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到底有多远(写在一个小故事前的几句话)
文章来源: 碧波游侠2009-09-28 10:38:19

 

我有一个喜欢写作的发小,常常要我写东西给他看,如果不写,他就要把我们小时候的糗事讲给相识的人听,这位哥们有一部好手机,有一套短信群发器,那里存储了我所有亲属、同学、战友们的手机号码,七大姑八大姨的,比我自己手机里存的还要多,我有时候忘了某位久未谋面的朋友的电话就能向他要,他总能在自己的短信群发器里给找着。

这位哥们一提起从前的糗事,我就得妥协,只好写一些东西打发他写作的写作爱好。昨天晚上,我把写好的故事《痣疮》发给他看,他看了后情绪激动,对我展开持久的攻击,说我现在越来越俗,连那玩意都写到“作品”里。我从来不承认自己的东西叫做作品,也没在一些社区开过论坛,没在网上开个博客什么的,但他的话还是让我的脸红了一下。

记得鲁迅在谈论艺术时说起画家选择题材的重要性,他说没有哪位画家愿意画大便,因为即使有最好的技巧,画那玩意儿都会受人唾泣——鲁迅先生的话也不对,我就见过画大便的,比如最近热播的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里,懒羊羊头上就顶着一砣大便,还有,现在有的礼品店出售一些时尚礼品,有一种礼品包装在精美的礼品盒内,打开之后,就可以看见造型逼真的大便了。所以说,大便并非不可出现在艺术作品内,而是看你想通过这玩意儿表达什么。

我的发小如果不声讨我的“痣疮”,还算得上是位可爱青年,他小脸粉红,下巴上连一根胡子都不长,很象祖国的花朵,上火车都可以买儿童票,在公园里也能荡起双浆,用小船儿推开波浪。这位哥们在看我的文字时,思维也停留在小朋友的基础之上,恨不得一边唱着“是谁带给我们幸福的生活”一边声讨我。事实上,我写“痣疮”的目的并不在“痣疮”本身,它代表肮脏,在我的文字里,叫“痣疮”的男孩和他村子里的孩子们很多都从事这种肮脏的工作,从事这项的工作原因是他们找不到工作,找不着工作的原因是他们没有机会接受到正常的教育,不能接受教育的原因是他们太穷,没有接受教育的条件。那帮人缺乏是非观,不懂八荣八耻,只知道巧取豪夺,且言之凿凿。我写的这些人在农村里有实例,一帮少年,家里穷得上不起学,去南方打工,可到了南方后才发现,许多给外商做订单的厂子都倒闭了,自己又没技术,就想着通过飞车抢夺的手段挣钱。

其实我也可以给主角设计出如“嘎子”、“潘冬子”等好名字,可我不打算那么做,在我的潜意识里,产生痣疮的原因是由于机体的本身发生了病变。就象在一个价值观扭曲的国家里,人的是非观必定会扭曲一样。没有谁生下来就要做飞车贼,只有当他们在社会上看到不公正,经历嘲弄和鄙视之后才去冒险,而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社会体制原因,也可能是社会分工不合理。有一些人生下来就被打上低能、劣种人的烙印。这种人所以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有一部分可能是对于社会体制的抗争。

我们所追求的自由与民主,所信仰的社会主义,其基本条件就是人人平等,世界大同,每个孩子都能得到正常的教育,每个家庭的基本生活都能得到保障,如果这些问题无法解决,那些居于庙堂之上的在谴责飞车贼时,是不是要反思,产生这些事件深层次的原因呢?

“痣疮”最后可悲地死了,每天都会有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如“痣疮”那样死去,他们的做法或许不对,但他们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他们的悲剧正是社会的悲剧。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可当你通过辛勤的劳动所得到的连温饱都难以为继时,会不会想,幸福是什么,幸福在哪里,幸福是不是某些宣传工具所承诺的一纸空文,幸福离他们究竟有多远?

附:智窗VS痣疮

北京人喜欢称央视新办公主楼为“大裤衩”,这个亲切的种呼引起央视高层领导的不满,他们认为,CCTV是如此严肃机构,哪能取如此慵俗不堪的名字呢?高层开了数次会议,在内部进行主楼名称征集活动,最后郑重地给该楼取了个充满智慧的名字“智窗”。“智窗VS痣疮”,老百姓一看又乐了,你央视再整也离不开裤裆底下那玩意儿。

“智窗”两字很有喜感,不由得你不乐,就象“痣疮”不由得你不恶心一样,对于“痣疮”我想到的不仅仅是恶心,它让我想起春天时朋友对我讲述的一个故事来:

他身材不高,长相糟糕。他眉间有颗痣,额角生个疮,为了记得这显著的标志,大家都叫他痣疮。开始时,他总不乐意,挣扎着和别人理论,可这样叫他的孩子大多比他大,打架他总是吃亏。后来一想算了,痣疮就痣疮吧,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再说人家中央电视台主楼不也叫“智窗”吗,尽管字不相同,叫起来还不一样。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学会了自嘲,真是个乐观而又快乐的人。

他在镇中学读过书,直到村子里许多孩子都去南方打工后,唯有他还坚持读了一年。春节时,打工的男孩子们回到村子里,喝酒赌钱,外出做工的孩子好像都挣了不少钱,让一些没有外出的孩子眼红。原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在南方做无本买卖,两人骑在摩托车上,抢路人的耳环、胸链钱包,抢胸链的时候,运气好的还能顺便摸一把女人的乳房。男孩们说,南方女人的乳房就象刚出笼的馒头,不但柔软,还有丝绸般的手感,比村子里刘寡妇的胸器好多了。痣疮觉得刘寡妇的乳房也不错,夏天的时候,吊在小腹上,如两只大瓠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别提多带劲了。痣疮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对别的男孩说,怕人家笑话他没见过世面,对于村子里的男孩们来说,女人的乳房就是世面,摸得多就算见识广。女人通过男人征服世界,男孩子们通过乳房见识世面,如果一个男孩在没有成为男人之前,连女人的乳房都没有见识过,说出去会惹人笑话。

痣疮认为抢女人的东西犯法的事,男孩子们就笑他,说你个破痣疮,脑袋上长屁眼了,这年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想发财,有几个人不做犯法事,有钱的官老爷们,吃人体盛,洗桑拿浴,玩处女,收贿赂,哪一项罪名依照法律都是杀头之罪,可人家活着滋润着呢。你他妈的十六了,还说这样白痴的话,书真是白读了,还不如和我们一想去南方发展,别他妈的读书把自己给读傻了,最后连个处女都日不着。男孩子们的嘲弄让痣疮感到茫然,他说,鬼孙子们在哪儿学来的混帐逻辑,如今是太平盛世,和谐社会,盛世出瑞虎,瑞虎振国威。电视上都是这样说的,这帮鬼孙子们的说法真不符合主旋律。

痣疮爹见到村子里的男孩们挣了不少钱,有些眼红,他认为同样是男娃子,别人家的孩子不一定比自己家的强,痣疮没挣钱的原因是自己把他给耽搁了。即使书读好了,考上大学,家里也不一定有钱能供得上,再说,读书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嘛。痣疮爹说服痣疮,让他跟村子里的孩子们一起去南方发财,说是去打工,其实父亲和儿子都知道这生意就是无本买卖,投资小风险大,收入可观,痣疮爹说,等挣了钱,把痣疮眉间的痣用激光烧掉,额角的疮再治好,哪个孙子还敢叫他痣疮。

痣疮跟表哥一起来到广东东莞,东莞挺乱,但很繁华,满街都是洗头房,满地都是站街女,和家乡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开始好几天,表哥带痣疮满街溜达,让他熟悉环境,告诉痣疮哪些地方有便衣出没,哪个路口有摄像探头。痣疮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很快就把环境摸得清清楚楚,开张前的晚上,表哥带痣疮嫖了只鸡,痣疮第一次和女人做,弄了半天也没弄对,气得女人说他,长了个带疮的脑袋,连干X都不会,真没出息。痣疮一着急,就在女人身上射了,搞得他们差点打了起来。

表哥知道做飞车贼的危险,他害怕痣疮失了手,进班房前连个女人都没日上,所以算是破了戒。按照道上的规矩,做事之前不能沾女人,容易坏事。表哥从事这行好几年,对自己的车技有把握,他想,总不会那么巧,第一次带痣疮就会出事罢。

表哥在女人身上褪了火,听见隔壁的痣疮正嘟嘟啷啷地和妓女辩理,什么性乃人之天性,该射时焉有不射之理,什么做爱是一种享受的过程,而不是吵架之类的酸话,就跑过去揣了那女人一脚,骂他不待见客人。那女人见到痣疮身边还有一凶角色,才打消了和痣疮吵架的念头,这妓女原本打算从痣疮身上多挣几个钱,现在觉得有点不太现实,就想,弄脏就弄脏了,洗去就是。然后微笑着说,官人,欢迎再来。

表哥对痣疮说,对待女人,你那一手酸话不管用,你要投其所好,就象你要去哄母狗,就得冲它拉泡屎一样。你和它说性是人的本能,只会招来笑话。痣疮听懂了表哥的意思,他想,等到挣了钱,好好折腾那婊子,把面子找回来。

痣疮终于没有找回来面子的机会,他们第一单生意就出了事,那天,表哥带着他在街上寻找目标,在一个转角,他们盯上了位单独走路的年青妇人,等那妇人走到较为偏避之处,表可一脚油门冲了过去,痣疮随手抓起妇人的包,把妇人拖倒在地,整个过程只用了几秒时间。可是后来,座在后座的痣疮看见妇人摔倒在地,膝盖上鲜血淋漓,竟然动了侧隐之心,他跳下车,想上去扶起那妇人。

悲剧在痣疮跳下摩托车后就注定要发生,就在他向妇人奔去时,恰巧被路过的警察发现,一名有责任感的警察为了保护受伤妇人,果断地开了枪,两粒子弹击中痣疮,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警察在维护社会治安上取得辉煌战果,当场击袭抢包贼一名,枪击者被记了功,这件事在当地产生极大震动,再也没有群众说警察不作为了,而痣疮的那帮同村兄弟们,也作鸟兽散,不久,他们或许会在另一座城市出现,或许会从事各种不同的工作。

痣疮爹没有等到孩子挣回的钞票,等到的只是一个飞车贼的骂名和一捧冰冷的骨灰。每当想起这事儿,老爷子就会一边抹泪一边喃喃自语:娃本该是雷锋的命,却不幸生在小偷的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