着急，时间还没到，一会儿跟着我走就好了。”她马上放松了下来，擦擦头上的汗告诉我，她这是第一次出国，来帮女儿坐月子，看外孙，签证到期了这就必须回去了。我们聊了一会儿她的外孙，她扭头看看三猪，犹豫着、不怎么肯定地问我：“你这是，要把孩子带回去？”

我看她的表情似是不确定三猪是我的什么人，赶紧说：“他是我儿子，我们回国探亲。”她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这眼神，你看我这眼神。我们互通了年龄，发现她比我还小一岁。我在同辈人中已属早婚早育的，可她说她在乡下，十八岁结婚，十九岁就生了女儿。她说村子里的同龄人几乎都抱孙子了，很多人的孙辈都上学了，她属于抱孙辈比较晚的。这样说来她觉得三猪有可能是我孙子也是说得通的，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有点被打击到了。

谁知后面的打击一个比一个大。

回家后的一天，朋友派他的司机来给我送樱桃，我就到小区门口等，看到旁边有摆摊卖水果的大妈，就和她聊了起来。当时网上都在讲城管执法的事，我就问大妈城管怎么管他们，聊了半天，大妈问我：“大妹子，你这是内退了，还是下岗了啊？”

大妈大概看我大白天的没事干，闲得要命，所以认为我没工作，这和年龄无关，我这样告诉自己。

最沉重的打击来自那天傍晚。

和三猪在小区的广场上玩，我领着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朋友一起做游戏，玩得满头大汗之际，突然听到有个孩子的妈妈喊他回去吃饭，我看看表对小孩们说咱们都应该回去了，其中一个小男孩特有礼貌地对我摆摆手，大声喊道：“奶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