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时代列车 ─马兰─ 三、四十年代的爱情是以上海为代表的艳情,以小资为代表的浪漫,然后便是 在革命和苦难中的传奇了。 周旋在《马路天使》中唱着“小妹妹唱歌郎弹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 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这是怀春少女的私心,饮食小男女的小欢喜。 张爱玲的“白玫瑰”们在上海的公寓中勾心斗角、算计金钱但又不乏乱事中的 男女真情。而莎菲女士在北方的阴雨天调情,挥洒情欲,争风吃醋,她是三十年代 怀着性苦闷的女子,男人不能满足新女性,莎菲必然向往革命了。革命加恋爱的女 子出现在茅盾的小说《虹》中 。 三十年代给女性备好了舞台,妇女进洋学堂,摆脱旧式家庭走向社会,自由地 选择终身大事。三十年代的女性知识份子,她们的青春期正好迎合洪水般的反封建 、争自由婚姻的浪潮。妇女可以做文艺交际花(类似于如今的美女作家),做革命 烈士。还可不定期做被社会旧风接受的小老婆(现称二奶)。 三十年代的男人身份丰富到了真假莫辩:职业革命家、书生、买办资产阶级、 汉奸、托派、革命文艺家。在没有形成顺序、新旧交替的社会,能够想像从小脚中 解放了的妇女,她们发挥自我空间的能量多么惊人,正因没有规律性的条件,女性 活的飞扬,一发不可收拾。 五、六十年代似乎比三十年代还遥远,两性图像模糊而混乱。 如果说五十年代存在所谓爱情,那也被革命异化了。异化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 ,相比之下,我们对资本主义产生剩余价值的罪恶,把牛奶倒入大海里更有初步的 形像认识。 暴风骤雨的革命之后,我们父辈们的性关系,可能见山不是山了。革命干部的 两性关系首先为党服务,为人民服务。其中没有个人。最需要个人,最代表个人意 志表达自由意志的的爱情恰恰被控制了。最完全彻底的控制就是控制你生殖器选择 对象的权利。 爱情被称呼为个人问题,你个人问题解决没有? 爱情是个问题。 少女、乳房、性感、高潮,这些汉语词汇仿佛从不存在。人们谈性色变,崇尚 战天斗地中建立的革命感情、阶级感情。男女关系是一种合作社,是革命事业的补 充工具,为了事业共同奋斗。人们选择对象讲究出身、阶级。全国像是按身份设定 的配种站,与“在河之洲,君子好逑“的诗经传统隔了至少三千年了。个人的感情 被组织的决定所替代,人工流产、非法同居、离婚成为万夫所指的罪恶。对一个人 施行精神和肉体双重打击,利用男女关系是最有利的武器。那是充满革命暴力的爱 情美学。 八十年代是“文艺复兴”时代,爱情带着启蒙性质、浪漫主义、理想主义色彩 ,醉心于精神恋。年轻的国人似乎刚进入爱情这个领域,站在大门口,跃跃欲试, 满眼兴奋的好奇。性的表现形式扭泥作态,欲说还休。但门户开了,窗户纸打开一 个洞了,官方为爱情正名了。爱情是私人的事,属于个人的事务。爱情不仅无罪而 且值得追求。谈恋爱不必经组织,而且不唯成份。焦大的儿子可以娶林妹妹。八十 年代初期的爱情调调,为以后的小资(享乐主义、咖啡馆、时尚)打下了伏笔,开 了先河。 流行的爱情语言:海誓山盟,海枯石烂,有你的一半就有我的一半。 九十年代爱情的列车驰入了解放时期。爱情是一种生活方式了。 爱你没商量,离你也没商量。上海宝贝。过把瘾就死。人们对性感空前重视。 三级片、床上用品、一场性爱的华宴。醉生梦死。具体,刺激,琐碎,不浪漫但爱 情的方式多样化了,人们重新身份认定,归队。同性恋、双性恋、第三者、包二奶 。一夜情、三夜情。租过情人来过节。三陪小姐。娱乐场所,娱乐工具繁荣昌盛, 丰富多采。爱情可以是糖,可以是毒品,可以是白开水,可以是金钱。 时代的风潮变幻不休,尤其在中国,政治和爱情的关系相互依靠,紧密结合, 纠缠成一团乱麻,夸张地打上了历史的烙印,并受其左右。人们随着时代起舞或者 沉默、沮丧、毁灭。但爱情,这人与人相交最紧密的事件,如同命门,切肤之痛, 不论形式和内容如何改变。 “我们必须相爱,否则死亡。” 注:参考作品:电影《马路天使》、《李双双》、《庐山恋》、《过把瘾就死 》;小说:张爱玲的《传奇》,丁玲的《莎菲女士日记》、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 的》、卫慧的《上海宝贝》;歌曲《一场游戏一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