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文章来源: mw!2012-06-12 17:06:02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与父亲游衡山

 

 

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每个男孩子都梦想自己的父亲最好是个将军,最起码是个军人,倒不是指望自己当个“官二代”“富二代”什么的,在那个尚武的时代男孩子们都羡慕军人家庭的光荣地位和军人父亲的打仗经历。我父亲是打过仗的,但我父亲从来不提及他那段经历,每次我追问那段经历他都推说忘了。到不是我父亲多么多么谦虚低调,大概实在是难以启齿,因为我父亲打的是文革中的“武斗”。

 

 

父亲因为长得个子高力气大,而且出身好,人缘不错,在1968年四川西昌地区武斗规模升级时被单位里同事们推举为他们这一派的民兵连长(也是武斗队长之一),当时的过程其实有些戏谑性质的,推举队长的现场搞的跟拉歌比赛似的,那一天大伙还嘻嘻哈哈一致推选了另外一个单位里最矮的的男同志(才1米4几)当了指导员(武斗队副队长),可是等武斗队被拉出去真打的时候大家才明白那可不是在单位里联欢晚会上大家一起哄被推上台表演个节目那么简单,那是真的枪对枪、炮对炮地厮杀,枪林弹雨,死伤累累,活脱脱的就是一场内战。

 

当时西昌城里城外武斗打了个天翻地覆,文革两派均得到不同派系的军队暗中支持,部队战备武器库里的武器敞开让拿,什么战防炮,重机枪,火箭筒,手榴弹,冲锋枪,炸药包全上了。我父亲他们那一派年轻人多,知识分子多,打嘴仗行,打仗就不是个个,尽管武斗队里有不少抗美援越前线上下来的退伍军人,但对方里混着的现役、退伍军人更多,结果几个月厮杀,我父亲他们一派被打败了。没有温情,更没有一笑释恩仇,除在战场上被当场抓住枪毙的之外,我父亲这一派其他参加武斗的大小头目都被对方派别挨个搜捕,传说被逮着的被绑着一排排枪毙了,我父亲吓了个魂飞天外,听到消息连夜带着我母亲(我母亲当时怀着我大姐,大着肚子也得跑啊)从西昌逃亡甘肃老家躲藏,路上历时近一个月的磨难才回到乡下老家安顿下来(当时整个中国西南,西北都在打武斗,成昆线,陇海线交通时断时续),过了半年才收到单位电报说武斗结束,实行军管,速回单位工作。

 

有了这么一段不光彩经历,我父亲自然不愿意提及,除了心理念叨着“感谢党,感谢政府”外,还反复在心里寻思为什么我这么一位贫苦出生的农家娃,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到了国家级的科研单位工作,还没有为国家好好工作,贡献什么成绩就稀里糊涂地卷入了武斗,违心、半违心地打打杀杀,单位里同事好友被打死打残废好几个,原因和目的是什么?一腔热血换来个污水凌头,平白荒废几年光阴。

 

 

父亲其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忠厚之人,从未起过害人之心,平时学习刻苦,工作认真,总想做出些成绩不愧对先人。却因为随波逐流,在人生经历上甚至心灵上抹上了这么一笔甩不掉的污迹,他实在想不通,终生觉的窝囊。

 

 

我父亲出生在甘肃靖远农村,排行老三,因为家庭穷困一直未上学。家里所有的一点点钱都用来供我二伯去上学,我二伯从小天资聪慧,学习非常优秀,志向远大。初中毕业后正赶上国家号召知识青年参军抗美援朝,他就参军去了朝鲜,在1953年抗美援朝停战前夕中美最后一战时牺牲。二伯牺牲后,政府按月发给我爷爷奶奶一定数额的抚恤金,除我大伯当时已经成年在务农外,我的父亲,我四叔,姑姑和五叔均是靠着我二伯的抚恤金才完成了学业。

 

 

父亲60年考入兰州大学,62年时结识了我母亲,并于64年大学毕业时结婚。我母亲来自于老革命家庭,但我外公58年即被划为右派,从甘肃省教育厅副厅长的位子上掳下来关到监狱里(他是跟随刘志丹开始的革命工作,受“高、饶”事件的影响西北的陕北派干部从55年起陆续都被整肃)。从此右派和反革命子女帽子戴在我母亲的头上,跟了她半辈子,一直跟到1978年我外公平反为止。

 

 

我父亲因为出身好,大学一毕业就被分到北京钢铁总院工作。我母亲的分配是个难题,尽管品学兼优但因为是右派子女,无法分配。拖到毕业后5个月才分到辽宁鞍钢。我母亲说她收到派遣证时高兴得热泪盈眶,憋了好几年的委屈一下就爆发出来。那时鞍钢是中国第一大企业,大学生能进鞍钢工作是非常光荣的,当时中国百业待兴,企业实在是缺人。父亲为了和母亲团聚,打报告申请也要去离开北京去鞍钢,从地方去北京是不容易的,但从北京去地方还是容易点。这么父亲如愿以偿也到了鞍钢工作,当时也没有婚房,父母各自住集体宿舍,就平时也不容易见一面,鞍钢厂区、生活区老大一片,父亲和母亲在不同的部门工作,隔着几十公里呢,只能等周末才能在一起吃个饭,逛一下街,就算是夫妻生活了。

 

 

就是这样的有名无实的婚姻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到了66年,母亲单位里又酝酿着要都整我母亲,右派子女嘛,天生的斗争对象。这时转机出现了,因为战备和开发大西南,建设大三线的缘故鞍钢的一小半要分到西南去,母亲的一位领导找到母亲谈话,问去不去西昌,去的话就不担心挨整。母亲想都没想就点头说愿意去。母亲66年去了西昌,父亲的单位部门反复做父亲的工作,因为他当时是技术骨干,单位里准备提拔(出身好也是关键因素),而且领导暗示鞍钢里根正苗红,相貌出众的大姑娘有的是,何必为我母亲这样的右派黑帮子女牺牲了自己的前程。父亲意已决,坚持打报告申请去西昌,如愿以偿,父母双双在西昌安家后这才开始了两人真正的生活。新单位的同事来自中国的四面八方,事先都互相不认识,他们中也不乏和我母亲境遇类似的人,资本家的后代,归国华侨,教授的子女,右派子女不少,都是天涯沦落人,这反倒没有了谁整谁的基础,同事间工作气氛非常好,私下都成了铁杆朋友,这样我父母亲在西昌才算真正开始了舒心的工作及生活。

 

 

个人的生活总是随着时代的洪流起伏,68年开始西南的派系斗争开始,并愈演愈烈(感兴趣的放狗搜吧,能搜出一大堆。关于68年的文革武斗史学家公认的观点是重庆打得最凶,我看是因为西昌人大度,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跟重庆去争,当然这个头衔争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从开始的论战、批斗会、大字报逐渐升级为两派的械斗、武斗。武斗高潮时每场战斗双方都出动5000人以上,这都赶上师一级的战役规模了。两派都认为毛主席是支持自己一方的,自己是革命的,对方是反革命的,一定要将对方从精神上、肉体上消灭光,捍卫革命成果。这就有了我开始叙述的那一段父亲的经历。

 

 

69年武斗结束后,父母的工作逐渐开始走上正轨,各项工作铺开,那几年父母工作的效率很高,他的实验室(课题组)完成好几项国家下达的任务。那几年我父母亲主要工作是研究钢管的内防腐蚀,而且主要是针对天然气。现在中国很大一部分城市家庭生活都是用天然气,我印象中是从2000年左右开始的,大家没想到相关的前期工作在70年代早期就开始了吧?现在人们总抱怨中国的汽车技术不行,飞机的大型发动机不行,什么什么材料或技术不行,这一点不奇怪,那只是因为相关前期工作没有在70年代开始而已。许多基础的技术没有几十年时间的探索是不可能搞定的,而且也不是什么技术你想引进就能从国外引进的。

 

 

父亲感到欣慰的是从70年至2000年这30年里基本上没大的折腾,他主要的工作也是在这段时间完成的

 

。虽然没有鸿篇巨著,斐然成就,但他的研究成果都是和国计民生息息相关,可以很快应用于实际生活中的。抓革命的同时也没忘了促生产,我大姐,二姐和mw!在68年,70年和71年出生,我们有了一个“家”。我们三个子女也先后上大学,工作,成家立业,父母再没有什么牵挂,颇感高兴。而且80年代时我们三个子女先后考上我们那个小城当地唯一的重点中学时是父母亲最骄傲的时刻,很长面子,我看到父母有面子比我自己长面子还高兴,反正我是考上重点中学时到没觉得有多激动。

 

 

我父亲是个孝顺的人,按照中国的传统“父母在,子不远行”。可父亲多年一直工作在四川工作,我爷爷和大伯去世时父亲都不在身边,两次奔丧都是乡下家里人等不及人到齐已将先人入土下葬,我父亲一直遗憾没有给先人送终。99年夏我祖母病重,父亲在乡下老家陪祖母住了两个月,祖母病情逐渐好转。我那时已经准备出国,想让父母在我出国前到上海和我同住一段时间。父亲见祖母身体逐渐好转,想着这次又挺过去,就和母亲出发到上海来了。结果刚到上海一周,老家来电话说祖母在梦中去世。要问我这40年见过的最铭心刻骨的时刻是什么,那就是目睹父亲听到祖母去世消息的悲痛和嚎啕。我从未见过一个近70岁的老人能够哭的如此悲恸,父亲哭的坐不住,最后趴到地板上哭,满脸眼泪。我怕父亲一口气喘不上来晕过去,就不停地拍他的背,他的背止不住地在哆嗦,就像是零下30度人禁不住打颤,浑身冰冷,全是冷汗。

 

 

这样,父亲的四位先人,祖父,祖母,大伯,二伯,去世时父亲都不在旁。对父亲这样一位传统的老派人而言未能给先人送终,终身以此为憾。

 

 

我出国后父母亲就退休了,他们2004年曾来美国住过一年,回国临行时在机场父亲问我他回国后能为我做什么,我想了想说“锻炼好身体,保重身体健康”。我现在离父母隔着十万八千里,要是父母身体不好咱可折腾不起,去照顾吧这边的老婆孩子工作放不下,不去照顾吧我于心不忍,生不如死,愧对良心。还好父亲这些年坚持锻炼,身体不错,基本上没病没灾,只有零星小恙。他前两年夏季还每天爬山,兰州的南山皋兰山高2000多米,他和一帮老汉每天早上6点开始爬,沿着山间小道,两小时就登顶。可惜这两年其他老人要吗老的爬不动了,要吗已经先上路了,家里人怕他独自爬山出现意外,所以不让他独自爬山。父亲于是改走河沿,黄河在兰州市区内蜿蜒十几公里,滨河南北两岸遍植果树,夹道柳荫,父亲每天6点出门,沿黄河岸边往西快走,一直走到市区的边缘才折返,到家都快12点了。这么经年累月大运动量锻炼着父亲的身体状况保持的不错,各项生理指标都正常,走路比许多30,40岁的年轻人还快。

 

 

父亲身体好了就闲不住,常年呆在家里觉得闷得慌。我小时候每次父亲出差我们几个孩子都吵着要和父亲出门旅行,为公平起见父亲一般都按顺序轮着挨个带我们出差,每次带一个。小时候我曾和父亲去过成都,西安,郑州,太原,宝鸡,兰州等等城市,比同龄的伙伴去过的地方都多,见识广,吹起牛来也响一些。现在父亲老了,形势倒了个个,变成每年夏天我回国探亲父亲都吵着要和我出门旅行。看在父亲当年每次都带着我们出差的份上,我每次回国也尽量安排和父亲一同旅行一次。

 

 

11年父亲提出想去中国南方旅行,我安排了长沙,衡山,新安,桂林的四地的旅游计划。长沙没什么好表的,衡山游和新安游比较有意思,今后有机会再单独开贴介绍。去南方旅游正逢7月份酷暑,湖南、广西天天40多度,父亲和我顶着大太阳走路,爬山,汗流浃背,我都担心父亲会不会吃不消一头栽倒。还好父亲从小务农,身板非常结实,加上这些年坚持锻炼不辍,74岁了在外旅行十来天没出现什么问题,让我放心不少。

 

 

登衡山那天,我们从9点开始爬山,沿山间公路匀速上行。

 

沿山势而上,山水秀丽,景色凝重。各处景点陈列,不乏历史遗迹,记载着中华民族近代悲壮历史的铁和血。

 

我开始为了跟上父亲的配速,还走得有些气喘。11年时我还只是坚持一周跑三次5000米,自筹爬个衡山没问题。估计是平地跑所锻炼的肌肉和登山所用得着的肌肉不一样,爬了1个多小时我觉得腿部肌肉开始疲劳。路两旁都是参天大树,太阳倒是不晒,但空气湿度相当大,我们不停地出汗, T恤衫总是湿透透的。衡山的旅游管理相当有水准,服务设施齐备,我们边走边歇,适时补充水分,身体逐渐适应了登山的节奏和强度,腿也不觉得酸了。倒是父亲时不时地停下来等我,提醒我休息一下,当然重的器材都是我在背(矿泉水,大相机,雨伞,衣服等),父亲是轻装前进。

 

 

乘休息的时候,我给父亲捏一张。

父亲也给我捏一张。

 

碰到路上的名胜景点,就停下来留个影,读读介绍。俗话说“登山不看景,如锦衣夜行”,许多人不愿辛苦地爬山,光知道乘上索道车嗖嗖地从山脚直达山顶,看了个啥?父亲就坚决不要坐索道,决心自己徒步爬上山顶。

 

父亲的愿望是将五岳三山游遍,当然迄今尚未完成(五岳指泰山、华山、衡山、嵩山、恒山,三山指黄山、庐山、和雁荡山)。南岳衡山游玩后离实现这个愿望就又近了一步,现在只剩三个了。

中午12点左右我们到达了衡山南天门,稍事休息。

遥望衡山之巅

 

和路边小贩闲聊得知此距衡山极顶“祝融峰”约五公里。他们得知我们花了三个小时自山脚爬到南天门均吃了一惊,说这速度不慢,就是年轻人也得要这么多时间的。他们指着许多坐滑竿的人说:“你看他们,五六十岁就爬不得山路了,非得坐滑竿抬上去,要不然你们也坐个滑竿吧”? 父亲笑着说“三个跟头都翻过来了,还怕这最后一哆嗦”!

 

起步,再接再励!

山间美色

 

该取名“列宁帽和猪”,还是“猪和列宁帽”?

谷中农家,焉知世间事乎?三块表,河蟹耶?

 

美的另外一种形式,该叫它苍伤,还是拧巴?

就花了一个来小时,我们登顶祝融峰。顿觉轻松,不枉一番辛苦。

祝融峰下

火神庙

峰顶山色

风光无限。

望南岳大地,云遮雾绕,紫气升腾;折腰江山,惟余莽莽;山下凡间,定风光无限,惜全凭想象!

 

父亲和我在祝融庙里的遮雨廊下休息了一小会,父亲问我累不累,我笑着说不累,而且也不害怕。我父亲听完就笑了,我知道他记起来那件事了,那是30年前一个父亲和儿子之间的秘密经历,亏他还记得,没老糊涂。

 

 

我9岁时有一次冬季要早起去学校做值日,就是打扫教室卫生。一般都是放学后值日的,那次好像是因为学校有活动所以前一天放学后没有值日。我当时是班长,有教室的钥匙,而且班干部总是要比普通同学多做一些工作的。我就打算第二天赶早在早自习一个人先把值日做了。前一天晚上我叮嘱父亲早一点叫我起床,父亲就设了个闹钟。

那条早上父亲叫我后我就起床,吃了早点独自去学校。可觉得去学校的一路上怪怪的,马路上黑咕隆咚一个人也没有,路灯也没有开。四川和沿海地区有时差,冬季要8点半以后天才亮。所以大家早7点时摸黑上学并不奇怪,但平时7点时街上都有人了,卖菜的,卖早点的,上学上班的,那天就是怪怪的街上除我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我摸黑到了学校,学校没电(当时四川缺电,得到点儿学校才合闸通电),我摸黑进了教室,也没法值日,因为啥都看不见。我挺害怕的,又冷又迷糊,整栋大楼就我一个人,也闹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坐了一会,后来怕的厉害了,就缩着坐到课桌底下,鬼来了也好有课桌遮挡一下哈。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听得头皮发麻,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又听到几声,才听清楚是父亲在叫我。看来父亲也搞不太清楚我究竟在哪个教室,他先到大楼一侧喊几声,又走到另一侧喊几声,总算后来我听出来了。我赶紧跑下楼去,远远地看到父亲站在楼下等着我。父亲含着歉意说“闹钟设错了,早喊了你一小时起床”。我出门走了一会父母才意识到时间弄错了,我父亲赶紧往学校奔去找我,这总算搞清楚了那天早上种种怪异之所在。学校离家还有段距离,再回家已经没必要(怕是刚到家就又得出门),干等着还得40分钟学校才给电。父亲说我带你到学校操场上跑跑圈吧,暖和暖和。就这样,父亲和我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大冬天的跑了个满头是汗。直到看见学校的校工来开灯,一些学生和老师陆陆续续走来父亲才说要回家了。父亲临走问我累不累,我说“不累”。父亲又问我怕不怕,我说“你没来时我真有点怕,你来了我就不怕了”。父亲说“你跑下楼时那个样子特别象你二伯小时候,两个眼睛尤其象,你二伯那么勇敢的人,你怎么可能害怕。你以后会有出息的。”

 

彼时彼刻,30年即弹指一挥间矣。

 

父亲掏出手机,給我大姐发个短信报平安”我已胜利登顶衡山最高峰祝融峰”。前一天晚上父亲、我和大姐通话报行程时大姐还反复叮嘱,各种事项,急救药品一一叮嘱到,并要求我们如有意外马上通知他们。这不今天一切顺利,心想事成嘛。

 

过不到30秒钟,我大姐的短信已经返回“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父亲,你普通而伟大,没有说教,但你用行动和真情见证了山泉一样纯净的心灵和戈壁滩似的广袤胸怀。无论是对妻子的爱,对子女的爱,还是对先人的爱,你都当得起“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一句话。

 

我们的宇宙中星球总数大约为1万亿亿颗,在我们这颗地球上有60多亿个人,而机缘如此巧合你做了我的父亲,我做了你的儿子,我们是多么幸运的一对父子。

 

 

 

 

 

 

mw!

2012. 06. 11, 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