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比天涯远一程 - 职场、婚恋中的苦辣酸甜
文章来源: 北美女人创作群2004-03-21 12:16:21
更比天涯远一程 -- Jenny 日记 作者:吴越 到了天涯 以为走得够远 千回百转后 开始明白 原来 有些东西 更比天涯远一程 ---- Jenny 2003年12月25日 星期四 阴、有雨 圣诞快乐 & 生日快乐 曾经听人说,25岁的生日一定要好好过,因为,那是女人青春的最后一季辉煌,过了二十五岁,就要开始为延缓衰老而奋斗了。好啊,我苦笑一声,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然后,开始向一盒大号 Pizza 发起进攻。 去年的今天,是和路伟一起过的,好像也是两人一起啃一个大号的 Pizza,你一块我一块,弄得满嘴满手的油,还嘻笑着拿油污的手去抹对方的脸。记得路伟信誓旦旦的说,“明年这个时候,你肯定已经是我的老婆了。那时,我带你到旧金山去度蜜月。” 可是路伟,现在你在哪里呢?我们的蜜月又在哪里呢?你说的话还没有兑现呢。哼,此刻大概你已经和新婚的太太在享受旧金山温煦的阳光了吧。认识八年,相恋六年,真不敢相信我们的感情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土崩瓦解。爱情真是个奇怪的、又坚强又脆弱的东西。它存在的时候,可以让人茶饭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而当它一旦逝去,两个人又立即各走各的路 --至少其中的一个人可以义无反顾的走自己的路,从前的山盟海誓烟消云散,谁当真,谁是傻瓜。 电话响了,是老妈打来的,照例罗嗦半天:工作要努力,力争上游;身体要注意,劳逸结合;出门开车要小心,天黑以后千万不要出门,等等等等。平常嫌她罗嗦,现在却觉得可贵,幸亏还有碎嘴的老妈,让我在冷冷清清的25岁生日不至于过分孤单。 老妈才告一段落,话筒就被老妹抢了过去。这个丫头永远的没心没肝,只知道一个劲的叫我给她买东西,什么 CK的牛仔裤,CD的唇膏,这次又看上了雅丝兰黛的彩光眼影,难为她对国外的品牌都如数家珍。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她就比我小两岁 --准确的讲,是十八个月零六天,却可以那么无忧无虑,天塌下来当被盖。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气概,少了一个路伟就好像活着都有点兴味索然了呢? 挂上电话,已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我打个饱嗝,把剩下的小半个 Pizza 放进冰箱,一口气喝完杯里的酒,连澡都懒得洗就钻进被子里睡了。又睡不着,索性起床打开CD机,一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女声在静夜里水一样的流出来,温柔体贴得叫人心碎: 我曾经相信 所谓的一见钟情 在梦想辉煌的日子里 爱情不容易 …… 心上没有人 夜晚一盏灯 寂寞不必等 自己会轻轻来敲我的门 蔡琴怎么会这么明白我此刻的心境呢?还是天下的痴男怨女都是一个样子? 不管怎样,25岁的生日,我要在蔡琴水一样的歌声中入睡。希望能梦见圣诞老人,不要梦见路伟。 2003 年12月26日 星期五 多云转晴 只有失恋的人才会觉得假期太长太长。 今年,我把所有的假期都堆在了十二月,从12月16号一直放假到1月4号,实在的是个决定性的错误。休假前,公司有些同事都问我有什么计划,我说准备在家vacation, 他们都是一脸惊讶,觉得我“暴殄天物”。我知道在很多美国人的眼里,一年一度的大休假,如果不飞上几千英里去个蛮夷之地烧掉几千块钱带一大堆纪念品回来,就是浪费掉了。又有人问起Alex (路伟的英文名字) 会不会来看我,我坦率的说已经和Alex分开了,他们便一副理解而同情的样子,不再多嘴。在美国,注重个人空间,原来也不错,至少失恋以后少了很多被人揭伤疤的机会。 一个人在家呆了十天,晨昏颠倒,整个人萎靡不振。今天晚上,Cindy打电话来约我明天去Shopping,我答应了。反正在家也没事做,去就去吧,何况不用自己开车。 和 Cindy在读书的时候就是好朋友,有时候我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两个个性如此迥异的人可以相处得这么好。我是个家庭型的人,闲来喜欢做做菜,收拾收拾房间;Cindy 不仅不会,也不屑于下厨做羹汤,觉得那是“小女人为了讨好男人才做的事” ,她的房间永远乱七八糟,衣服裤子鞋子袜子堆放一气,然而,这位小姐从狗窝里跳出来后竟然还是一派端庄,实在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我喜欢读书,中英文都看,有时也附庸风雅写点小文章;Cindy 呢向来只看两种书 -- 工作上的参考书和时装杂志。我比较巴结,喜欢存钱;Cindy 则完全是“千金散尽还复来” 的气概。 我们的爱情观也相差十万八千里:我笃信从一而终,“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Cindy 口口声声的“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她有一套“孟尝君”理论,说找男朋友当如孟尝君结交鸡鸣狗盗,多多益善,然后慢慢拣、细细挑,去芜存菁。更绝的是,Cindy说这理论是她外婆教的,原来花心也是可以家传的。可惜的是,这种理论至今并没有帮她找到如意郎君,相反,让她落下个“不专一” 的名声。 两年前,我怀着甜蜜的心境告诉Cindy我和一个男人已经谈了4年恋爱、将来想嫁给他时,她脱口一句“你和他睡过吗”。当她知道我们还没有“睡过”时,还竟然恬不知耻的说,你真要考虑嫁给他的话,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先“睡”一下,男人啊,别看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其实中看不中用的很多,臊得我满脸通红,赌咒发誓从此再不和她谈此类话题,道不同,不相与谋。不过,我们的友谊倒是奇迹般的保留了下来,也许,Cindy身上有什么我缺少的东西,而我的身上,也有某些她缺少的东西吧。 去交房租,房东说隔壁空了几个月的那个单元很快就会有人新搬进来,好像还是个中国人。这倒不错,以后可以有个照应。 2003年12月27日 星期六 晴 今天 Cindy 一看见我就叫了起来,“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弄成什么样子啊?” Cindy 把我拽到穿衣镜前面,“你仔细看看自己,以前学的那句宋词,什么‘风卷残云,人比黄花瘦’ ,说的就是你现在这副样子。” “那叫‘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出自南宋李清照的‘醉花阴’ 。”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好不了,懒得去看,没好气的说。 “Whatever, 反正你现在比黄花瘦。” Cindy 把我推出门拽上车,“走,是应该出去散散心,否则,你肯定闷出病来。” 一路上 Cindy喋喋不休骂路伟不是东西,“别看我有时嘴臭,平心而论,我还是看好你们两个的,毕竟你们有很深的感情基础。真是想不到他竟然甩了你,甩了你不说,居然还去娶个美国妞,简直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 “不要这样讲,至少人家的陪嫁里有一张绿卡。我有什么?” 我苦笑。 “唉,要我说呀,” Cindy 脸上浮起一个坏笑,我知道她肯定没有什么好话说,不出所料,“那个路伟现在为了一张绿卡出卖色相,将来有他的苦头吃。我在网上看见好多文章说西方女人在性方面的要求远远超过我们中国女人,就路伟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只怕不是人家对手。”她挤挤眼,“就是前两天,我看见一篇文章讲一个中国男人娶了一个很漂亮的美国老婆,他倒是真心爱那个女人,但是后来发现妻子欲望特别强烈,活生生把他给吓得阳萎。那美国女人哪里受得了此等寂寞,最后两个人不得不离婚。那篇文章里对中国男人和美国女人的性生活有一个绝妙的比喻,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叫‘小虾米游大海’ ! 你说妙不妙?我看路伟啊,指不定现在可怜着呢。” 我不由“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Cindy 这个人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不过,还得承认她说的挺有意思,至少让我心里解恨了一点。 “对了,你没叫 Mimi?” “当然叫啦,叫不动啊。人家现在嫁了个好老公又刚买了房子,哪里有兴致来陪我们这两个倒楣蛋。”Cindy懒洋洋的说。以前,Cindy,Mimi和我在一家公司的同一个部门工作,关系很好。后来高科技被炒得很热得时候,她们先后都离开了公司,据说工资翻了差不多一倍,还拿到很多股票,只剩下我还在原地混日子。不过,风水轮流转,现在经济情况不好,待在稳定一点的大公司,就算薪水低一点,至少不会经常裁员,弄得担惊受怕。 到了 Mall,很多店家都在进行 After Christmas Sale, 减价30%, 50%,甚至 70% 和 80% 的牌子比比皆是。人头济济,好像全城的八婆都在今天出动了,环顾四周,都是兴高采烈的八婆和站在一边愁眉苦脸、等着刷卡的老公和男友们。 “哇,你看,这件衣服从129块9毛9降到89块9毛9,现在又降到49块9毛9了。哎呀,这次我无论如何要把它买下来。你看怎么样?” 在一家内衣专卖店,Cindy 捧着一件黑色的亵衣大呼小叫。 “这种衣服… 太省料了吧。” 岂止是省料,其实就是用薄薄的蕾丝把乳罩和三角裤连起来,而那乳罩和三角裤本身也是用同样半透明的蕾丝织成的。可以想像穿在身上一定气象万千。我忍不住加了一句,“我老妈要是看见了,一定会说这是‘鸡’ 穿的。” “啊呸,你以为是穿给你老妈看的呀?这是穿给男人看的。” 不知是我还是我老妈惹恼了 Cindy, 她硬是拿了两件,把我也推进了试衣间。 身材丰满的 Cindy 穿起那件性感内衣,黑色的蕾丝衬着她雪白的皮肤,果然是秀色可餐。Cindy逼我穿上另一件,很满意的打量着,“其实你的身材很不错啊,皮肤也好,注意挺胸收腹,你现在这个样子啊,要是路伟见了,担保他后悔。”我却是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像只被拔光了毛的鸡,一个劲央求她快点让我脱下来。 Cindy 买下了那件亵衣,一脸如愿以偿的满足感,“知道吗,这件衣服我从今年5月就看中了,一直等着它减价呢。” 我终於在 Cindy 的白眼下没有买,而是挑了一套厚厚的法兰绒睡衣裤 --天晓得我什么时候能再找到一个男人,在没有人抱的冬夜里,至少自己要穿得暖和一点。 今天购开丝米羊毛衫一件,睡衣裤一套,牛仔裤一条,卡其裤两条,皮鞋一双,袜子半打,资生堂粉底一盒,倩碧润唇膏一支 (9块9毛9 -- 是我有生以来买的最贵的润唇膏,倒要看看它有什么特别的) ,共计美元248块5毛6分。 说来也奇怪,花了钱买一大包东西回家,心情竟然好多了。 2003年12月31日 星期三 阴 今天又是一觉睡到快12点才起床,胡乱吃了点东西,决定把家里的衣服好好的dejunk一下,为新的一年做好准备。 我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一件一件的检视,把已经过时和不常穿的归成一堆,再把容易搭配的放在衣柜最显眼的地方。前两天,我看了一本有关服装搭配的书,里面说衣服不在于多、而在於精,所以呢,每个季度都要仔细的检查一下衣柜,把过时和不实用的衣物毫不留情的扔出去。书上说得很有道理,让我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大干一场。 在整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过去的生活中有太多路伟的影子,多得以致于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品味究竟是什么。路伟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所以我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是蓝色系的 – navy blue 的大衣,dust blue 的羊毛衫,light blue 的衬衫,一直到 baby blue 的内衣;路伟喜欢穿 Ralph Lauren 的套头毛衣,所以我也买了一件和他配成情侣装,即使我非常不喜欢那个绣在毛衣领子上的 RL 商标;我没有一条膝盖以上的短裙,因为路伟说过他不喜欢自己的女朋友露出大腿 --想来他不会介意看别人女朋友的大腿罢;衣柜里几乎所有的鞋子都是平跟的,为了只有穿平跟鞋才能让只比我高3英寸的路伟显得高大一些。 我悲哀的看着一床的衣服,那一床的衣服也示威似的瞪着我,仿佛在说,哼,你以为你能把我们怎么着,做梦! 服装书上只教了我怎么搭配衣服、怎么去芜存菁,却没有教我如何把另一个人无微不至的影响从过去里抹掉。他的习惯、他的品味、他的喜欢和不喜欢,早已随着爱逐渐逐渐的交织进我的生命。而当那个人一旦离去,想在一夕之间将影影绰绰的回忆一笔勾销,是一件何等艰难困苦的事情。 Dejunk 的结果是我把几乎所有的 junk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只把两件已经穿了好几年的运动衫归进了垃圾袋。 隔壁的新邻居搬来了,门口堆着大小的纸箱。门开着,没看见人,传出来一把蔡琴的歌声,原来还是同好。喜欢蔡琴的歌,十有八九是个女孩子。我张望了两下,没有动静。算了,暂时不打扰人家了。 2004年1月1日 星期四 多云、有大风 今天醒得早,不肯起床,裹在被窝里和Cindy 堡电话粥。 Cindy 的情绪不好,因为昨天,她发现自己的男朋友“红杏出墙” 。 “他要是找个像样一点的女人,我或许还可以接受,可是你真的没看见……长那副德性,天晓得他会喜欢她哪一点。” Cindy 气鼓鼓的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我已经办了。我告诉他,我们就地分手、一刀两断。他倒还有脸反过来说他如何如何爱我,跟那个女人不过是一时昏了头,要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没答应。莫名其妙,这次我要是原谅了他,担保他还会有下一次的。那种人,本来我就不是很看得上,没想到,他先来跟我玩花枪。真是的,明明自己不要脸、有了女朋友还要在外面花女人,还一套一套的理论,说什么爱情需要宽容和谅解,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去 work things out,倒像是他在教训我。到最后看看没什么希望,话锋一转,说两个星期前我配眼镜时那副架子的钱是他付的,一百二十五块,既然现在要分手,为了公平,希望我能还给他。我气得发抖,马上写张支票扔给他,他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说可恨不可恨!” “Cindy,我建议你下次找男朋友还是找个中国人,同文同种,容易沟通。而且,我总觉得中国男人比较重感情,做事情不会只凭着自己高兴。”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果然,“那你的路伟呢?不是照样甩了你去游大海?依我看,男人无论国界,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随你说吧。我祝你好运,快点找到个新的。”我有点恼火的岔开话题,“对了,我隔壁新搬人来了,人家也喜欢蔡琴。” “我怎么总觉得只有老女人才会喜欢蔡琴的歌?” 大概是失恋的缘故,Cindy 今天口德甚差。 “那是你自己不懂得欣赏。” 我懒洋洋的说。 挂上电话,我起床,把所有要洗的衣服打成一个大包,拿到楼下的洗衣房里放进洗衣机。上楼的时候,目睹了戏剧化的一幕: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抡起臂膀“啪”的抽在一个男人脸上,飞快的转身跑进电梯关上门。那个男人捂着脸愣了几秒钟,然后追了上去,一边叫着“等一下、等一下”,电梯门已经关上,他就冲向楼梯,蹬蹬蹬的跑下去。 这简直像某个狗屎电视剧里的场景。这两个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不会就是我的新邻居吧? 肯定是那个男的干了什么很不地道的事情,否则,为什么会在新年的第一天挨这么一巴掌,而且,挨了以后还会乖乖的摇着尾巴跟上去? 2004 年 1月 5日 星期一 晴 早上被闹钟恶狠狠叫醒,连说几句fuck后无可奈何的爬起来。整整二十天的假期,一下子又要回到朝九晚七的工作日程,心情怎么好得了? 我草草洗漱、化妆完毕,背起包就冲出门,来不及了,到了公司再吃早饭吧,反正办公室里还有饼干。今年刚订下的 New Year Resolution第一条就是“坚持天天吃一顿高质量的早餐”,为此,我还一本正经的去买了一套三件的不粘锅。可惜,看来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就要打破这一条了。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挤进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看,正是那天被扇了一巴掌的那个男人,精确一点,应该说是个男孩子。高个子、瘦瘦的脸颊、板寸头。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穿了一件绿白条子的衬衫,墨绿外套,同色墨绿的灯芯绒裤子,还背了一个墨绿色的大书包。虽然颜色并不相冲,可是一个大男人穿了一身绿,多少总有点滑稽。我不由多看他两眼,他发现我在看他,转过头来,眯起圆圆的眼睛,嘴角拉出一个微笑,唇边竟然还有一个酒涡,像个孩子。我也对他笑笑。 到了公司,大部分的人还没来,我先到打印间去晃了一圈 --其实我并没有打印什么东西,只是因为我们部门主管的办公室就在打印间旁边,晃一晃好让她看见我一早就来辛勤工作了。果然,Kristin 已经端坐在办公室里,而且抬起头给了我一个明朗的微笑,说,“早上好。假期过得怎么样?” 我和 Kristin 寒喧几句,无非是假期去了什么地方之类。 我心情愉快的回到办公室,冲了一杯 Milo,吃下两片巧克力饼干,一股香气飘来,我知道一定是Emily 来了。Emily 和我是对头 --我们已经做了整整两年半的对头,而且还将做下去,直到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升职。我们公司行政结构相当复杂,一个部门往往分成好几个层次。我们的部门二十个人,连主管共分成六个层次,我和 Emily 同处於倒数第二层。糟糕的是那个层次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竞争目标单一,不成对头也不可能。Kristin 好像有个习惯,越相互看不惯的人,她越是要安排在一起,所以,我和 Emily便天长日久的粘在一起,永远做同一个项目,用同一个办公室,大概是为了便於合作和互相监督吧。 我一见 Emily 心里就来了气,假期前 Kristin 曾吩咐我们两个人一起做一个项目明年的计划,谁知道 Emily 自说自话的写了个初稿就去跟 Kristin 表功,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好在 Kristin 很拎得清,叫我们先讨论后把终稿给她,否则恐怕又让她占了便宜。这个女人,吃相难看,不可不防。 防归防,见了面还是得客客气气的打招呼,然后一起讨论计划,表现团队精神,即使明知道这个人刚刚出卖了我。做人真烦。 今天公司餐厅里有我喜欢吃的蛤蜊浓汤,好久没吃了,真香。 2004 年 1月 7日 星期三 晴 老天也真怪,休假的时候几乎隔天就要下雨,不下雨的时候天也总是阴沉沉的。等我一上班就天天阳光灿烂,好像存心气人:你看,天气这样好,你就是得乖乖的在鸽子笼一样的办公室里窝着! 今天早上一到办公室,电话留言机上的红灯就闪个不停。一听,是 Kristin 叫我十点半到她的办公室去。Kristin 有个烦人的习惯,有事找人喜欢打电话通知,打电话没找到人就留言,而在留言里从来不说是什么事情,甚至不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弄得人家心里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 熬到了十点半,我走进 Kristin 的办公室,发现 Emily 也在那里。Kristin满脸堆笑,先把我们俩狠狠的夸了一顿,说我们在过去的一年里通力合作,表现很好。然后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正当我以为她准备给我们发奖金 -- 至少给一两天休假的时候,Kristin 说,“Jenny, Emily, 你们这个项目一直缺一个项目经理,所以,我准备今年从外面招一个新人进来。人选已经有了,这个人拥有非常丰富的项目管理经验,而且在面试的时候表现出了很强的领导和组织能力。我昨天已经把正式的 offer letter 寄给了他。不过,我知道,他也接到了其它公司的 offer,所以,我把你们的名字和电子邮件地址也给了他,告诉他可以直接和你们联络,了解更多有关这里的情况。我非常希望他能够最终选择来我们这里。” Kristin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偷偷看了Emily一眼,她的脸色不好。自从去年三月我们的项目经理调到洛杉矶分公司以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着,我和Emily都卯着劲想爬上去,可是,我们两个人都输了。那场战争是Emily打响的,从去年初她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排挤我,想在工作中占上风。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她比我早进公司两年,组里和她一批进来的人都升了上去,她当然要抓紧这个机会,但我无法忍受的是她想通过贬低我来抬高她自己,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的信条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我也决不容人家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所以,我们暗暗的较了一年的劲。此刻,我看她神情呆滞,嘴唇微张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说不出口,心里明白她肯定比我更不好受,倒有点同情她了,心想这个 Kristin 真是冷血,明明这么一个破事,还要说有个好消息。 回到办公室,Emily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半天没说话,只是盯着电脑屏幕发怔。过了好一会儿,好像突然醒了过来,意识到日子还是得过,於是开始打字,不过特别用力,像是在虐待键盘。 这样下去,我们俩岂不是谁也升不上去,要永远做冤家对头?或者这就是 Kristin 想要看到的局面?要命。 2004 年 1月 9日 星期五 晴 今天打开电子邮件信箱,看见一封邮件来自一个叫 Jason Cai 的人。奇怪,工作上我好像从来没有跟哪个 Jason 打过交道,而我又从来不用公司的电子邮件账号收私人邮件。 打开邮件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人就是老板两天以前提过的那个“拥有非常丰富的项目管理经验,而且在面试的时候表现出了很强的领导和组织能力” 的新人。 再往下看,倒抽一口凉气,此君开门见山的给我提了十个问题,第一个扑面而来是“你每天早上醒来最想干的是什么?” 以下还有“你为什么选择为这家公司工作?” “你在工作中最喜欢什么?” “你在工作最不喜欢什么?” “你在工作中遇到的最大挫折是什么?” “遇到挫折你是怎么做的?” 等等,来势汹汹。 我被这个趾高气扬的牛人镇住。现在高科技行业形势低迷,失业率高居不下,在这个当儿,能找到一份工作已是万幸,要是我肯定早已千恩万谢接受下来,可是他却大有还要好好挑拣一下的气势,可见来头不一般。不过,对他的这种态度,我从心里有点不以为然,总觉得自我感觉太好了一点。 不以为然归不以为然,问题总是要回答的,而且还要认真对待。Kristin的态度很明朗,此人要想方设法把他拉进来,要是他觉得在我这里受了慢待,一撅蹄子不来,老板能给我好果子吃吗?再说,他要是来了,那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啊。 Emily也接到了一封一模一样的邮件,她关上办公室门,没好气的嘀咕着,“你每天早上醒来最想干什么?什么意思?我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想上厕所难道我也告诉你?你说,他问这个干什么?” Emily终於明白去年我们俩是鹬蚌相争而让 Kristin渔翁得利,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今天还破天荒的带来了我最喜欢吃的 Peanut butter M&M 巧克力豆。 我被Emily逗笑了,心想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我没有多说什么,虽然Emily和我之间已经从敌我矛盾转成了内部矛盾,只要两个人还是平级、做一个项目,矛盾就永远会存在,防人之心不可无。 折腾了一个上午,脑子都快绞干,终於把十个问题都答好。想来想去,在第一个问题下面写上“每天早上醒来,我最想喝一杯热热的Hazelnut coffee,以确保我有饱满的精神去面对一天富有挑战性的工作。” 虽然还是别扭,可是再也想不出更好的答案,随它去了。 Jason,且让你得意一时,等你进来了,Kristin 自会慢慢的收拾你。 2004 年 1月 10日 星期六 多云 晚上Mimi 请我和 Cindy 在 downtown 的一家意大利餐馆吃饭,庆祝她又升了一级。 这家餐馆很考究,餐具都是镀银的,侍者们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体面、笑容可掬。打开菜单,里面全是意大利文,看了半天才认出一个字pizza。 Mimi比我们晚到十分钟,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外套,配黑色高领开丝米羊毛衫,领口上一枚小小的郁金香银别针,低调而高雅。她坐下以后,手上一枚亮晶晶的钻戒直扎我的眼睛。 “这么大的钻石,你老公舍得花钱啊!” Cindy 第一个叫了起来。 “哪里,才一克拉而已。不过,Tiffany的东西,一克拉就已经够贵的了。”Mimi淡淡的,却把戒指不凡的来历说得很清楚,这个手法,小学作文课上老师就教过,叫做“先抑后扬” ,我偷偷掀了掀鼻子。 Mimi是混出头了,是啊,自己事业上一帆风顺,又嫁了一个比她更一帆风顺的老公,车子开的是BMW,房子买了六十多万带山景的,老公对她又这么好,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烦心。Mimi 早在读书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嫁一个“高尚” 的老公,所以,在我和Cindy结伴出去钓鱼爬山shopping瞎混的时候,她忙着去参加酒会,和她“高尚”圈子里的朋友去打高尔夫球,现在如愿以偿。人的功夫用在什么地方,是看得出来的。 点菜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Cindy 和我一样,整个菜单只找到一个英文字 pizza,就跟侍者说“我要这个 pizza” 。侍者微笑着说“小姐,其实,这个不是 pizza,是 pizza bread” 。Cindy 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便指着菜单说,“那我就要这个” 。我笑着说,“我也要这个” 。Mimi 的脸色很难看,等侍者走了以后,她不悦的说,“你们不知道菜名为什么不问我呢?” “我只想要个 pizza 啊。” Cindy 说。 “Pizza bread 和 pizza 是两回事啊,真是的。” “唉,两回事就两回事好了。就算我点错好了。” Cindy 嘟着嘴把餐巾放在膝上。 没想到 Mimi 不依不饶,“你刚才那样,多没面子。” 这下Cindy 被惹恼了,她把两条眉毛挤到一起,“SO? 丢脸也是丢我自己的脸,关你什么事?” 这顿饭不欢而散。 Mimi 买单之后就走了,我开车先送 Cindy 回家。 路上,Cindy一直把头靠在车窗上,我以为她还在生气,就随口劝了她几句。右转弯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在哭。我立刻把车开进路边一个停车场,拉着她问“怎么了” 。 Cindy 一把抱住我足足哭了十几分钟,把我身上那件 Kenneth Cole 的毛衣当作抹布,擦满了鼻涕眼泪。 Cindy 一边哭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Pizza 怎么了? Pizza 怎么丢脸了?” 一连重复了好几十遍。 “没有啊,Pizza 不丢脸啊。” 我忍着心疼衣服,轻轻的拍着她,像哄孩子一样,“是Mimi 不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是被她那个势利眼的老公带坏了。你怎么跟她一般见识呢?” “我不是跟她一般见识!” Cindy 突然从我怀里抬起她满是泪痕的脸,“我不是跟她一般见识,我是妒忌她,我就是妒忌她! Mimi 她哪点比得上我,现在混得这样好,有钱,有房子,有戒指,有老公疼,她什么都有,怎么能不趾高气扬?我呢,我有什么呢?我是一个小瘪三,连菜单都看不懂! 我连菜单都看不懂!” Cindy今天晚上的反应着实吓了我一跳,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她一直都是大大咧咧、喜欢嘲笑别人也善於嘲笑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伤心,看来这次的失恋对她打击不小。 我完全能体会她的心情,因为我也感到同样的凄凉 --我们三个当中,Mimi没有Cindy漂亮,比不上我聪明,可是她实际、懂得为自己争取机会,所以,她混得最好。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发动车子,打个 U-turn 一路转上高速。与其回家面对孤灯一盏,不如游车河去也。 2004 年 1月 13日 星期二 多云 今天,收到了那个 Jason Cai 的回信,很简单的一句话,“非常感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 什么东西,我花了整整一天绞干脑汁就换来这么一句话?怎么从头到尾好像是我又被 interview 了一遍?活见鬼。 快到午饭时间,我们部门里有名的 BMM (big mouth man) Charles 走进我们的办公室,一进来就神秘兮兮的把门关上,“Guess what?” Charles帮我纠正了两个错觉:一,和英国王子同名的男人应该至少有一点帅;二,飞短流长是女人的事情。他还让我领悟到一点: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一个男人致力于做什么事情,那么,他往往能做得比女人更好。就好像虽然有成千上万的家庭主妇,专业的厨师十之八九是男人。认识Charles以来,总觉得他最大的专长就是在部门里搜集和散发流言。秘密对於他来说,就像刚患感冒病人的喷嚏,不打出来满身不爽。所以,我们部门的人花边消息特别灵通,比如市场部的小眼睛日本美眉和客户服务部的长颈鹿德国哥哥在公司停车场上拉了一下手,比如测试A组的印度组长在美国寻觅知音未果、不得已准备下个月回印度相亲,比如我们老板Kristin的年龄应该在35和38之间而还没有结婚,等等。不仅如此,这位在大学副修心理学、不到三十就开始谢顶鼓腹的先生还具有极强的侦察和推理能力,可以由一叶而知秋至,由一斑而窥全豹。所以大家流传一句话,“什么事情你告诉了Charles,就等於告诉了整个部门,外加半个公司”。他每次散布流言的标志就是关上门,耸起眉毛,给你来一句,“Guess what?” 这次他带来的消息非同小可,“听说公司要把我们这个点搬到海外去!” “你听谁讲的?” 我和 Emily 异口同声的问。 “一阵风吹来的。” Charles 故弄玄虚,“不过,记住了,这种事情只要有人传,就肯定有影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去哪里?” 又是异口同声。 “听说还没最后定下来,可是,基本上不是印度就是中国大陆。” 他说得很肯定。 “可是我们不是还在招人吗?那个 Jason 什么的不是就要来了吗?” “你以为我们公司现在还跟以前一样,阿猫阿狗的一旦招进来想呆多久就呆多久?现在这个经济情况,公司招人、裁人都是为了短期效益考虑,今年需要人就招,明年不需要了就叫我们走路。这还不简单?” Charles 讲得我和 Emily 都汗毛凛凛。 Charles 虽然八卦,可是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要是一切都如他所说,大家饭碗一起敲掉,那该如何是好呢?我有点害怕。 2004 年 1月 15日 星期四 多云、有小雨 看来上次Charles说的不是空穴来风,这两天公司里对在海外设点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有多种版本,可是个个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简直像下个月大家就得卷铺盖滚蛋一样。 要是真的把我们这个点搬到印度或者中国,该怎么办呢?会把我们裁员吗?公司里有些人已经做了很多年,早有绿卡,将近退休,心态就比较轻松一点,觉得就算公司解散,至少也还有个不错的package可以拿,开口闭口回国养老。可是我们这些小字辈,读书、出国、再读书、找工作,过五关斩六将,哪一关不是血泪斑斑?现在,总算稍微安定一点,又要立刻打道回府,算是什么回事呢?也去养老吗?当年留在国内那些同学,这些年下来,都大大小小的有了个头衔、积累了些资历,我一味好强、拼了命往美国钻,到如今,还不是给人家打工? 去印度就免提了吧,虽然从小就向往泰姬陵的月色,可从来没有想过到那里去工作,也从来吃不惯任何一种咖哩。中国呢?只怕就是公司搬过去,也未必肯带基层的小土豆过去;往海外移,图的就是一个省钱,要是连窝端了,还有什么意义? 再去念书吗?有时加完通宵班后,也曾忿忿起过这样的念头,觉得卖力已经足够、何苦卖命,大不了再去念个学位,可是事到临头,却再没有这份潇洒。念书,什么时候都可以念,年轻的时候不抓紧时间挣点钱,更待何时? “海归”吗?一没有资金,二没有项目,只会干脑力劳动世界里的“重体力活”。像我这样的人,国内其实遍地都是,回去从头开始找工作,有什么了不起的优势?想想自己心里都怵得慌。 像我这样的人,其实也蛮尴尬。虽然跟旧日同学吹牛的时候可以举出大公司的牌子来吓吓人,工资换算成人民币听上去也是挺大的一个数 -由於虚荣心使然,大半还不舍得算税后的,可是,个中酸甜苦辣,还不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公司诺大,等级森严,什么样的人进去不是石沉大海,我就听说过有一个部门里一半人是MIT毕业的,另一半来自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倒自然而然结成两派斗个没完没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想升一步都难于上青天,而老是升不上去呢,处境更加糟糕;一天靠十个小时对着电脑屏幕翻来覆去倒腾那些无味的程序,到了周末十有八九还得加班加点;最让人难受的是神经都仿佛因此变得格外脆弱,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吓个半死,唯恐敲掉手上饭碗。 不得不承认,美国是个很能给人幻想的地方:丰富的物质、便宜的电器、带草坪的大房子;Vogue杂志里的名牌香水大大方方放在Macy’s的柜台上任人试用;偶尔也可以犒劳一下自己买一个Gucci的皮包之类的;假期大家谈着去大峡谷或者黄石公园玩;股票几个月之内涨几倍甚至十几倍;一转眼又是哪个同事把本田换成了凌志。前几年,高科技产业火爆,冲得我们晕晕乎乎,看着工资单满心欢喜,俨然以中产阶级自居。现在方才明白,花无百日红,什么东西都是盛极必衰,好景不再,一旦没了工作,原先以为理所当然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天气不好,大家的心情也一样阴沉。整个公司,恐怕只有打扫餐厅和厕所的工人还是成天笑嘻嘻的。 这个时候,想想还是 Mimi 有先见之明,早早给自己找了个好归宿。 晚上无聊,随手拿来一本亦舒的杂文集,里面引金庸小说的一句“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刹那芳华”,何等美丽而无奈的句子,让我看得发呆。 或者,真的像 Mimi 曾经说过的,living is more important than life – “生存比生活重要”,先找一张绿卡加饭票是正经? 2004 年 1月 17日 星期六 阴 今天又被 Cindy拉去逛 mall,说什么这个时候每家店都要清库存,东西会大幅度减价。 Cindy说Mimi给她打过电话道歉,不过,她觉得自从Mimi结婚以后,就渐渐跟我们疏远了,大家就算聚到一起也少有共同话题。她觉得好像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我说,“其实,Mimi这个人心肠不错,只是有时不大顾及人家的感受罢了。算了,人家结了婚,有了家庭,接触的人、考虑的事情都多了,怎么能还要求她跟我们这两个女光棍一样呢?” 说到结婚,我突然想到我们公司向海外搬的说法,问 Cindy,“你们公司现在怎么样?” “苟延残喘。好在人不多,船小好掉头,混口饭吃而已。你们呢?” Cindy 懒洋洋的说。 “你走了以后裁了两批人,好在规模都不大。今年把所有的临时工都赶回了家,我们一个人当两个人用还不够,现在又听说好像要把我们整个点给端到海外去。那样的话,大家都要失业了。早知道这样,不如当时跟你一起走了算了。” “不会吧,你们那个点那么大,上千个人,都往海外搬,得多少费用?”Cindy拿起一瓶Opium的试用装往手腕上用力喷了两下,“闻闻,真是其它哪个牌子都赶不上 Opium 性感。” 我无精打采的把鼻子往上凑了凑,“就是因为规模大,人多,才值得往海外搬。你想想看,我们一个人的工资到了那边几乎可以养十个同等资历的人,软件行业最大的成本就是人力资源了,能把员工的工资减到十分之一,公司何乐不为呢?” “哼,现在的公司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与其从外国招劳工来剥削,不如直接跑到外国去剥削更爽。” Cindy 冷笑一下。 我问 Cindy,“你们公司还要招人吗?” Cindy想了想说,“我们部门眼下不招,其它的部门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不过不乐观。现在这个行业人浮于事,随便哪个主管招人,根本不登广告,只要叫周围的人推荐一下,什么岗位都好多人争。我们主管去年招一个半年期的临时工,两天之内就收到了十几份简历,有很多还都是被大公司裁员的,条件相当好。现在,我们老板动不动就把这件事抬出来,用意不要太明显: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能有个饭碗捧,算是很幸运的,还不给我老实一点?” 我不由想到了那个Jason Cai,这种时候他还能搭那么大的架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呢?管他什么来头,到时候公司往外一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逛了一天,小腿酸得发麻。回到家,打开信箱,取出一堆帐单、广告,里面夹了一封信,收信人一栏写着“Kevin Li”, 旁边用中文写着“李嘉文”。李嘉文,这不是小时候看过一部动画片“花仙子”里面那个帅男孩的名字吗?怎么会到了我的信箱里呢?仔细一瞧地址,B楼239号,就是我旁边那一间。肯定是邮递员投错了信箱。 我轻轻的敲隔壁的门,家里没人。我把信从门缝底下塞进去,一面心里想着,这个人名字叫得真好听,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不会就是那个穿一身绿的男人吧?那么,那个扇他一巴掌的泼辣女人又是谁呢?他的老婆?女朋友?上帝保佑她的名字不要叫“小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