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先生，平安

一剑飘尘

苹果日报停刊了！我并不吃惊。相反，这是必然的。自从美国这次大选结束以后，我对政治就心灰意冷。如果说中国的政治是黑暗，美国的政治就是伪善。我后来就发现，自己像是一个处男，被强奸了两次。一次在中国，被64，一次在美国，被2020年的选举。所以，我退出了推特，youtube也不再讲政治。但苹果日报，我还继续写专栏。无他，就是因为李平先生的抬爱。

大约一年前，李平先生通过贺江兵先生介绍，和我联络，向我约稿。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苹果日报的主笔。那个时候，我还是非常桀骜不驯的。直接对他说，我的文章很辛辣，也特立独行，怕你们这种大报纸不喜欢。李先生却说，至少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哪怕是批评苹果日报的，我也一定照刊不误。

果然，我开始写专栏还没有几篇，就有一篇文章引发很大争议。在那篇文章里，我大胆预测中共不会崩溃，倒是美国江河日下。苹果的读者群，都是民主政治的粉丝。看到这样的文章，当然是大加挞伐，评论几十条，都是一边倒的批评。其实在我投稿之后，李平先生已经私下联络我，说我这文章会引发巨大批评。我当时就回他说：怕争议就不要发了。事实也是如此，我根本不在乎苹果给我的稿费，而且一直以来在网络写作，散漫惯了。当时真是抱着一种态度：苹果刊发还是不刊发，无所谓。但是真正看到民主派粉丝们对我的讨伐，我又有点担心李平先生的工作。毕竟，对于我来说，只是玩票。但他却是一份工作。我相信我的观点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但我也知道，这些观点经不起当下的口水。但是李平先生只是简短回复我的担心：我扛得住，也欢迎继续你的独立观察。

由此，我对他肃然起敬。因为我相信，他自己也未必同意我的观点。在香港刚刚经历过2019年的民主抗议之后，谁不希望中共第二天就垮台呢？谁不希望美国蒸蒸日上，对抗中共呢？但他尊重我作为独立作家的写作自由。由此，我们开始一些私人的交流。其中，我多次劝说他，离开香港。经历过64，我就知道，暴政容易推翻，但不要脸的政府会长命百岁。中共可以说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不要脸的政府。仅仅靠一个香港、一份苹果日报，怎么对抗？完全是鸡蛋碰石头。许多文青喜欢村上春树的一句话：在鸡蛋和高墙之间，我永远站在鸡蛋一边。好啊，你们倒是站到香港一边啊？倒是用你们的血肉对抗中共这堵臭墙啊？村上春树，你倒是站出来啊！

理想主义，不是中共的对手。64就是证明。这就是为什么，89年的时候，美国为首的西方那么强大，却一路跌落到今天和中共已经平起平坐的地步。因为欧美从上个世纪60年代开始的民权运动，一路走到今天，社会主流形态已经完全不食人间烟火，政界都hypocritical政客。难得一个本我示人的川普，也仅仅干了八年。对付中共，只有现实主义，而且要流氓现实主义！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是中共的看家宝。可怜的是，西方至今也没有从中醒悟过来。但是作为我们升斗小民，真的有必要留在中共的地盘坚持理念吗？我觉得这种大时代下，当逃兵一点也不可耻。毕竟，还有欧美可以逃啊。

我就是劝李平先生移民，而且说，如果需要，我会在美国帮助他。但是他却非常淡然，没有跟我说什么大道理，只是说：人各有命。

就在前几天，中共第一次抓捕了苹果日报的高层之后，我立刻就又发了一份邮件给他，劝他为自己多考虑，做鸡蛋可以，但不要做碰高墙的鸡蛋。但是，他并没有回复我。相反，他在苹果日报上写了一篇社论：不要天快亮还尿床一泡。用他渊博的知识，犀利的文笔，讽刺了葛剑雄之流这些突然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他在文章中引用雅斯贝尔斯的话说：“你以为的苟且，其实是罪恶的帮凶。”

坦白说，我看了之后，非常不以为然。因为我不能认同他的“天亮之说”。至少未来二十年，中国会越来越黑暗。而我们这样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有多少个二十年呢？

但很快就传出消息，李平先生也被捕了。我气愤吗？不！我的情绪早已被这三十多年的中美两国的政治，摩擦殆尽。我只是感到羞愧，为自己的苟且羞愧，自叹不如李平先生以及苹果日报的同仁。他们是这个肮脏而虚伪的时代的最真实的英雄！

在我小时候，我的梦想是诺贝尔奖。但最近几年，我对于这个奖项都是批评。这个奖项已经成为欧美政客装比的工具。2020年，他们没有授予香港市民。今年，会授予苹果日报，会授予黎智英吗？不会！他们会把这个机会，当作和中共讨价还价的筹码。这，才是现实的真实。这里我还是提醒香港千千万万个李平一样的朋友们，在现在这样大的历史转型过程中，不要碰高墙了。个人和家庭的幸福，对于我们的人生来说，重要性远远超过什么社会正义，什么理想。欧美左派提出的那些理念，看起来很美，也只是看起来很美。没有挖掘机，指望鸡蛋碰“倒“高墙？是不可能的。

仅以此文，祝愿李平先生和苹果日报各位被捕的同仁平安！

20210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