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蛋青春(一)
文章来源: 碧波游侠2008-08-21 18:52:17

有一次,我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后来我们醒了,才发现彼此是相亲相爱的。


——摘自泰戈尔《飞鸟集》




26岁的时候,刚从部队回来,猫在武大附近的一间小出租屋内,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文学青年,那年我认识了许霜,许霜当时25岁,在武汉一家极有名气的报社当记者,主要是给社会新闻快版面写一些一地鸡毛的琐事,我在武昌,她在汉口,我们之间隔条长江。

我们第一次约会地点在汉口一家情人酒吧里。在此之前,我曾经替她提供过各种社会新闻,当时我除了写一些没有人看的严肃小说外,还利用大把的空闲时间在街上闲逛。曾经在解放路边某个尚未建完的高层建筑上目睹一女子连续三天在同一地方同一时间跳楼,警察叔叔三次用搂抱的姿势将她解救下来;见过两个拾荒人为争一个垃圾桶的所有权而大打出手,还见过一中年妇女深夜在复兴路大街上裸奔,当时春寒抖峭,当妇人的身体象一团白雾一样自身前飘过时,我清楚地听到她因为发冷上下牙床发出的咯咯之声。

这些都属于新闻线索,只要给许霜打个电话就能换来50100不等的零花钱,所以我约许霜吃饭就有了答谢的意思。


我们约会期间,她去趟洗手间,前后大约花去了一刻钟时间,我看到她留在餐桌上的化妆包,随手拿起来准备追上去交给她,从历年看电视剧的经验分析,女主角一般都会在洗手间补妆。许霜是我当天的女主角,由此可以看出把化妆包交给她的必要,可是当我追出去后她已经关上了女洗手间的门了。从阶级友谊出发,我还可以追进女厕所把化妆包交给她,当然做这件事时要闭着眼。

黑格尔说过,只要闭着眼,世上就没有悬崖。从哲学角度出发,只要闭着眼,世间就没有性。即使有许多性过程都是闭着眼进行的,但也可以把它当成游戏,这样就不会和黑格尔的哲学命题相悖。追进女厕所虽然热情有加,但却容易被人误会为色狼,武汉女人对待色狼的办法是在他下体踹上一脚,用快速的语气破口大骂,然后就被扭送到派出所,被认为是色狼不属于哲学范畴,而且现在也没有多少人去看黑格尔了,所以我就没打算那么干。

这个女孩步履飞快,据她说,上中学时,她经常在放学后跑到学校的后山上追兔子,野兔不管是白是灰,是公是母,都逃不了被追到吐血的命运,这个女孩在后山出现就是散步的兔子的灾难。那天我回到餐桌边,由于好奇就打开她的化妆包(这样做不够礼貌,但当时她不在场,当事人不在场就失去了礼貌的对象),里面有小镜子、小梳子、眉笔、唇膏等女人的玩意儿,还有零用钱、身份证等女人共有的玩意儿,身份证上的许霜用含情默默的眼光斜视着我,我的脸飞快地红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等到她从洗手间回来之后,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年龄、籍贯、星座等基本事项了,在没有和她见面之前,我们只是在MSN的视频上见过面,只有一些平面的印象,说实话,许霜在视频上还是满漂亮的,但视频不是身份证,无法证实她实际年龄。


后来许霜说我跟她约会是居心叵测的动机,是骗她上床,不得不防。她认为我不修边幅,一头乱发,胡子拉碴,而且面容不善,这样的人放在过去就该是土匪强盗,看到女人就会先奸后杀,但现在是新社会,像我这样的人失去了先奸后杀的条件,但对待女人却揣着颗叵测之心。

我承认自己长的流氓相,如果生的面若朱粉,齿白唇红,谈话带着娘腔,喝茶翘着兰花指,就会显得让人放心,但长相是父母所赐的,充满不可寓知的随机性,由不得选择。我还可以辩解说自己阳萎,属天阉之人,或是有同性恋倾向,这也会让女人放心,但却是在骗她。

我虽长的不好看,但从来不骗人,再说,许霜如果允许,我也不介意和她上床,所以对你她的说法未置可否,幸好还能转移话题,谈论新闻线索之事,许霜有极强的工作责任心,决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有用线索。和许霜相识在七年之前,那时我虽然有个流氓的长相,却又怀揣一颗单纯善良的心,若是现在指不定自己会有什么奇怪的回答了。

第一次见到许霜时,她留着齐肩长发,上身穿着淡绿色细毛线高领毛衣,下面穿着深蓝色牛仔裤,这丫头眉清目秀,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一副清水出芙蓉的长相。她几乎没化妆,所以化妆包在她手里就象是个道具,这样的女孩和我坐在一起显得非常吃亏。事实也是如此,当我们结完帐走出餐厅后,大街上许多人看着我们,特别是一些自命不凡的男人们,嫉妒的目光都要喷出火来了,这时若是把香烟放在他们射向我的目光之间,打火机都省了。


我们在大街上溜达了一会,感受了一下武汉春天温柔的夜色,许霜自车库取了车要送我回去,我笑着扬了扬手,拒绝了她的好意,夜晚十点半的大街上有许多空载的出租车,方便的很。


三个月后,我再次见到许霜。那次,我成了她的采访对象。


我有个远房表哥,他大我十岁,在我当兵那年,他就退伍了,被分配到县地税局上班,这家伙身材高大,面孔黝黑,年轻时就长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凶神恶煞般的长相让他所管辖的那片经营者害怕,每年都能超额完成税收,参加工作当年就被评分税务标兵,表哥嗜赌成性,第三年就输掉了十几万,被单位开除了,最潦倒的时候在县城踩黄包车,认识了一批地痞流氓,后来因盗窃犯案了,就跑来投奔我。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家伙是个盗窃犯,否则毫不犹豫地将他扭还给政府,我虽然长的象坏蛋,却是个好公民,上学时曾拾金不昧过,也救过落水儿童,还利用雷峰的名字给希望工程捐过款。按中学校长的话来说,李瑞同学是个拾金不昧、乐于助人的好学生,当然这也是多年之后的事了。现在遇到这样的事一般都会当新闻线索提供给许霜,现在很缺钱,一个人只要缺钱就会思想堕落,道德滑坡。


我请表哥在楼下大排档吃龙虾,顺便再聊一些家庭琐事,两瓶啤酒下肚,正聊得酒酣耳热之际,不远传来一个女孩的哭求声,那是一个卖唱女,背着把断了弦的吉它沿着一张桌子边,不知何因,一个穿西装的大胖子正在喝斥她,胖子每说一句,同桌人便哄堂大笑,看着女孩吓得瑟瑟发抖,带着哭腔的哀求,女孩的表情让表哥想起了踩黄包车时被人呼来喝去的样子,不免怒从心中来,他拎起一只啤酒瓶对我说“瑞子,毁那孙子”。便杀将过去。


在一场持续三分钟的混战中,表哥和胖子等四个人打破了头,我的手指被破酒瓶划了道口子,身上也挨了几记老拳,有人把表哥见义勇为的线索提供给了报社,恰好当天晚上许霜当班,当她开着车赶来时,我们已经进了派出所。伤者被运到医院包扎,剩下的人留在派出所留着接受讯问,许霜走进派出所时,我正蹲在那儿手捂伤口,蹶着屁股接受调查,看到许霜,慌忙到脑袋埋到臂弯里,可她随便扫了一眼就认出了我,许霜用高跟鞋踢了踢我的屁股,用武汉语问我“李瑞,搞么子沙”?


派出所长肯定了我们见义勇为的行为,同时也批评我们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是不对的,他的意思是我和表哥要象参加高级酒会一样端着酒杯,用四平八稳的方步走到胖子面前,先做自我介绍,如果带着名片还要递给胖子一张名片,然后真诚地和他聊聊天气和股市行情,最后再切入正题。对胖子说“先生,你的做法有些不妥”。胖子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接过名片,并接受我们建议,以诚恳的态度进行自我批评,从三个代表讲起,最后认为自己欺负弱式群体是不对的,要加强世界观的改造。

在派出所长对我们进行教育时,那帮家伙中有人举起了手说“报告政府,还要谈谈伊拉克战争和朝鲜核问题”,所长肯定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参加斗殴的人都哄堂大笑。最后,所长要我们交了3000元的医药费,这让我犯了难,我在武汉举目无亲,到哪里筹钱去,看到我的窘态,许霜看了看说:“没关系,钱我先垫着”。


交了钱,写了一份保证书后,许霜把我从派出所领出来,开车把我送到出租屋,我指了指出租屋里一堆破烂对她说:“霜子,除了电脑,你看着拿两件趁手的吧。”


“没什么值钱的,这些我都不要。”


“那你要什么啊?”我搓着手。


“要你。”许霜微笑着说。随即又吐了吐舌头,歪着脑袋说:


“开个玩笑,你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