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日本同事探亲回来，给大家带了些日本面包干尝鲜。一个小塑料袋里有二片白白的面包干，和常见的的日本精致小点比显得那么简单朴素。吃上一口，面包干的口感与其它面包干并没什么区别，但那淡淡的的奶香味似乎触动了味觉中某一条休眠多年的神经，那是一种久违的味道，不记得多少年没吃到过这个味道了，也不记得多少年前是哪种点心有这种味道。只想紧紧地把这味儿锁在舌尖，直到拾起那久远的记忆，但那淡淡的奶香却又淡淡地去了。

 

于是想起掼奶油，虽然知道这面包干的香味并不是掼奶油的香。

 

小时候爸爸妈妈支援内地，他们会时不时的把我送回上海外婆家。我的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对外公的记忆只是一张旧照片，我坐在小推车上外公推着我。我的亲外婆在妈妈上中学时就去世了，所以上海外婆其实是妈妈的继母。等我长大了才感觉到妈妈和她继母之间还是有不少矛盾的，不过妈妈也不否认这个外婆非常喜欢我，这也是爸妈放心送我去上海的原因。爸妈当时从上海去黑龙江支内，那时国内物质平乏又基本没有物质流通，南方人吃着北方的高梁玉米，自然总想着上海的好，于是爸妈有机会就会送我回上海过过好日子。外公曾经是满有钱的商人，外婆也便享受着小资的日子。妈妈后来说，外公去世后，爸妈总是尽可能寄钱给外婆，这样她还能过以前的好日子也不会亏待我。

 

外婆家在国际饭店附近。只记得外婆常会说＂你听话我就带你去国际饭店吃奶油＂。知道奶油其实就是掼奶油还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是不是在国际饭店吃的我也不知道，因为妈妈说她从没去国际饭店吃过掼奶油。大学毕业后回了上海，曾去国际饭店找吃掼奶油的地方，却在门口被告知没有这种店。那家是个西餐厅吗？隐约记得好像有漂亮的奶油蛋糕，但外婆每次带我去只买掼奶油。我记得的只是那靠窗的小桌子，好像每次我们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虽然桌子小我却要努力坐直才能够着桌面。掼奶油是放在白白的瓷杯子里的，奶油也是白白的却是有些细花纹的。外婆说要慢慢吃才好吃，于是我会学着外婆的样，用一个小银勺在花纹中挖出一个小洞，用舌尖轻触那银勺上的柔软奶油，再抿一下嘴，于是那香甜便溶在嘴里沁在心中了。很奇怪的是我从小不爱喝牛奶，却迷上了掼奶油的奶香。现在想来，六十年代是不是已经开始反封资修了呢？至少平常人家在那个年代不太会光顾西餐厅吧，也许这就是妈妈说的外婆的好日子吧。 又想在外公去世前、在外公被操家前，外婆的好日子是不是还可以除了掼奶油再点点西式浓汤奶油蛋糕什么的？后来手头紧了，掼奶油是不是外婆努力去保留的一份记忆？

 

长大后再也没吃过掼奶油，只是偶尔会想起那期待去吃掼奶油的日子，那张小桌子，和那唇齿留香的奶油…

 

近些年信息多了，自己也常常上网找些食谱学着做以解馋心。有次想到掼奶油该是西餐，也许在美国能找到？查了英文应该是whipped cream ，于是先是买超市现成的whipped cream，味道差远了。又去吃西饼店的奶油蛋糕，只是为了那上面的奶油，却依然找不到记忆中的味道。自己更不敢试做，怕坏了那份记忆。也许本来就是不同的奶油，亦或是记忆把原味完善了？今天又想起何不下次回上海时去找找，网上说上海的红宝石是以掼奶油著名的。也许也许不该再找，就让记忆沉淀出这份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