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西安那两年，遇到许多留着长胡子、穿着中式长袍的人。这帮人原来在单位上班，后来下岗了，就蹲在西安的城墙边给人算卦，西安有最完整的旧城墙，可以蹲很多人。大家都知道算卦是技术活，不但要上晓天文，下知地理，还得能言善道，所以真正能算卦的人很少，好在可以留胡子穿长袍，这些东西能起到道具的作用。在社会上混，道具是必不可少的，比如你肚子饿了，顺手在小摊上摸个包子吃，就会招致摊主的扑打。若你穿着城管的制服就不会这样，摊主不但不打你，还微笑地问你口味如何，然后送你一碗羊肉汤喝。这就是道具的作用。

算卦人蹲在城墙边，把手抄在袍袖子里晒太阳，西安的冬天很冷，晒太阳可以起到防寒的作用。这帮人没出过远门，总觉得西安的太阳是天下最温暖的太阳，西安是座古城，生活在古城里的人有深度的优越感。他们对外地人聊起西安时滔滔不绝，上下五千年，纵横三万里，一点也舍不得遗漏。西安在他们的嘴里叫“恶的长安”或是“恶们长安。”这种说法让北京游人很不满，北京是天子之都，他们能得到天子的恩泽，哪容西安农民们瞎吹呢。他们就蹲在城墙边，用普通话教育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西安人。北京人大多有教育别人的爱好，他们长着方形的脸，这张脸看起来很正义，象麻将里的五筒，北京人不太会打麻将，他们都爱贫嘴。如果你是北京人，不会耍贫会觉得很不好意思，恨不得找块城墙砖把自己拍死。

算卦的说长安是李靖所造，有近二千年历史，北京人就说北京是朱洪武所造，有七百多年历史。算卦的轻蔑一笑，他们听说过朱洪武，此人当天子之前是要饭的，北京人生气地纠正，那叫丐帮。算卦的说，不管什么帮，哪能比得上李靖的高贵血统，李靖是李虎的后代，窦建德的外甥，血统高贵，善长兵法和造城之术，古时玩军事的都喜欢造城，孙武造了苏州城，杨坚造了洛阳城，李靖造了长安城。他们不但军事过硬，作风优良，造了一座城，就算得上保障有力，那时候的军事家通晓建城之术，大多是双学位。

我写的故事就是在算卦者之间流传的，这帮家伙喜欢胡侃，故事难免会失去真实性，好在故事发生在唐代，所以你们不必跟我较真，要较真也不用找我，可以直接去西安，那里有许多高人，不但会算卦，还喜欢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