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冰花的军旅生涯(2):新兵连的尴尬事
文章来源: 鲁冰花2022-10-06 05:54:18

   在火车上度过了三天两夜,我们这帮“新兵蛋子”在以盛产葡萄而闻名全国的吐鲁番县城下了车。至今还记得那奇特的感觉,走路晃晃悠悠,眼前景物在转,仿佛还在火车上。大家嘻嘻哈哈,互相搀扶着,换乘几辆敞篷车。在戈壁滩行驶了约一个小时,钻进了一个大山沟,人称阿拉沟。公路就悬在山腰上。进山半小时,到了目的地,好多人早已等在那里,挥舞着彩绸大红花,锣鼓喧天地欢迎我们。那是相当地激动!第二天,便开始了我一生中最艰苦的岁月,为时三个月的新兵训练。

  大山里并不象预想的那么荒凉,更不象短训时指导员说的“天上不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可能是平原上长大的我对大山有种好奇,有种新鲜感吧。山沟东西走向,南北是连绵起伏的高高低低的山梁(遗憾的是山上没有树),中间一条清清的小河四季流淌。路段狭窄的地方,公路从悬崖下穿过,河水奔流湍急。新兵连座落在一个比较开阔的地带,河面也相对变宽,河水叮叮咚咚在大小石块中流过,轻快得象首歌。

  每天清晨,“哒哒滴哒,滴滴哒哒”,柔和而响亮的军号把我们从梦中唤醒,匆忙中抓起脸盆牙具,冲到小河边,大胆的女孩儿常沿着石头跳到河中间洗漱,每天都有不小心失足落水者在一片哄笑声中落荒而逃。阳春三月冰凉的雪山融水带给人的是神清气爽,胜过任何护肤霜。

  开始时每天顶着寒风操练立正、稍息、走正步,接下来练刺杀、练投弹射击、练翻越障碍、匍匐前进,真是摸爬滚打,人人练脱一层皮。我从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里来,这些不比干农活更累,不怕。那些城市兵哪能受得了,夜里趴在被窝里偷偷用泪水洗枕头。

  最有趣的是走正步。走队列你还可以滥竽充数,单兵教练时就露马脚了。总有些人一顺拐,抬左胳膊迈左腿,抬右胳膊迈右腿,不知是精神紧张还是天生肢体协调能力差,象生了锈的机器人。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排长一回头,又都马上收敛笑容站整齐。

  最难忘的是紧急集合。夜深人静,战士们睡得正香甜,突然一声急促嘹亮的紧急集合号划破夜空,惊醒美梦。也不知敌情是真是假,在黑暗中摸索着,在万分紧张中屏声敛气,穿衣穿鞋打背包,列队出发。

  三月的南疆,白天尚捂着棉衣棉裤大头鞋,更深夜半更觉寒风透心凉。懵懵懂懂跟着大队在山野急行军,转悠半个时辰返回,在前廊上站一排,开灯后再看,那才叫鬼子进了照相馆,出尽洋相。有的老乡跑丢了军帽披头散发;有的老乡系错了衣扣长短不齐;有的军裤前后穿反。上铺的同胞慌乱中穿走了下铺的鞋,下铺的只好一只大头鞋、一只解放鞋;还有的跑散了背包抱在胸前。逐一检查过,个个挨了训,只有副班长小张还算“完美”,排长让她出列给大家作榜样,谁知刚迈出一步,棉袄后襟下露出冰山一角,有人上前轻轻一拽,竟拽出一件衬衣。几十人笑得人仰马翻。

  最怵的是投手榴弹,因为臂力有限,把胳膊都甩肿了还是投不远。训练我们的是个男兵(忘了他是何方神圣),最后有些绝望的看着我们这群不可救药的姐妹,终于网开一面:“好了好了,把手榴弹投出危险范围,不炸死你们自己就行了。”

 进入五月,天气渐暖,野外训练不那么苦了,但接踵而来的是“小咬”。对这些远方来的客人毫不客气,没头没脸地咬,猝不及防。不象我们中原的蚊子有风度,叮你前打个招呼唱首歌。我们当时的口号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小咬。在小咬的关照下,趴在地上练射击,那滋味可想而知。

  而我的难题是不会闭左眼。因为咱这人对待生活认真惯了,从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始用胶布贴上,排长说不行,你要克服困难,加强练习。于是,白天练、晚上练,吃饭、走路、看电影都在练。与人走个对面,还以为我扮鬼脸儿。直练到神经兮兮的,才勉强过关。

   终于等到实弹射击,象大学生交毕业论文一样,打靶成绩据说是未来去向分配的依据。每人9发子弹,三个姿势,80环以上是优秀。我是女兵排的老大难,走向靶场前在左手心写下:沉着、镇静。出人意料,9发子弹竟都打在了靶上,82环。身后一阵欢呼,排长激动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新训宣布结束。联欢会、击鼓传花,加餐(改善生活)、照合影像,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象待字阁中的女孩儿等花轿。尽管指导员一直给我们敲边鼓:革命战士是块砖,那里需要那里搬,但内心深处都还是想去盖大楼,不想埋在地下打地基。

  终于,一辆白色小面包开进新兵连,在同伴们羡慕的目光中,把我和小桑接走。命运总是给我笑脸,30个女兵中,只有我们两个分到行政机关,南疆线铁道兵第二指挥部电影组。从此开始了我梦绕情牵的军旅生涯。

(新训结束大合影,前排左二是作者,前排右四是我的放映搭档小桑。看上去个个像傻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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