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不离婚的女人(5.矛与盾)
文章来源: 悉采心2010-07-02 14:35:33

像很多IQ超高的聪明人一样,司徒慧脑筋好,同时精明算计,跟“吃亏是福”、“难得糊涂”之类的话,从不搭边。这使得他的聪明自小到大都一直原地踏步,仅仅停留在“聪明”上,而总是不能破茧而出,孵化出智慧。

多年来,雨囡一直感到司徒慧对自己赡养家人的事心存芥蒂,但芥蒂毕竟不是死结,会拴住她那只按时往家寄钱的手,所以雨囡只当不知,懒得去“激浊扬清”,——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透明化,因为人总不比清水恬塘中自由自在的鱼,来去一无所系。——雨囡知道,他的精打细算与她的顾家孝敬一旦直面相对,一矛一盾地拼出火星,势必灼烧彼此,两败俱伤。

         一年前母亲有一次把电话打到家里,叨咕着要买房手头紧,却遭到了正巧在家接了电话的司徒慧的冷淡回应。母亲随后把“诉求”电话打到了雨囡的手机上,以“说话没个热乎气”为由,告了司徒慧一状,雨囡在电话里安抚了母亲,回家后见司徒慧并未提及此事,便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接下去的几个月里拼命地画图加班,把额外挣出的近万刀,暗中寄回了大陆,让母亲顺利地买了房。

        母亲来电话报喜时,雨囡正在给加班晚归的司徒慧往桌上端着饭菜。母亲说雨囡真是谢谢你们,妈能住上新房,多亏你们给我寄来了一大笔钱,看来我上次给你打电话时错怪了姑爷,得空你得找个机会,替我跟他道个不是。

       雨囡对着手机一边啊啊着,一边用眼睛溜着狼吞虎咽的司徒慧,很快便用“妈你身体如何”之类的家常话转移了话题,聊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刚要转到客厅去陪孩子弹琴,就被司徒慧叫住了,问妈又有何事“挂念”。雨囡想了想,便告诉他说妈打电话来是报喜的,告诉我们她搬进了新居,很开心。司徒慧听了,就用筷子敲了敲碗边说:“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你这个继母呀,就爱装可怜揩咱们的油,本来自己有退休金,你每月又寄钱,再加上她不吃不喝的,还能攒不够钱来买这套回售给拆迁户的平价房?!——雨囡,我现在可到了实话实说的时候了,前段日子她打电话来因为买房诉苦,正好我接的,既没搭碴儿,也没告诉你,这不,她知道咱这边再没什么油水给她揩,不也就自生自灭自给自足了?!”

      ……

     “哎,我说,我这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发得哪门子呆呀?”司徒慧见雨囡进来后只管往抽屉里收拾着纸笔,不作声,就耐不住性子地嘟囔着说:“你要拾掇就早点的呀,现在忙乎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最好赶在我回来前就把它藏好,我眼不见心不烦!”

      雨囡听了,想了想,就停下手来回道:“阿慧,你回来前,照顾我母亲的保姆焦妈来了电话,说我母亲摔倒了,手头紧,拖着不去医院看病,这两天脚越发肿得厉害……”

     “果然又是变着名堂揩油来了,——脚伤了?脚摔伤了就不能拿医保卡看病吗?脚摔伤了就一下子花完了几天前刚汇的五百刀?——我说过多少次,你这个后母吧,哭穷起来就是有一套,不过总得来两条经得住推敲的理由,才能够说服我吧!”

    “阿慧,你别总是后母后母的好不好,她毕竟是把我带大的人,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不错,我母亲是有医保卡,但你也知道,她是个退休工人,卡里每年只有几百元的看病费,老年人的毛病又多,估计只是平日里开些头疼感冒的药,也早就用完了。”雨囡说着,把桌上的水杯往司徒慧的跟前推了推。

     “我就不信,成天省吃俭用的,手里就没有两个过河钱?——还有就是啊,老太太的那两个叫可玉和可裘的孙女,名字看来都没白取,真是两个可遇不可求的千金小姐呀!想想看,从我跟你结婚后出国的那年算起,到现在已有十几个年头了,她们都有二十多岁吧,也该上班挣钱贴补一下家里了,怎么到头来总是拿我们这边当大头?!”司徒慧一边咕噜咕噜地吞着水,一边说。

      雨囡听后就踌躇着,她想告诉司徒慧,前一阵子听母亲在电话里说,可玉早在两前年就因大学里的学费涨价,退学离家出走了。她开始时回家要钱不成,就跟奶奶大吵了一架,然后拂袖而走,一去不归。几个月不见人影后,老太太以为她仍旧躲在学校里赌气,就打电话找她,未料到手机号早已成了空号,而学校收发室里接电话的值班老伯说,已有好一段日子没看到可玉回楼了。老太太听后急了,亲自乘公车跑到了地处郊区的学校,进到学生工作部里一查才知道,这可玉早在几个月前就擅自退了学,离校谋生去了;而小一岁的可裘呢,大学毕业后却一直找不到工作。她学的是全国人民不用学便都差不多的中文,——当初是怀着作家梦进入中文系的,可谁知道毕业前,几个同辈都是“梦想成真”,从网络上脱颖而出,成为签约的作家;而只能她却还是“梦游不醒”,让梦想变成了梦魇……

      雨囡让那些话在脑袋中转了一圈后,却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职场的隐忧和倩倩的家事,够让丈夫心烦的了,——而恬静安宁的日子,往往需要减法来修复。

     “我先回屋了,你忙完了,也早点歇着吧,——别忘了把水带过来。”雨囡说着朝外走。

   “怎么,几天没见,你学会拿新招对付我了?——瞒天过海不成,就想逃之夭夭?”司徒慧不肯善罢甘休。

     “逃?逃什么?”—— 雨囡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丈夫:“阿慧,你刚回来,烦心事这么多,我不想再给你添堵。”

    “如果不想逃,那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就要走?!——家里的钱我都有数,躲过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阿慧,不要拿起话来随便说,——我在写这个帐号的时候,根本没想瞒你什么。”雨囡不悦,口气严肃了起来。

     “那么说,你真的又给你家寄钱了?”司徒慧神色怏怏。

      “说没有寄你会信吗?”雨囡反问。

      “信不信是小事,行不行才是大事。——我告诉你,雨囡,你顾娘家我不管,可我是咱们这个家的撑门立户之人,是一家之主,家里的钱得我说了算!”司徒慧抬起头来,用洞察秋毫的眼光看着雨囡。

       雨囡被那样的目光刺得扎心,她竭力地压抑着心中浮生的痛感,点了点头对着丈夫说:“好吧,阿慧,我答应你,——以后我再给母亲寄钱时,只用自己额外的加班费钱就是了,不动家里的钱。”

      “什么?额外的加班费?——这么说,我老婆还有自己可以随便开锁的私房小金库喽?!”

         司徒慧冷冷地一笑,直让雨囡的心凉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