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女士是我在ICU的一个病人，严重的下肢感染，败血症，最后影响到了心脏和肾脏，几乎所有的专科都在follow她了，但是她还是在早上出现了呼吸衰竭。

她的家人已经同意no code了，也就是生命垂危时不做抢救，只用镇痛药物让病人安静无痛苦。

中午的时候，正在忙碌，她的女儿过来跟我说，好像她的呼吸有问题了，我过去看，就是那种濒死的呼吸方式，很长时间一次，喉咙里发出啸鸣音。我向家属说了，她们眼里含着泪点头，开始站到她身边祈祷。

过了一会儿，B女士的呼吸停止了，瞳孔放大固定，颈动脉波动消失了。就在我准备宣告死亡的时候，发现监视器上心脏仍在规则地跳动。

原来B女士多年前安了心脏起搏器和除颤器，在她心脏衰竭不能工作的时候，机器能够自动预测危险开始人工搏动，为病人赢得宝贵的时间，不至于在抢救成功后大脑因为缺氧而变成植物人。但是在这个场合，机器的忠诚工作，让事情变得很尴尬。

我打电话让起搏器小组来人工停止起搏器工作，但是来的人看了以后说，这种类型的机器是不能停止的，只能等病人的心脏细胞完全死亡。

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已经死亡的，但是心脏还在跳动的病人。我坐在桌边看着心脏监护器，一边写着死亡报告。随着心脏细胞逐渐死亡，起搏器能够带动的搏动越来越微弱，终于在一个多小时以后消失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说不出来的怪异，看着机器里的那条已经不存在的生命，彻底变为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