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的魅力--跟着王伯参观大寨点的往事追忆
文章来源: 润涛阎2019-05-01 04:46:24

(一)引言

得知王伯去世了,往事依依注上心头。由于我对他了解得不是太多,有一件事倒是应该写出来以正视听,那就是他带着美女知青多次出去开会的话题。

我小时候一直跟我爷爷一样早上天一蒙蒙亮就起床去拾粪。我跟爷爷走的不是一条路。后来我弟弟也有样学样,家里就有了三个粪筐,早上走三条路。冬天过去,到开始春播时,自留地的土壤就又补充了足够多的粪肥。把蔬菜卖掉换成买布料油盐酱醋的钱。

一天,我吃完早饭去上学,此时也是社员们上工的时刻,发现一个背着粪筐的人围着个蓝色大围脖,看上去就不是个农民的打扮,在向我走来。我怎么知道他背的是粪筐呢?因为他手里拿着粪叉。当他跟我走对面的那一刻,他突然间就喊我的乳名。我仔细端详,没认出来他是谁。本来他在县城当局长,刚到我们公社当书记,我没见过他呢。在我仔细端详他的时刻,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就走开了。我有点莫名其妙,一个上衣挎着钢笔衣服干干净净梳着大背头,肯定不是农民,竟然背着粪筐拾粪!那他一定是我爸认识的人,是从我爸那里得知我的乳名的。我继承了我爸的高窄鼻梁特征,认识我爸的人能认出我来不是难事。

 

在那轰轰烈烈的文革期间,林彪还没死,文攻武斗还在热火朝天,官员如跑马灯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我也就没拿这事当回事。直到林彪死后,我在读初二,上学路过公社大门口时又与他碰了个对面。我俩四目相对,然后都笑了。我此时已经知道他是公社书记了,虽然他不喜欢作报告(他上台后就再也没召开过全公社社员大会),可同学们都议论过公社书记背粪筐估计是出身不好怕挨整。无巧不成书,就在我俩还没讲话的那一刻,我爸骑车到了跟前。他当即问我:“你认识你王伯?”其实我不认识,只是曾经见过他背着粪筐拾粪算是跟公社书记对上号了。出于礼貌,我也就喊了一句“王伯”。他接近我摸着我的头说:“我打听过你的校长了。”我爸看我们聊天,就摆手走了。王伯看我没兴趣跟他聊天,毕竟要上课去呢,他就点头示意我可以走了。我明白了他背粪筐是在演戏,表明他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至于他是否真的捡到了粪,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高中毕业后搬家回到老家,那是大寨点,分的粮食就天天吃白面也够了,分的玉米可以到集市卖掉换钱。大队党支部书记就让我当技术员,等于什么烂事都找我,电工不在了,我就去干电工的活;拖拉机的柴油机坏了,我去修。没完没了的事,我每天忙个不停。突然间他告诉我要搞玉米杂交制种,三系配套。我听说过玉米杂交种高产,没听说过三系配套。他说县里成立了科委,办培训班,让我去参加。我到了县委,打听到了科委办公室,就去了。到了,跟科委的人员讲了来历,进去后看到那里才是知识分子的天下,他们的气质都像是我回到了高中学校时看到老师们的样子。给我们几个学员开课的是河北农业大学毕业的大学毕业生,讲得非常清楚。两节课大家都明白了,接下来就是回去带钱买三系的种子,自己搞玉米杂交种的制种。就在此时,王伯从里屋出来了,要跟学员们见个面。他看到我后又是四目相对。待大家都走了,我才有机会跟他打招呼。我说:“王主任您好!”他当即纠正:“不论在任何场合,你必须喊我大伯,记住了!”我点头。

 

过了些日子,村里大喇叭喊我,我在村东头的地里指导五个社员怎么用杀虫粉剂加上烧柴做饭秸秆燃烧后的灰,搅合好后摇动喷粉器灭掉玉米地里的蝗虫。听到喇叭在喊我,我估计又有麻烦事找我。到了大队部门口,没看到有人在等我,我就进去了。里边只有许会一个人坐在那里抽烟。我猜测不是他找我,因为他当书记不管小事,就想往外走。他当即说就是他找我。我走进他听他给我安排什么活。他说是科委来电话要咱村去一人到外地参观学大寨经验,还点名要我去。他不识字,常常找我替他去开会。这次不算是替他,我本来就兼职技术员的头衔。他要我去科委问问详情,可能要走很多地方。我就骑车去了科委,反正就2华里的路,很方便。

 

(二)小张---年轻时的章子怡与杨幂的结合

主任介绍了大体行程路线,让我们一共五个人就乘长途车出发。走的时候才知,五个人里,科委主任带队,另一个大寨点的技术员也是跟主任年龄差不多的长辈,一位竟然是工业局的中年人,他是大学毕业,学工科的。剩下的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19周岁(我),女的,18周岁(小张)。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张,可曾经听说过她。那是我一个高中同学在县城相遇时碰到小张走过,他说那个就是小张啊。我说哪个小张?我以为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呢。他愣愣地看着我,然后摇头,说我孤陋寡闻。我说我当社员跟你在县城当工人没法比。你说的这小张显然是有故事的人,可那一定是发生在县城里的,我老农民怎么会知道?他点头原谅了我。然而,他还是只笑不告诉我小张有什么故事。我没看到她的脸,就看到了个侧面的耳朵。脖子的皮肤那是雪白,跟水一样地嫩。人家毕竟是看上去青春期的女生,不会有什么大的新闻吧?在那个年代,要是有流氓行为坐实了,可是10年徒刑的。谁敢跟年轻女孩胡来啊。反正我也不认识人家,也就没当回事。

 

在我们上车的时候,小张的侧脸刚好重复了前几天在我和我老同学前边走过的那女孩,尤其是她那一个不太长的马尾辫,一模一样。名字也是小张,我的脑子轰的一下。莫非她的故事就是跟我这王伯?我后悔没问及过我爸这王伯有这毛病?毕竟他们应该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是否是当年的老同学,我也没问过。他让我在任何场合都喊他大伯,至少他们的关系非常好。

 

我们在上车前各自都在琢磨我们这次外出要走河北省的很多县城,还要到北京市和北京郊区,那我们四人晚上是怎么个睡法?小张当然是自己睡招待所的一个房间,剩下的四个男的,我想还是跟那个年轻一点的大学毕业生住在一起更合适,把两个老家伙放在一起能有共同语言。我上车后就到这位知识分子座位旁坐下了,然后就是我们俩的闲聊。很快发现这老兄很内向,但他的文字功夫很好。我开始的话题,他也不得不接茬。特别好玩的是:那位大寨点的老农非常会来事,用今天的话说,情商高到天上去了。他察言观色,每句话都恰到好处,令人吃惊他一个有文化的人竟然当了一辈子农民。他当然把主任旁边的位子让给了小张,自己坐到最后边去了。

 

小张,中等个,大概1.63米左右,白皙的皮肤没得说。用今天明星的比喻,她五官看上去像年轻时的章子怡,又有点像杨幂。就是年轻时的章子怡与杨幂的结合。非常漂亮,令你一见到就惊讶地步。我们县有很多北京天津等大城市来的知青,如果说小张貌相第一,估计没人会摇头。小张虽然是天津人,可她的普通话非常标准。我俩坐在他们俩的前排,互相还是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主任跟小张谈天津,因为天津离我们廊坊很近,大家都去过无数次。而我们俩谈论的是水浒,然后是三国。小张后来也不讲话而是听我们的奇谈怪论。我没回头过,可我能感觉到她把头前倾。她脸上肯定抹了雪花膏,那年头女孩唯一的化妆品。有苹果味的,有茉莉花味的等等。她用的是苹果味的。我也能猜测出来主任此时睡着了,她想听我们俩在讲什么。当然也不排除她是前倾把头顶在我座位后面睡觉呢,因为她从未插言过。第一天我们就在两个长途车里走了六个多小时。我们俩都没睡觉,而是聊天。

 

在县城招待所吃了晚饭,那位老农就悄悄问我是不是跟主任住一间。因为主任让我喊他大伯,我只能喊他王伯,另外三人就以为我跟主任是特殊关系,不是亲戚就是我父亲跟他是好友或同事。我跟他说:“其实我跟主任就见过三次面,以前都不认识他。”我的意思是让他跟主任住一起,减少代沟的不利因素。可万没想到,他判断出主任要提拔我当公社副书记。王伯在我们公社苦心经营了多年,嫡系力量强大。这倒是有理由:王洪文当上副主席后,各地都找小王洪文。他跟我不是一个公社的,他猜测我们公社说不定还没有小王洪文呢。这样,他就劝我跟主任住一屋。我猜到了他的判断明白了他劝我的缘由,我就摇头。我再次告诉他,我跟主任就见过三次面。他听着时还仔细看我说话时的表情,看看我是否在说实话。

 

那位当中唯一的大学毕业生被小张称为“知识分子”,跟她“知识青年”区分开,我们都点头同意,只是他本人反对。很快,那位知识分子哥们也借机上厕所,追上我,劝我跟主任住一间。他和主任都住在县城,都是吃商品粮的,住在一起更合适。我当即发现,是由于小张的存在,没人愿意跟主任住一间。万一以后有什么胡言乱语的谣言,在那政治斗争残酷无情的年代,谁愿意当证人啊。我也不愿意。

 

主任是什么人?在政坛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当即就判断出我们仨在想什么。第一晚很重要,等于是立了规矩。招待所给了我们三个房间,门牌号是连着的,串门容易。小张选的是边上一间,我们四个男的就站在那里,其实是等主任发话。主任推开了另一头的那间的门。他没说谁跟他一起住。然而,他的后脑勺都会看到后面三人的反应。我们仨在门口站着,谁也不动。就在那耗着。突然间,主任和小张几乎同时从屋里出来了。五个人的眼睛都在滴流滴流地转。我还是放弃坚持了,就进入主任的房间了。这明摆着,主任让我喊他大伯,我能怎么办?我在门口回头说:“我睡觉死,打呼噜吵不醒我。”言外之意,主任睡觉打呼噜。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不需要问,就如同我为何跟主任叫大伯,肯定知根知底。这样,尴尬局面就解决了。事实上,主任睡觉安静得很。然而,吃饭时、坐车时,我都没坐在主任旁边过。算是平衡了。小张其实也是想远离主任的,这我们三人仔细观察过。我们还是把主任旁边的位子让小张坐。她只能是一笑。

 

(三)美女的难处

在这以前我从没思考过美女有平常人难以碰到的难处。这些基本上是小张跟大家聊天时她主动提出来的那些事让听者得出的感叹。县委书记、副书记、县长、副县长、人大主任还有很多很多局长,都找过小张一起去开会。好在那年头他们没人胆敢单独带一个女的去外出开会。她常年忙于会议。我听后非常吃惊。这竟然成了我跟知识分子哥们作诗填词对对联的核心话题,都是暗自思考小张是什么人。等于用古人的故事聊眼前的人,极花费脑细胞。要做到安全,即使字条被主任发现,他也未必能搞懂,因为他只读过小学。文化水平很低,政治玩得也不算高,没能升级到县委常委就停下来了。

 

我说的我睡觉很死,打呼噜都醒不了,的确不是谎言,是事实。知识分子竟然问及我说这话是不是暗示给小张和主任他俩晚上单独活动也不用担心被我发现?我说:“你想多了,我没那意思。”晚上主任是否离开过房间?我真的不知道。这也不关我的事。我一觉天明,管他半夜是风是雨。然而,主任为何带小张去,她一个女知青,又不在大寨点,道理何在?这是知识分子老兄总想从我这里给他一个答案的暗示话题。我告诉他:“如果不是小张,就没你一个学工科的工业局的来学习农业学大寨经验的机会了。等于主任撒的是迷魂阵,他是在搞五湖四海,什么领域都可以跟农业学大寨连上。小张参加,也就说得过去了。”他点头,然后拍着我的肩膀说:“老弟啊,佩服!我一直搞不懂为何让我参加农业学大寨经验交流活动。而且不是会议,是参观,等于公费旅游。这等好事怎么会轮到我?我只是参加过科委的一次会议,是工业学大庆的。阎老弟一分析,我开窍了!高!谢谢帮我指点迷津!”

 

我告诉他:“主任为何点名让我参加?并非大寨点的原因。他带小张来,小张身边有个同龄男的,俩年轻人在一起,她不会跟老家伙有什么事的。这其实是他心虚。你我有这次公费旅游的机会,都得感谢小张。”

 

一个集年轻时的章子怡与杨幂长相优点于一身的美女,常年被县里的头头们带着去开会、参观,她还是洁身如玉吗?真的出污泥而不染?这知识分子老兄就问我这话题没完没了,当然是间接地谈。问题在于:吃不上樱桃,还把樱桃带在身边,是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另一方面,小张能拒绝领导们的邀请吗?后果会是什么?在那政治斗争你死我活的时代,我们都不敢想。

 

其实,有好几晚上的招待所给我们五个房间。每次都是小张挑选最边上,而主任在另一头。有一天,记得是在通县招待所(也许是平谷县招待所),白天下雨不停,我们五人出不去,就在招待所里聊天。知识分子老兄就悄悄问我为何从不跟小张聊天,也不接她的话茬。我说,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他哈哈大笑。他一笑,远处的他们就问笑什么。主任抱怨我只跟有知识的人讲笑话。小张也说她是初中生,可也听得懂笑话。我被逼无奈,就说起了我在省委党校受训时的故事。主任立刻两眼放光:“什么?你是党员?我怎么不知道?你到省委党校受训过?”显然,他还没资格到过省委党校呢。我摇头,然后点头。

 

“又摇头又点头,什么意思啊?”小张急着问。我告诉他们,一位省委常委下乡蹲点来到我村,党支部书记让他住在我家,两个有知识的人在一起可以聊天。我家有给我盖的娶媳妇用的新房,就我跟他在一个房间。我们俩每天晚上就谈论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反杜林论等,他误以为我是党员,回到省委后就给县委书记打了电话,点名要我跟县委书记一起去省委党校。我明白是这位常委搞错了,可也没办法啊,反正白吃饭还拿补助,还不干农活,就去了。在那三个星期的学习期间,我还被党校特殊照顾了:我是代表廊坊地区发材料的。我跟县委书记住一个房间,他对我比他还牛非常不高兴。其实,我根本就没巴结过谁,更没出头露面的动机,可能是那位我的室友省委常委给党校打过招呼了。我到资料处报道,发现资料处就三个人。另外一个男的,是某地区的局长,出头露面的事他特主动,干活的事他就不管了。另外一个就是资料处的“临时处长”,都是一起来学习的,她是廊坊地区文化局的。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漂亮到一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的地步。

 

我说到这里,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小张。显然,我的意思是,还有比小张更漂亮的呢。主任把眼睛睁大到跟牛眼似的看着我。我继续讲:“我知道我是癞蛤蟆,这就对天鹅有了定力。我只干活,她是领导,让我干什么我一定提前完成。我的活最多的是把大家讨论的心得体会什么的送到印刷厂当即排版,第二天再去拿回来发给大家。发下去的活就轮不到我了,那位局长喜欢出镜。一天,党校的吉普车坏了,美女领导问我怎么办,意思是坐公交车去。我说我可以刻蜡板,油印,今天就可发下去,省时间。她说她听说过刻蜡板,没见过。不一会儿,她就从党校哪个部门拿回来了钢板蜡纸滚筒油墨等工具。我说我拿到宿舍去刻。她说就在这吧,她可以学学。我想,身边有那样的艺术品级别的女生在身边,远不如我自己到宿舍的桌子上干得安心。我还是拿走了。宿舍有一个两人共用的办公桌,两把椅子。桌子上放暖瓶和茶缸子。我就把我那边清理干净,县委书记那边我不动。这样,我把三页蜡板刻完,就拿到资料室用滚筒子油印。美女领导看到印刷出来的材料后问:‘这是你用手写的?这不是铅字排版印刷出来的?’其实,只有题目我用的是隶书,文章都是宋体印刷体。她没刻过蜡板,就纳闷写字怎么可能横平竖直到跟印刷体一样,其实下面的钢板有横竖纹路,横平竖直特容易办到。她让我教给她刻蜡板,我说:‘行。明天的活就让你干。’在她亲自学刻蜡板之前的那半天,她是用崇拜的目光和口吻跟我谈话的。至少在那半天里,这天鹅还没把我看成是癞蛤蟆。当然是蛤蟆,不是癞蛤蟆。”我说完,小张笑得前仰后合。她停止了大笑后说:“我在天津时就知道有青蛙,就认为青蛙就是癞蛤蟆。到了农村才知道,青蛙是蛤蟆,但不是癞蛤蟆。”

 

我没想到,知识分子老兄当即问了我一句我保证他后悔一辈子的话:“那个漂亮女生是廊坊地区哪个领导带去的?”我立刻谈论正定县的大佛寺,避开了他的问题。听到他的话,小张的脸通红,知识分子的脸蜡白,主任的脸阴沉到没地方放的地步(不知道该把脸藏在哪里为好),只有那老农假装没听到,面无表情。我继续讲精彩故事,他们有没有心思听,就不关我的事了。

 

(四)美女派上了用场

知识分子老兄总是觉得带美女小张毫无意义,太漂亮了,到哪里都引人注目。这让人猜测我们是干嘛的。在那个把社会拉到了禁欲主义边缘的畸形社会,四个男人带着这么个美人参观学习学大寨先进经验,总给人一种今夕何夕的感觉,与那个时代不相符。我们都感觉到别扭。如果我们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那就顺理成章了。带着这样的漂亮女生去学大寨,就有点离谱。

 

然而,后来我告诉知识分子带小张来有两大好处,他听后连连点头。这两大好处是:我们跟小张学会了消毒。每到一招待所食堂吃饭,拿起筷子后,她就拿起桌子上的小醋瓶,把一点醋倒在筷子的头上。她说醋的pH值低到立刻杀死病菌病毒的地步。我们大家也就有样学样,学会了这一着。第二件事更值得谈。

 

我们在北京,到了下午四点了,还在前门那里排队找旅馆。其实给的是澡堂子,晚上成外地来京人的旅馆。还需要有县级以上的证明信。信我们走前主任都办好了。主任让小张和我一起去排队,我俩年轻,他们坐在一边等,我们需要站立很久等工作人员上班。他给我的任务是站在小张后边,不让她身后的人耍流氓。终于轮到我们时,跟工作人员说话,要小张一个人跟他讲,我别插言。主任的交代是多余的。就告诉我跟在小张后面保护她,我就都明白了。

 

我跟小张说是在排队,倒不如说是在聊天。我跟她讲我小时候去天津的故事,她给我讲她小时候的经历。排队到我们了,那是晚上了,太阳落下去一个小时了。说起来美貌的诱惑力太大了,大到我都无法预测地步。那男的也就是当兵的出身吧?讲普通话有口音。他说话凶巴巴的口气跟他长得标致的样子成反比。都是外地人来京找旅馆的,他瞧不起巴结他的那些低三下四的面孔。可没想到他能遇到小张那样的美貌外地人来京办公事的。他仔细看了又看,假装问证明信的事,其实就是跟她聊个没完没了,尽量享受久一点视觉美。就象面对一副美丽的画卷,即使自己进入不了画中的角色,那也令观者心旷神怡。小张不卑不亢,没有献媚的表情和话语,这是她平时的表现,魅力就在这里。她从没跟主任施展抛媚眼之类的轻佻举动。这更令那青年军人对她垂涎三尺。我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特理解他的感受。很快,他拿起电话拨了起来,讲了一番话后就让小张到外面路边去等。小张没说谢谢,就说“好的”同时频频点头示意感恩之情。待军人也点头回应后,我们俩就离开了。

 

很快一辆军车就到了,是北京市公安局的,那哥们的哥们,来拉我们去某军区某招待所。其实,现在的说法这也是双赢,因为那个地方好像是在西山,什么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很远的路,那里没什么客人。可招待所那时还没奖金可以发,没客人更好,利润都上交。车上,司机误以为我们是他哥们的老乡来北京找他哥们,他当然要帮哥们的忙。我们谁也不说话,就听坐在前边的小张跟司机随便聊天。小张是不会说漏嘴的。司机非常热情,告诉服务员要多多关照一下。我们就每个人都有房间。这可是小张的功劳。如果没带小张去,我们恐怕连澡堂子的地铺都住不上,只能到北京火车站里过夜了。这是主任提前告诉我们的,做好在车站过夜的思想准备。

 

两三周的旅途完了,我们回到了县城汽车站,大家就该分手了。知识分子老兄说大家都没找机会合个影,是否到照相馆来一张。主任当即否决,说不仅不照相,回到单位谁也别谈论我们的旅途。大家分手后,我给美女一个笑容,她看了又看,跑到我身边问:“你个正儿八经的学究也会笑?”我问她我老农民怎么成了学究了,她说:“你以为你们俩天天密谈,在车上都在对对联、作诗,我们不知道?我吃惊的是:你原来也会笑!”我跟她摆手,同时说了一句:“祝你...”说到这里,我没词了。她反问:“祝我什么?”我当即习惯性地来了句“万寿无疆?”她笑声还没出来,就来了个怒目圆睁。她害怕了。想当主席?那是死刑。我们就走开了。我走不远,知识分子就追上来了。他问我哪天可以去找他聊天。我说我回村后那事可多了,不知道拖拉机发动机、磨面机、水泵什么的在等我修呢。聊天?那是你知识分子过的神仙日子,我只是借了美女的光才有了这享受。去聊天?不可能的事。他说那就坐下来再聊会儿。我问他是不是还在思考美女的日子该是多么难。他说是的。他认为主任是正人君子,可那么多县委领导,都是正人君子吗?如果碰上了色鬼,小张该如何应付?我反问他:“你会跟大嫂谈及小张吗?”他想了想,说:“你为何问这个?”我说:“如果你跟大嫂谈这事,也许她能告诉你答案,毕竟女人更了解女人。”他说:“我不可能跟老婆谈起小张也跟我们一起去了的事。我希望主任还能带我去参加什么会议,一定不能在任何场合谈起小张也跟我们去了的话题。这事不能传。你也不会,那位老农更不会。这是主任提前就想好了才选咱们去的。”我点头认可。

 

后记:

我后来再也没机会见过小张和知识分子老兄,大约两年后小张就赶上知识青年回城,就回天津了。初中毕业的她赶上了高考能否考上中专?我就不知道了。王伯在我来美国前到北京找过我一次,属于闲聊。出乎我预料的是:王伯告诉我小张是那么正派、漂亮、聪明又会来事的女孩我竟然没看上。我一听就说没那回事,我当时是农民。他说他都捏合不成,也算尽力了。我感觉这说法莫名其妙。在当初那个年龄,我那么敏感,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是想捏合我俩?显然,王伯不是诚实的人,虽然他没必要讨好我。我没权没势,他清楚。他是在官场待太久了,该说什么张口就来,习惯使然。

 

不论当时有多少风言风语,凭我跟小张长时间近距离的观察判断,她在回城前还是处女之身无疑,虽然她常年被县委领导们拉去参加五花八门的会议。我的判断是准确的。因为在那个年代,各级干部领导们打派仗,对这事都互相盯得死死的。小张的天真与纯洁形象,不卑不亢的言谈举止,是她获得领导们赞叹的原因。长得出奇漂亮当然是一因素。我当时都能猜到她清楚会有对她的风言风语,所以,她才愿意跟一个没实权的科委主任去出差,因为她接触的领导越多,反而越让领导们相信她不是可以被权势征服的。她说话几乎做到了滴水不漏,但她比舞台上的阿庆嫂沉稳多了。她最大的优点跟我类似,就是不贪婪,所以,她一不入党二不变成吃商品粮,身份一直就是知青(农村户口)。好吃好喝不干体力活,不是她追求到的,而是社会给她的。她天天盼着社会发生大变而回天津。在聊天时,主任不在场,她才问大家对知青回城的前景是怎样的判断。工农兵大学生名额也一直没她的份。在聊天时,当主任谈及推荐上大学的话题时,她立刻谈别的。县委领导们手中握着让谁上大学的权力,她非常清楚。显然,她回绝了这些交换条件。虽然主任多年后跟我讲他捏合我跟小张,纯属谎言,可想到他当年毕竟认可我的定力,不会给他惹出麻烦,也算是对我的信任吧。事实上是:我没傻到明明是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地步。这从一开始就有两方面的思考:如果她是领导们的公共情人,那等于暗娼,我躲还来不及呢,何况她是主任带去的;如果她是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我没资格巴结人家而自讨没趣。她要是真的看上了我,那我虎口夺食还不被无法服输的当权者们想方设法栽赃陷害给弄死?当然我也对她有过担心:她看尽了形形色色的男人无疑,她以后还会爱上真爱她的男人吗?或者说,对她这级别的红颜来说,嫁给真爱她与不真爱她的男人,有区别吗?

 

我当时就准备好了为小张证明清白的解释,可后来再也没碰到我那老同学。我的解释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县委领导们当惯了土皇帝,可他们总是找理由在出差时绕道北京去参观名胜。在那工资不高的年代,公费旅游就是最大的腐败了。然而,他们到了北京,连旅馆都找不到,就跟乞丐没差别。到了北京才知道自己的官小。带着超级美女,那可就不一样了。不仅仅是住旅馆,在西单百货商场,凭票供应的紧俏商品,只要是男售货员,她给一个微笑,没票也能买出来,不亚于当年电影里手里拿着“百万英镑”的澳大利亚后裔Pegky。我要告诉老同学的是:男人、女人,在社会上的真实故事,未必与人们看到的表面现象相符。“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句话也对也不对。然而,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那就是:是美人具有的魅力才令社会成了像万花筒一样的五彩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