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恒之喜欢逛博物馆.对她来说,逛商场采购是儿子吃完饭小脸蛋上的一颗米粒;大都会,自然历史博物馆那是哈得逊河畔绿树成荫的恬淡宁静.儿子的到来,她就象一只倘佯闲散的鸭子被不期待的过客猝不及防的赶到了水里,浪花四溅,狼狈不堪.好在女人是水做的,就不怕浪花四溅;女人是水做的,热天可以化为蒸汽,冷天可以结成冰块.不热不冷,自是一股涓涓细流,这正是全世界女子共以为傲的柔韧不拔.而孩子天生是女人的克星和情人,所有对男人的唠叨,指责,不满,面对孩子嘹亮的啼哭,都春风化雨,变成无尽的呵护了.面对天真无邪的儿子,程恒之心甘情愿就把大都会的年票换成了布朗士动物园的通票.因为她实在无法抵抗儿子看到非洲狮子那手舞足蹈,欢蹦乱跳的喜悦.尽管第一次带他去他吓得直往后缩.

不曾料到的是,程恒之和吴清寒相别两年后的再次见面,儿子看到他竟象看到非洲狮子般手舞足蹈,欢蹦乱跳.尽管在最初的一刻他吓得直往后缩.吴清寒只一转身,在门口的小店买回一只毛绒绒雪白的玩具狗外加几根裹着彩色玻璃纸的棒棒糖,儿子就乖乖的爬到他膝盖上去了.程恒之惊异的看着这一切.

女人,命运真的是太调皮.在你拖着臃肿的肚子艰难的步行在哈气成冰的寒夜,那时的你,多么希望有个人接过你手中沉甸甸的购物袋,他没有出现;你在产床上强忍着钻心的痛,汗水和泪水无声的流淌,他没有出现;在你把刚两个月大的孩子送到日托所,其他的孩子都在地上走只有你儿子被丢在那里翻身都不会翻,你在地铁里偷偷抹了一路的眼泪,他没有出现.而当你以时间疗治了伤口,你和孩子都从跌跌撞撞的蹒跚行走终于独立而行,几乎已将他抛在脑后,他施施然的出现了.孩子一岁的生日,孩子迈出的第一步,孩子说出的第一句话,统统都与他无关.

五百年前,哥伦布在茫茫大海中折腾了71个昼夜,发现世界是圆的;如今,程恒之在茫茫人海中折腾了两年,才发现这小小的曼哈顿岛竟然也是圆的.这个世界有时很大很远,远的就象那日和月;这个世界有时很小很近,近的就象一条街的布景.只抬头一望,那人便出现在眼前.绕了一圈,又回到圆点.

在那个细雨绵绵的秋夜,女人原地转个身,她的鲜艳的裙摆随风起舞.她停下来,大街上照样熙来人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搂着你的腰,你靠着他的肩;他贪婪的吮吸着你的发香,你迷醉的埋首在他的胸前.

他说:我不相信婚姻,那是爱情的坟墓;我不相信天长地久,那是骗子的谎言.我只向往最自由的爱情,就象那天地间翱翔的小鸟;我只向往曾经拥有,就象沙漠里的一滴甘泉.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在你的上面,犹如一头雄健的狮子撕扯着他的猎物.你的修长而富有弹性的双腿被他高高的架起,象经年的宝藏被最狂热的考古学家挖掘.在恒古的荒野,盘古开天之前,电闪雷鸣,一切回归原始.没有你,没有他,只有一头雄健的狮子,只有一片经年的宝藏.狮子说:我不要束缚,我要用我雄健的身体,长屈直入占有我的猎物.宝藏说:来吧,挖地三尺,来把我开采,我要重见天日,我已沉寂了许多年…

男人,女人,还有孩子,坐在夕阳下42街冰石冰激凌店靠窗的椅子上.儿子双手捧着大份的咖啡加绿茶的冰激凌卷,专心致志的吃着,吃得满头满脸.

那些老妈妈经总是说，咖啡茶叶这样的东西，不可以让小孩子碰。程恒之想，偶一为之，有什么关系？她自己，极爱这种口味，那种清清的甜，淡淡的苦，加上绿茶特有的香和涩，初次尝到就让她沉迷。。。可惜并不是每一家都能如“冰石”做得这样好。

男人:恒之,你不是说过你不想要孩子吗?
女人:我说过吗?我...当然要有孩子.

(男人轻抚着女人,动情的说:我不想结婚,却想你给我生个孩子.你愿意吗? 我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女人意乱情迷,挺直了小腹,喃喃的说:你要,我就给你.只要你高兴.)

男人:儿子多大了? 是跟他我的意思是,你的那位先生不是,你不要误会.
女人:当然是我。。。的孩子.

(男人吃着女人,象婴儿吸着母亲.男人说:要是生个小子,就太好了.一定象我一样聪明.
女人蛇一样扭着身子,吃吃的笑:那就生个儿子.一定象你一样多情.)

男人:这么喜欢叔叔买的狗.瞧雪糕吃的,又是咬又是舔,果然是条小狗呢.
女人:呀!你怎么知道他是狗。。。嗯?
男人:他真的属狗?
女人:他？他属猪!
男人:猪?那,果然是头贪吃的小猪呢.
男人说着就去挠她儿子.儿子呵呵的往后退,以退为进,再反扑过去.男人和儿子笑成一团.

女人呢,她望着儿子嘴角淋淋沥沥的汁液，忽然想到，生活，还真有点象这咖啡+绿茶的口味，清甜的，苦涩的，同样的材料混合在一起，出来的成品，有的就甜的发腻，有的就焦苦难咽，有的又淡无滋味。。。

不知自己的这支冰激凌是什么滋味？女人的眼角牵动了几下,苦笑了出来.牵动眼角的,是几根浅浅的皱纹.

在这么个清凉温煦的秋夜,在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42街上,男人,女人,还有孩子,坐在夕阳下冰石冰激凌店靠窗的椅子上.女人很仔细的吮吸着一份最大份的冰激淋.冰冰的,凉凉的,很爽.

(全文完,谢谢阅读)

 (星岛 04/30/08, 05/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