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女孩辛露(58.沉落)
文章来源: 悉采心2009-11-06 12:25:25

   我说怎么会呢,那通往阁楼的门是锁着的,我怎么能进去?

  ——说完了这句我便知道,酒这东西有多捣乱,——它让我自以为是地多了嘴,转眼间成了不打自招的“隔壁阿二”。 

  “门锁着,——说的就是啊,门锁着你还能成为‘灰姑娘’,真是厉害啊!”——欧喝了口酒,散淡地一笑,用眼睛瞟了我。

  “灰姑娘”?什么“灰姑娘”?”——我的思维跟不上趟,一脸的弱智和诚恳。

  “瞧瞧你的头发就知道了,——明明刚洗过的,后面却沾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叫你‘灰姑娘’,难道错了吗?”——欧说着,就去水池边濡湿了毛巾,之后转回来站在我背后,用左手轻轻地为我擦着头上的灰尘。

   我也干脆,就像进了洗头房一般地后仰着,等着他伺候,——嘴却不闲着,说不愿我,三楼上的花盆被风吹落了花架,我是为了救那盆西洋鹃才进了储藏室的,谁成想那里是造就“灰姑娘”的地方?!——亏得刚刚揭开阁楼盖儿,下面就想起了叮叮咚咚的门铃声,不然,——不然说不定就真的就进了那间,那间“灰房子”了,——我说到这里就打住,想起了墙上那幅酷似母亲的画,不知该怎么继续。

   “不然?——不然也不会忘了关灯,这么轻易地露了马脚,是不是?”——欧打了岔,冲着正厅旁旋转楼梯的高处指了指。我顺着他的方向看了看,这才发现,快到三层的梯口处,有一束光在楼梯上间错着折落,——顶灯和壁灯都没有开,那缕光是因为我刚才离开储藏室前忘了关灯,才从门缝间怯生生地漏了出来,跌落在梯板上的。

   我就仰在那儿,厚着脸皮翻白眼,说不就是忘了关灯嘛,浪费点儿电算什么?——等那盆摇摇欲坠的红鹃掉下来,砸破了三楼的玻璃顶,你就知道我刚才努力为你节约的,是个大数目了。

 “哦?节约?——那要是我一点儿都不想省呢?!”——欧说着,回手按了墙上的灯钮,吧台上方的一排迷你霓虹灯随即流动起来,室内在五色光柱的交错中,意境迷离。

  我说不省就拉倒,就让那盆花坠在半空中,红艳艳地吊个悬念吧。

   欧听了,就丢下毛巾,慢慢地俯下身,用手臂搂着我的后颈,轻声地说:“辛露,花悬在那儿我不管,但人悬在这儿可不行,——与其让那鹃花一样的两片红唇,空落落地浮在这里,鲜艳欲滴地扯着我的神经,还不如砸下来痛快!”——他说完就冲压下来,用挂着酒精的热辣辣的嘴巴,捉住了我的双唇。

  身子开始下沉,意识开始沦陷,我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他,由着他侵袭。

  于是,就有一条火舌疯狂地烧窜起来,——它烧了我的唇,烧了我的颈,烧了我胸前两座小山间的那道深谷,最后烧到了那丰腴肥美的山坡上……

   Kenney G 的最后一曲响起,唤醒了我脑中残余的一丝理智。我努力地睁开眼,紧紧地搂着他的头,然后伏在他的耳边恳求着他说:“杰,听我说,——《铁达尼号》来了,是《我心永恒》,——最喜欢这首了,能不能先起来,抱着我跳支舞?”

   他不讲话,趴在我的胸前喘息了好一阵子,在时间中费力地修复着自我;我也不讲话,只是静静地摸着他的头发,暗中省察着自己,——却无法弄清究竟是什么东西,成了我要全心付出的最后障碍……

   几分钟后,杰终于搂着我,从吧台前滑向了宽敞的客厅。——没有正规的舞步,我们只是如漆似胶地贴在一起,踩在萨克斯风那绸缎一样的音色中,——那绸缎阔绰迢远地铺展而去,清光流荡,成为夜色中华丽而神秘的一片汪洋。

 “杰,不高兴了吗?”——我低唤着他。

 “不是不高兴,是不舒服,——铁达尼号都沉了,我却沉不下去,很难受。”他把下颌抵到我的头上,声音戚戚。

  “杰,对不起,——我刚才,——我刚才也沉得快没影儿了,相信我,——只是,只是隐约间上看到了楼梯上的那缕光,——那缕折断的光,让我想起了上面的那幅,那幅还没有落底的画……”——我向楼梯上指了指,艰难地进行着。

   他听了就一顿,然后却跟着笑笑:“哈,这么说,你不只是揭开了楼阁的盖子,最终还看到了那幅画,是不是?——那好,想问什么,你尽管说吧。”

  “是你画的吗?”——我直接了当。

 “不是我。——瞧我这只废手,能画画吗?——我只是收藏。”——他低头看了看我腰上的黑手套,苦笑了一下。

 我说那也对,画画的那位男生他本来也不姓欧,看来我真是想多了。

 他说哪位男生?——你在说什么?

 我说没事。——杰,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张画你是从哪里收来的?——画面上没有签字,你知道画家的名字吗?

 我的话音刚落,他就说了对不起。我的挫折感油然而生。

 见我不再讲话,他便心疼地搂紧我,耐心地补充着:“露露,那幅画是我在798开画廊时,手下打工的人擅自做主收下的。卖画的人当时从员工那里拿了些许的画酬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连这张画的名字《倾诉》,都是我给起的。——其实这张画因为没名没姓又没完成的缘故,一直都没有什么卖相,所以我最近才不得不就把它从朋友那里收回来,束之高阁了。”

 “可是杰,为什么你曾经的员工,还有,——还有替你卖画的那家画廊的工仔,跟你说的都不一样呢?——据我所知,这幅画是因为画主一直不卖,只允许挂在那里当样板,才滞留下来的,——在798这样,在潘家园也这样,怎么今天到了你的阁楼上,说辞就变了呢?”——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辛露,你从前去过我的画廊?——你在跟踪这幅画?!”——欧浑身一震。

 “怎么说呢,杰,——到底是我跟踪了画,还是画跟踪了我,至今我也说不清。——不过,杰,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这幅画对我来说,有着无法摆脱的牵引力。——它把我牵到了北京,牵到了女儿吧,牵到了京京和你的面前,似乎也正牵着我,回到那些直到现在我还拎不清的,——一些因缘往事中。”——我激动地站住。

 “所以你来北京,不过是因为一场寻找?——那么跟我的相识,不过时寻找中的一个偶然的意外,对吗?”——欧也站住。

  我摇摇头,之后又点点头。

 “那么露露,如果我不是你寻找的那个人,你还爱我吗?”——他眼睛开始深不可测。

 “杰,我想我会的,——你知道,我爱你,——但是,今天你既然问到我,我也必须要坦诚地告诉你,即使是爱情,也不能保证我不会寻找下去,——因为那幅画对我来说,是母亲,是我的童年,是我曾经的一部分生命。”

  如果我阻止你呢?——他的眼神愈发幽深起来,透着凉意。

 “为什么阻止我”?——我困惑。

 “因为我爱你。”——他咬住了嘴唇。

  “爱我?——爱我才不会阻止我,而是帮助我!”——我不甘。

 “帮助你什么?——帮助你去找回你生命中的另一个男人吗?!”——他冷哼了一声。

  我说你这是什么话?!——“不错,我找的是一个男人,但更是一个画家,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找的不仅是一个画家,更是一个男人,你应该反过来说才对!”——他凛然一笑。

  “杰,你要说什么?——你到底要说什么,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我的脚步开始后退。

 他就逼上来,说辛露,你能不能放下那件事,好好爱我,不再心猿意马?!

  我说不行,——跟你说吧,母亲和那个人对我来说,是一个完整的童年,我没有办法不找下去!——我再说一遍,没有人能阻止我,你也不行!——我说完,就转身奔向身后的沙发,伸手去拽我的包。

  他就冲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说辛露,又要走吗,这次你休想故伎重演!

  我就急了,说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我早就知道,可那得要看我愿不愿意!

   他就凄苦地一笑,然后用黑手套慢慢地提紧我,拎到了他的面前,恶狠狠地说:“不愿意也晚了。——辛露,听着,——今天我非要做成一件事,一件你不愿意我才能做成的事,——你最好用不愿意把我成全到底,——知道那是什么吗?——那叫,——那叫,——那叫强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