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铁帽子王
满清封爵从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以下共十四等,其爵位并不世袭,每世递降一等。无爵位的宗室叫“间散宗室”,用四品顶戴。惟有礼亲王、睿亲王、肃亲 王、郑亲王、庄亲王、豫亲王、顺承郡王、克勤郡王八个家族,因为其祖有大功勋,被赐世袭不降封典,即俗称所谓“铁帽子王”。如果某“铁帽子王”获罪夺爵, 以其旁支袭爵。每逢节庆大典王公上表庆贺或各王集议大事上表列衔,均以礼亲王居守。满清时,另外还有四家世袭亲王。怡亲王、恭亲王、醇亲王、庆亲王。 以下八位为“军功封”铁帽子王: 礼亲王 始封祖为和硕礼烈亲王代善。代善是清太祖奴尔哈赤次子,他随清太祖征战*****作战英勇,被称为“古 英巴鲁图”。清太祖死后,代善与其子岳托拥皇太极即位,清太宗崇德元年(1636)进封和硕礼亲王。皇太极死后,代善又主持立福临为帝。代善顺治五年病 逝,乾隆四十三年配享太庙。其后代袭爵有名的子孙,如嘉庆十年袭爵的礼亲王昭琏是皇族中著名学者,著有《啸亭杂录》等传世,昭琏后因凌辱大臣被夺爵。末代 礼亲王叫世铎,清帝退位后去世。礼亲王世爵共传10世,12人袭爵,2人被夺爵。 睿亲王 始封祖为清太祖奴尔哈赤十四子多尔衮。多尔衮以作战勇敢赐号“墨尔根代青”,崇德元年封为睿亲 王。皇太极死后,他顾全大局和礼亲王代善共立太宗之子福临即位。顺治元年多尔衮进入北京,安抚百姓,制定章法制度,是清初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多尔衮先后 被顺治称为“叔父摄政王”、“皇父摄政王”。顺治七年死于出征路上,年仅39岁,灵柩回京时,顺治亲自在东直门迎接。多尔衮死后被尊为“义皇帝”,庙号 “成宗”,神主附太庙。后来苏克萨哈等攻奸他种种不法,被废掉尊号,黜出宗室,毁陵墓,家产人员入官,此后百余年无人感议论此事。乾隆三十八年清高宗弘历 下令修葺东直门外睿王坟,乾隆四十三年为其平反复其王爵,其爵世袭罔替,追谥曰“忠”,配享太庙。其身后无子,以同母弟多铎之后继承爵位。睿亲王世袭共传 11世,不算追封的,共8王。 豫亲王 始封祖为清太祖奴尔哈赤15子多铎。多铎在太宗时于大凌河大破明军祖大寿之师,从此明朝没有成规模的抵抗,崇德元年封豫亲王。清军入关后,他率领军队攻克南京,南明弘光帝出降。顺治六年以痘症病逝,乾隆四十三年配享太庙。豫亲王世爵共传9世13王,其中2人被夺爵。 肃亲王 始封祖为清太宗长子肃武亲王豪格,因功于崇德元年封肃亲王。清军入关后率领大军西征川陕,剿击李 自成、张献忠余部。豪格与多尔衮不和,顺治元年因语侵多尔衮被夺爵,顺治五年被拘禁死于狱中。顺治八年世祖亲政,为长兄昭雪,恢复原封谥肃武亲王。乾隆四 十三年配享太庙。末代肃亲王善耆清末任民政部尚书。清帝退位后,避居大连与日本人过从甚密,死于1922年。肃亲王世爵共传9世10王。 庄亲王 始封祖为清太宗皇太极第5子承泽裕亲王硕塞。硕塞与多铎共同在河南攻击李自成,又随军攻破南京,俘虏明弘光皇帝朱由崧。顺治十一年硕塞死,其子袭爵改号庄亲王。庄亲王一支共传8世11王,其中2人夺爵。 郑亲王 始封祖为郑亲王济尔哈朗,他是清太祖的侄子(奴尔哈赤之弟舒尔哈齐6子),是唯一非帝王直系子 孙。济尔哈朗从征蒙古、朝鲜,崇德元年进封和硕郑亲王。顺治十二年去世,乾隆四十三年配享太庙。道光二十六年端华袭封,咸丰十一年文宗死,端华与其异母弟 肃顺等八人受遗诏为赞襄政务王大臣共理朝政。慈禧发动辛酉政变杀肃顺,端华赐自尽。郑亲王世爵共传10世,17王。其中五人夺爵。 克勤郡王 始封祖为礼亲王代善长子岳托。岳托自幼随父祖征战,功劳卓,太宗崇德元年封为成亲王。岳托作战 勇敢,但性格狂妄傲慢,屡屡被申斥,封爵两度被降为贝子,太宗两次免其死罪。清兵入关后,岳托率部攻山东克济南,崇德三年病逝军中。诏封克勤郡王,乾隆四 十三年诏享太庙。克勤郡王世爵共传13世17王,其中3人夺爵。 顺承郡王 始封祖为礼亲王代善之孙勒克德浑。其父为代善第三子萨哈辚,萨哈辚兼通满、汉、蒙古三种文字,屡建战功,崇德年间病死,追封颖亲王,勒克德浑是其第三子。顺治元年他被任命为平南大将军,顺治五年封顺承郡王,顺治九年去世。顺承郡王世爵共传10世15王,其中三人被夺爵。 以下是“恩封”的四位世袭亲王: 怡亲王 始封祖是怡贤亲王允祥。允祥是圣祖玄烨第13子。雍亲王允缜即位后,即封其为和硕怡亲王,雍正八 年去世,谥为“贤”,又特别在谥前加“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字,配享太庙,乾隆时定怡亲王爵世袭罔替。道光时载恒袭爵,同治初立时与端华、肃顺等同为八位 顾命大臣之一。辛酉政变后与郑亲王端华同被赐死。怡亲王世爵共传8世9王。 恭亲王 始封祖是恭忠亲王奕忻。奕忻为道光第6子。道光遗诏中遗命皇四子奕泞入继大统的同时封奕忻为亲 王。咸丰即位后即封其为恭亲王。慈禧太后发动辛酉政变得到了奕忻的大力支持配合。两宫垂帘听政任命他为议政王,后赐其食亲王双俸、王爵世袭,同治七年以后 遭忌不再参与朝政。光绪二十四年奕忻病逝,诏谥曰“忠”,配享太庙。恭亲王世爵共传3世2王。 醇亲王 始封祖为醇贤亲王奕儇,奕儇是道光第7子,咸丰年被封为醇郡王,其福晋是慈禧胞妹,。同治十一年 进封为醇亲王。同治死后无嗣,其子载恬即位,改元光绪,醇亲王食亲王双俸、王爵世袭。光绪十六年奕儇去世,配享太庙,“称皇帝本生考醇贤亲王”,其子载沣 袭爵。光绪三十四年德宗死,载沣子溥仪入继大统,载沣为监国摄政王。1951年载沣病逝于北京。 庆亲王 始封祖是奕匡。奕匡也是最后一位被封为世袭罔替的亲王。奕匡是乾隆17子永磷的嫡孙,光绪十年命 其管理总理衙门,封庆郡王。慈禧60大寿时封为亲王,深得慈禧信任,曾与李鸿章共同主持辛丑议和。慈禧死后载沣掌政,为缓和亲贵之争赐其王爵世袭。辛亥革 命爆发后,奏启用袁世凯,清廷退位后被清朝亲贵遗老目为“贼子”。后寓居天津,1918年病死。其王爵只有一代,没有来得及世袭。
今天很多影视剧在描述垂帘听政的场景时,都想当然的在太后座位前面挂一道帘子就 算了事,以为既然是“垂帘听政”,只要挂个帘子就行了。真实的情况却不是这样 的。据曾经给同治和光绪两个皇帝当过师傅的翁同和在他的日记中记载,所谓“垂 帘”,其实是在皇太后前设八扇黄色纱屏,皇帝的宝座设在纱屏前面。这八扇纱屏 就是“帘子”。 这道上谕的开头,即采取公开否认咸丰皇帝临终遗命、污蔑顾命八臣“假传圣旨” 的手段,说: 载垣、端华、肃顺,于(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七日皇考升遐,汝佳按:“皇考”是 继位的小皇帝对父皇咸丰皇帝的讳称,有如民间称故去的父亲为“显考”一样。所 谓“升遐”,则是对皇帝驾崩的另一种讳称。即以赞襄政务王大臣自居。实则我皇 考弥留之际,但面谕载垣等,立朕为皇太子,并无令其赞襄政务之谕。载垣等乃造 作赞襄名目,诸事并不请旨,擅自主持。 然后将会议所定的九条罪状逐一公布。等公布完罪状,则惺惺作态,以示“圣德无 边,皇恩浩荡”: 据该王大臣奏称:载垣、端华、肃顺跋扈不臣,均属罪大恶极,于国法无可宽宥, 并无异辞。朕念载垣等均属宗人,汝佳按:所谓“宗人”,即爱新觉罗家族的人。 遽以身罹重罪,悉应弃市,汝佳按:“弃市”,也就是公开处决,具体的方式则是 砍头。能无泪下?惟载垣等前后一切专擅跋扈情形,实属谋危社稷,皆列祖列宗之 罪人,非独欺凌朕躬为有罪也。 在载垣等未尝不自恃为顾命大臣,纵使作恶多端,定邀宽宥;岂知赞襄政务,皇考 并无此谕,若不重治其罪,何以仰副皇考付托之重,亦何以饬法纪而示万世?即照 王大臣所拟,均即凌迟处死,实属情真罪当。 惟国家本有“议亲议贵”之条,尚可从量末减,姑于万无可贷之中,免其肆市。汝 佳按:意同“弃市”。载垣、端华均着加恩赐令自尽。即派肃亲王华丰、刑部尚书 绵森迅即前往宗人府传旨,令其自尽。此为国体起见,非朕之有私于载垣、端华也。 至肃顺之悖逆狂谬,较载垣等尤甚,亟应凌迟处死,以申国法而快人心。惟朕心究 有所不忍,肃顺着加恩改为斩立决。汝佳按:即今天的“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所不同者今天是用枪毙的法子,当时则是用砍头的手段,比之千刀万剐的凌迟,毕 竟人道了不少。即派睿亲王仁寿、刑部右侍郎载龄前往监视行刑,以为大逆不道者 戒。 处置完载垣等三名“主犯”,接下来自然是处置其他五名“共犯”了: 至景寿身为国戎,缄默不言,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于载垣等窃权政柄,不 能力争,均属辜恩溺职。穆荫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最久,班次在前,汝佳按:此指穆 荫担任军机大臣的时间最长,是军机处的“领班”。情节尤重。该王大臣等请将景 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革职,发往新疆,效力赎罪,均属咎有应得。惟以 载垣等凶焰方张,受其钳制,均有难于争衡之势,其不能振作,尚有可原。 御前大臣景寿,着即革职,加恩仍留公爵,并额驸品级,免其发遣。兵部尚书穆荫, 着即革职,加恩改为发往军台效力赎罪。吏部左侍郎匡源,署礼部右侍郎杜翰、太 仆寺卿焦佑瀛,均着即行革职,加恩免其发遣。 刑部掌管“秋曹”,所以赵光的意见当然至关重要,他强硬坚持要杀掉肃顺,为他 老师报仇的意思,几乎是尽人皆知的。而主持会议的恭王以及大多数王公大臣都并 不反对,则那些隐隐为肃顺抱屈的人,也就无可奈何了。所以会议的结果,是给载 垣、端华、肃顺三人拟了个凌迟处死的处分,也就是老百姓通常说的“千刀万剐”。 其余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诸人,皆拟革职,并发往新疆效力赎罪。而 拟定上奏的罪状则主要有下列九条:
一、载垣等在与英法联军谈判时,不能尽心和议,以至失信各国,造成圆明园被毁, 咸丰皇帝逃难承德; 二、阻止咸丰皇帝回銮北京,致使咸丰驾崩于承德; 三、公开反对太后垂帘,拟旨时又阳奉阴违,擅自矫诏,也就是通常所谓的“假传 圣旨”; 四、肃顺请分开陛见两宫皇太后,而且在诏对时,对两宫太后互有抑扬,意在构衅, 居心叵测; 五、公开阻止皇太后召见亲王,肆无忌惮,而且时常暗中离间; 六、矫大行皇帝遗诏,捏造“赞襄政务”名目,并借此诸事并不请旨,擅自主持; 七、肃顺接到革职拿问的上谕时,咆哮狂肆,目无君上; 八、肃顺护送大行皇帝梓宫回銮时,私带妾侍; 九、肃顺擅坐皇帝的御位,擅用行宫内御用器物;把持一切事务,宫内传取应用物 件,肃顺不但违旨不遵,而且声称,有旨亦不能遵。 恭亲王当众宣读的这道上谕,对清朝、乃至整个中国近代史都至关重要,所以我特 别全文抄录于下,并就其中要紧处略作按语分析(红色字体为我的按语): 内阁奉上谕:上年海疆不靖,京师戒严,此即指咸丰十年(1860)英法联军进犯北 京。总由在事之王大臣等筹划乖方所致。这就等于是把外敌入侵的责任,完全归咎 于当时“在事之王大臣”,也就是载垣、端华、肃顺等。载垣等复不能静心和议, 徒诱捕英国使臣,以塞己责,以致失信于各国,这是说当时在通州主持议和的载垣、 穆荫逮捕英军参赞巴夏礼一事,导至议和决裂,才有日后的“巨祸”,其实这件事 责任并不完全在载垣、穆荫二人,因为一则这个事件的处置方法事先是奉有咸丰皇 帝谕旨的,再则当时参与议和的还有一位大佬,就是恭王的老丈人、位居内阁首辅 的文华殿大学士桂良,而事实上执行逮捕巴夏礼任务的,则是当时咸丰皇帝的姑表 兄,也就是有名的“僧王”僧格林沁,如若真要秉公论罪,不能单追究载垣、穆荫 二人,至少桂良跟僧王也难逃干系。淀园被扰,我皇考巡幸热河,实圣心不得以之 苦衷也。所谓“淀园”,即指圆明园,因为圆明园地处北京海淀,所以称“淀园”。 这是把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和咸丰皇帝逃难承德的责任全部栽到载垣等人头上。 嗣经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王大臣等,将各国应办事宜,妥为经理,都城内外,安谧如 常。这是明显的为恭王等“留京”的王公大臣表功,也是为即将开始的新政府布局 张本。 皇考屡召王大臣等议回銮之旨,而载垣、端华、肃顺朋比为奸,总以外国情形反复, 力排众议。指载垣等三人“专权”。皇考宵旰勤劳,更兼口外严寒,以致圣体违和, 竟于本年七月十七日龙驭上宾,朕呼地抢天,五内如焚,追思载垣等从前蒙蔽之罪, 非朕一人痛恨,实天下臣民所痛恨者也。这是将咸丰皇帝驾崩这样一个重要的责任, 也一并加在载垣等人身上,这在当时是最大的一款罪状,也是最“莫须有”的一款 罪状。有此一条,则载垣、端华、肃顺等,就非只被黜,就是纵欲不死也不能了。 朕御极之初,即欲重治其罪,惟思伊等系顾命之臣,故暂行宽免,以观后效。这是 强词夺理的替“朕”开脱,因为既然御极之初就已洞察顾命八臣的“罪”,则纵使 宽大,也必应以上谕的形式对八臣进行“训戒”,既然根本没有这样的举措,又怎 么说得上是“暂行宽免,以观后效”?孰意八月十一日,朕召载垣等八人,因御史 董元醇敬陈管见一折,即指董元醇奏请垂帘、而被八大臣拟旨痛驳的那个折子。内 称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俟数年后朕能亲裁庶务,再行归政;又请于亲王中简派一 二人,令其辅政;又请于大臣中简派一二人充朕师傅之任。以上三端,深合朕意。 其实是“深合皇太后与恭王”之意。虽我朝向无皇太后垂帘之仪,这是不得不承认 垂帘听政乃违背祖制之举。朕受皇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惟以国计民生为念,岂能 拘守常例?这实在是为垂帘作狡辩,既明知此举是不守常例,而发此上谕者扪心自 问,垂帘听政又岂是真正的以“国计民生”为念?此所谓事贵从权,还是在为垂帘 狡辩。特面谕载垣等着照所请传旨。 该王大臣等奏对时,哓哓置辩,已无人臣之礼,平心而论,“该王大臣等”也无非 是在“坚持真理”之际,态度过火而已。但挑起这一事端的,无论如何也不是“该 王大臣等”。拟旨时又阳奉阴违,擅自改写作为朕旨颁行,是诚何心?“是诚何心” 四字,正是当初顾命八臣痛驳董元醇上谕中的话,这话说得是很过分,此时正好被 照搬到此,也是皇太后与恭王向世人昭示此一时彼一时的意思。世间“报应不爽” 四字,于此可见一斑。且载垣等每以不敢专擅为词,此非专擅之实迹乎?载垣等的 确有此把柄,也不能全怨他人。 总因朕冲岁,皇太后不能深悉国事,任伊等欺蒙,能尽欺天下乎?这顶帽子也不小, 而且此语也有望能搏天下臣民同情之意在内。然则皇太后与恭王为达到垂帘目的而 欲加之罪的企图,也能尽欺天下乎?此皆伊等辜负皇考深恩,若再事姑容,何以仰 对在天之灵?却不知公然置祖制于不顾,全盘推翻“皇考”临终末命,又何以仰对 在天之灵?载垣、端华、肃顺著即解任!这就是周祖培“老相国”的主意──先解 除其职务,后治其罪。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着退出军机处。派恭亲王 会同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将伊等应得之咎,分别轻重,按律秉公具奏。至皇太 后应如何垂帘之仪,一并具奏。 特谕! 是端郡王载漪、军机大臣刚毅等“战犯”的“乱命”,不是自己的本意。而所谓 “ 在这一天,还没有等进入紫禁城,两宫太后就迫不及待的紧急召见恭亲王奕欣、大 学士桂良(前面讲过,此公是恭王的老丈人,现在位居文华殿大学士,是内阁的首 辅)、贾桢、周祖培和惟一留京的军机大臣文祥等重臣。在慈禧太后的煽情感染下, 两宫皇太后对着这帮重臣痛哭流涕,历数顾命八臣如何的跋扈不臣,如何的欺负孤 儿寡母。本来就与肃顺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且早有预谋的周祖培,忍不住打断 皇太后的话,说:“皇太后何不重治其罪?”慈禧太后要的正是他这句话,但此时 她却装作不懂而且可伶的样子问:“ 汝佳按:据王□运的《祺祥故事》和其他可靠史料记载,当时作为“肃门六子”之 一的王□运,的确曾秉肃顺之意给曾国藩写过信,要这位份举足轻重的“前敌总指 挥”亲自入朝觐见,以“申明祖制,庶母后不得临朝。”虽然曾国藩内心对垂帘听 政是持反对意见的(后来他在写给两个弟弟曾国潢、曾国荃的信中,就有“皇太后 垂帘听政,中外怵肃”“可怵可畏”的话),但曾国藩素来常怀忧谗畏讥之心,因 此虽然明知肃顺于己有大恩,且垂帘听政也为自己内心所反对,但在收到王□运的 信以后却没有作任何表示。可惜肃顺却自以为对曾国藩谨小慎微的性格十分了解, 误认为曾国藩的不作表示,其实就是与自己达成了某种默契。有了这张王牌,所以 他才不把皇太后与恭王放在眼里。当然,如果曾国藩真的能公开站出来旗帜鲜明的 维护祖制,反对垂帘的话,则以他的身望地位,皇太后与恭亲王的确不能有任何作 为。但这样做的话他就不是曾国藩了。 西太后又问:“你们拟得好!我问你们几个,什么叫‘上谕’?” 载垣回奏:“皇上说的话就叫‘上谕’。”(汝佳按:以载垣的才智,大约也只能 做这样的回奏) 西太后抓住把柄,指了指偎依在旁边东太后跟前的小皇帝,说:“六岁的皇帝会说 什么话?谁来替他说话?”(汝佳按:清沿明制,皇太后称皇帝就叫“皇帝”,根 本不象现在很多影视剧所描述的那样也称“皇上”。这里藏在西太后的话中的潜台 词,当然是应该由皇帝的母亲皇太后来替他说话) 肃顺眼看载垣招架不了,忍不住越次回奏:“回圣母皇太后的话,正为了皇上年幼, 不能亲裁大政,所以大行皇帝才派定奴才几个赞襄皇上。”意思当然是该由他们几 个来替皇帝说话,没有皇太后置喙的份儿。 话说到这里,肃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在他那里,皇太后垂帘听政已成妄想,而且 隐隐然再度将此前双方已经达成的权力分配协议全盘推翻。不过肃顺到底义正词严, 所以西太后不但无可辩驳也无可奈何,只好退一步转移话题:“那我问你,董元醇 奏请简派近支亲王跟你们几个一起办事,也错了吗?”(汝佳按:喜欢看历史剧的 朋友这里再请注意了,真正皇太后说话并不是一口一个“哀家”,就是自称“我” 这么简单。西太后这句话的意思,就算你们说垂帘听政不合祖宗家法与大行皇帝的 遗命,但要小皇帝的亲叔父一起秉政,总无可厚非吧?) 西太后这话问得十分厉害,厉害就厉害在她抓住董元醇奏折上的“理宜守经”一条, 如董元醇所说,“自古帝王莫不以亲亲尊贤为急务”一句话,恭王是小皇帝的嫡亲 叔父,若要“亲亲”,则无论如何也不能没有他参与辅政。载垣、端华、肃顺等以 “疏潢宗室”的身份,此时自然不好回答,否则就有“揽权”的嫌疑了,所以杜翰 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他是咸丰皇帝的师傅杜受田的儿子,杜受田助咸丰皇帝与恭王 夺位有功,所以他的身份自然与众不同),应该出来替他们说话:“回圣母皇太后 的话,臣等奉大行皇帝的遗命赞襄政务,皇太后若听信人言,臣等不能奉诏。” (汝佳按:杜翰不是旗人,所以只能自称“臣”,不能称“奴才”,须知在清朝, 只有旗人才够资格“当奴才”。他这话说得已太过激烈,“不能奉诏”云云,俨然 抗旨,论律已属大逆;而“皇太后听信人言”云云,则直指恭王与皇太后有所勾结。 难怪日后事败论罪,这句话成了顾命八臣“悖逆”的铁证之一) 话说到这个地步,双方已无转圜的余地,西太后就是再厉害十倍,当此情势,也不 能不顾自己皇太后的脸面来与大臣相骂于殿庭之上。我的分析,当是在僵持片刻之 后,由“老实人”的东太后出来“打圆场”,其实也就是没话找话:“不管怎么说, 给皇帝添派师傅,总是应该办的吧?” 肃顺趁此机会赶紧接茬,其实他的意思也是想化解僵局,可惜不能见好就收:“母 后皇太后说的是,奴才等也不是不想办这件事,只是给皇上添派师傅,启沃圣聪, 所关匪细,容不得半点疏忽。如今又是在行在,仓促之间若所派非人,奴才等虽万 死也不能辞其咎。况且皇上方当启蒙,一位师傅,也尽够了。等回銮以后,奴才等 商议妥当,自当请旨,那时候就好从容办理了。” 话虽说得婉转,但到底还是给拒绝了,西太后觉得忍无可忍,大声训斥:“连给皇 帝派个师傅都不行,你们八个也太跋扈了,你们眼里还有皇帝跟太后吗?” 肃顺也气往上冲,同时觉得应该借此“教训”一下这位极难对付的皇太后,所以马 上声色俱厉的说:“回圣母皇太后的话,奴才等亲承大行皇帝临终付托,辅弼皇上, 赞襄一切政务,不能听命于太后,就是此前请太后看折子,原本也属多余的事!” 肃顺的声音响彻殿庭,犹如平地风雷一般,情形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长于深宫 之中的六岁皇帝,哪里见过这个阵势?突然吓得大哭起来,同时一泡尿撒在了东太 后的身上。 肃顺等人的“悖逆无人臣之礼”,至此已表现得淋漓至尽。 恭王认为“非还京不可”,因为承德已被八人控制,只能等到北京才能动手;三是 恭王解除了太后的思想顾虑,当时可能是受咸丰皇帝的影响,两宫太后对洋人十分 顾忌,怕洋人干预中国内政。这个担心当然不无道理,但其时恭王已经取得了洋人 的绝对支持,所以他向两宫太后保证说:“外国不会有异议,如果洋人方面有什么 为难的地方,请惟奴才是问。” 八大臣“承写”的遗诏共有两道,现录原文如下: 第一道: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奉朱谕:皇长子御名(载淳),著立为皇太子。 特谕。 第二道: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奉朱谕:皇长子御名(载淳)现立为皇太子,着 派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 特谕。 原谕中既有“奉朱谕”字样,也足以说明此“朱谕”并非皇帝亲笔。这点至关重要, 后来慈禧太后与恭亲王所以敢于公开否定并推翻第二道遗诏,主要的一个原因即在 于此诏并非皇帝亲笔,设若此诏真的是咸丰皇帝亲笔朱谕,则肃顺等人的“合法性” 固然增加不少,而皇太后与恭王至少也不敢加给八大臣以“矫诏”的罪名,既被诬 以“矫诏”,则罪同篡逆,肃顺等人当时既已不能自辩其诬,也无人敢出来替他们 分辨,则虽欲不亡也不可得了。 第一,里面没有恭亲王的名字,而代之以与恭王同母的妹夫、载淳的姑父景寿。景 寿这个人很老实,根本没有什么主见,拉他来入受顾命,在咸丰皇帝当然是为了平 衡恭王不在顾命之列的缺陷,在肃顺等则是为了掩盖独揽大权的事实,在景寿则是 无端的做了个倒霉的“冤大头”。其时皇长子载淳虚岁方六岁,一旦即位,则成主 少国疑之势。顾命大臣中没有近支亲贵(前面已经讲过,载垣、端华、肃顺等皆为 “疏潢宗室”),倘若其中有人怀“不臣之心”,则“祖宗社稷”势必动摇,康熙 年间鳌拜之祸可为殷鉴。 第二,诏书中有令顾命大臣“赞襄一切政务”一语,将顾命大臣的权力无限扩大化。 这无异于宣布在载淳成年亲政之前,顾命大臣就是清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我想肃顺 等人之所以被朝野普遍猜忌,最大的原因就在这里。后来当太后与恭王发动政变之 时,即在历数八大臣罪状的上谕中,以嗣皇帝载淳的名义公开否定咸丰皇帝的这道 诏书说:“载垣、端华、肃顺... ...以赞襄政务王大臣自居,实则我皇考(按:指 咸丰皇帝)弥留之际,但面谕载垣等,立朕为皇太子,并无令其赞襄政务之谕。载 垣等乃造作赞襄名目,诸事并不请旨... ...”。 第三,咸丰皇帝托付后事之时,除了八大臣以外,没有别人在场作证。首先,我同 意多数研究者的看法,相信这份“顾命”的名单是咸丰皇帝此前就曾经与载垣、端 华、肃顺等人、至少是和肃顺研究过很多次才敲定的。里面没有恭亲王等皇室近支 亲贵,本身就很不合理。当然这主要是因为皇帝对恭亲王的不信任,这与早年的兄 弟失和密切相关。其次是肃顺等人抓住了皇帝的这个心理,加以利用,有意排斥恭 王。当时“随扈”在避暑山庄的近支亲贵还有“老五太爷”惠亲王绵愉(宣宗道光 皇帝的亲兄弟,咸丰皇帝的胞叔)、皇帝的五弟敦亲王奕_、七弟醇郡王奕_等。按 说这些人纵然不在顾命之列,作为皇帝的叔父弟兄,这么重要的时刻也应该在场。 但反过来分析,若这些人在场,则一旦发现顾命大臣的名单里没有恭王,就算奕_、 奕_兄弟或因避嫌不敢、或因无用不能提出什么异议,则“老五太爷”绵愉以皇帝亲 叔父而齿德俱尊的身份,也必会站出来“主持公道”,这在皇帝和八大臣来讲,都 是极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也有的笔记上记载说绵愉等人当时在场。我认为这是绝无可能的。绝无可能的原因, 第一,上面引用的现藏中国历史档案馆的《随手登记档》,是最可靠的第一手资料, 里面所载被召见者的名单很简洁明确,连一个“等”字都没有,可见当时的确只有 载垣等八大臣奉旨入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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