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回童乐 那天下午,正是冬日里雨霁后甚好的艳阳天。晴空 澄明,万里无云。女儿和男友L心血来潮,把我夫妇俩 载到旧金山市郊海边垂钓逍遥。感觉上海风不猛,可太 平洋一波又一波拍岸哗啦哗啦的海浪,听在耳里依然有 股震人心魄的力量。这还是头一遭在北美大陆西海岸垂 钓呢,颇有几分新鲜感。 伸向大海长长的倒L型水泥钓台上,钓手人影幢幢, 男女老少各色人种间杂,或坐或立于钓台两侧。眼前热 闹的人气,出乎我意外。因为出发之前,一位爱钓鱼老 友相告,眼下不是钓鱼佳季。他说每常六至九月份,才 多鱼可获。而且还须根据英文报上当日潮汐提示的时 段,趁涨潮之际才适合渔事。管它呢,反正不在乎钓到 多少,旨在图个乐趣而已;侥幸人少钩稀,不定反倒多 引来几只鱼蟹。尔今现场看来,钓者居然多得紧! 越近岸滩,浪头越高,涛声越响,似不宜渔。L便 带我们前行百余米,找了一处稍微人稀的地方,开始着 手钓事:冰盒里取出饵料,切开小虾,装妥两竿鱼钩; 墨鱼和小鱼则置入两个小塑料箱,用以钓螃蟹。但见十 只八只白鸥鸟,低徊盘旋于钓台周围。有的干脆停立台 边短墙头,丝毫不怕人,貌似在观赏垂钓活动。其实, 它们的兴致,从其睥睨眼神,便知全落在冰盒鱼饵上, 企图伺机啄食。鸥鸟的回翔、候立和鸣叫,添抹了一层 浓郁魅人的海洋景观氛围。 本自以为算个垂钓老手,此刻却乖乖成了新手学 徒。昔日曾在塘边湖畔江岸钓鱼,持竿离水面近,此时 却在大海滨高高钓台上;往时只用带浮标的短丝竿,此 际用的却是有绕轮的长线竿;江河湖塘水面平静,太平 洋岸却浪汹波涌。生手生脚学了几回尽远抛钓,技巧总 算初步掌握,于是持竿垂钓守候。 这种钓竿没浮标监测动向,须得不时稍稍提竿,探 测鱼儿上勾了没。起始,一见水面钓丝上下浮动,以为 鱼儿准上了钩,赶紧转辘提竿察看,自是徒劳一场。女 儿在旁说:别着急,那只是起伏的海浪牵拉所致;得等 线儿往下沉多些许,再收竿不迟。如法操作,不多时, 果然觉有隐隐拉力。于是稍用力猛提一下竿子,接着收 线举起竿来,总算钓得一尾巴掌大的小鱼儿。 鱼儿虽小,看着它鲜腾活跳,心头兀自盈瞒滋滋乐 趣,摇头摆脑沾沾自喜,一似童稚年代溪旁钓得小鱼那 般光景,那般成就感。身左观渔的老伴,笑口揶揄道: 瞧你那付乐劲儿,像是钓得什么大鱼似的,真个童心未 泯呀! 钓台上不时传来渔获的欢笑声赞叹声,令人称羡激 动。不一会,女儿男友L钓到一只大螃蟹,定睛一看, 是只母的。按规定,只好惋惜地将它放生入海。接着, 女儿欢叫:瞧!又一只蟹儿到手啦!可是,她男友 L摇摇头说,还是小了点儿,不合规格呐。又卸下蟹儿 循规蹈矩扔进海去。旁边那位白人,慢慢提起沉沉的大 钓篮,竟空空如也,别说螃蟹,连作饵用的八爪鱼都不 见踪影。也难怪,水中一头硕肥的人们戏称“大师奶” 的海狮,钓台下方逡巡串游。美饵十之八九早进了它肚 囊。倒是那位高瘦老黑哥,承龙王眷顾似的,运气特 佳,频频举竿得手,乐得手舞足蹈,高歌放浪地笑。 持竿守望之余,抬首眺望,融金夕阳,斜斜地悬挂 海天西端,十分怡目悦怀。驼红的落日,正眼端详它也 丝毫不觉刺目。浑圆红球贴近海平线那当儿,海波泛 彩,丽霞铺天,景色绮美。看得我忘了一竿在手,一钩 垂海。老爸,鱼线往下沉啦!快起竿!愣了半晌,赶忙 扬竿收线。哈,欣欣然钓起一尾半尺来长的沙煎鱼。
还来不及卸下鱼儿,只听L指着西天提高嗓门喊: 赶紧看,斜阳快入海啦!抬头西望红蛋黄似的落日,款 款依依渐沉海中。此刻,依凭海平面与落日位置的对 移,头一回那么清晰觉察到大地东向旋转的动态——那 是地球长年不息悄悄自转的微步啊! 西边天仅剩一抹淡红余晖,该是收竿时候啦。点数 所获,只得一蟹六鱼,既少且小。欧阳修曾经写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 心而寓之酒也。”何不仿他一句以自嘲:钓翁之意不在 鱼,在乎滨海之渔也。垂钓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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