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阵地
文章来源: 巴尔2010-03-03 17:07:49

前些日子看《Legends of the Fall》(秋天的传奇), 我很爱看这类如《与狼共舞》、《最后的莫希干人》风格的电影,这“秋天的传奇”也算是部老片子了。

影片里描写了三个亲兄弟和一个女人的爱恨情仇故事。那兄弟三个,老二Tristan是主角,从小跟印第安人长大,野性十足,魅力四射,尤其是对影片中的那个也颇具野性的女子Susannah有吸引力,Tristan也一直是众人关爱的中心;老三Samuel是个纯洁可爱的大男孩,最受全家上下的宠爱;老大Alfred,按他自己的话说,他总是事事力求做得最好,最照顾他人,但是总是得不到自己渴望的那种爱。即使是作为影片的观众,我想,人们的目光也总是在随着主角Tristan,对他的任何放荡不羁甚至可以说不负责任的行为都尽力理解。也许人们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Alfred在默默的,脚踏实地的干着一切该干的事情,他一直深深爱着被遗弃的Susannah,他在她绝望时娶了她,给她一切可能的爱护和幸福,即使是他内心里明白自己也许永远得不到她的真爱;他在Tristan和仇敌拼杀的紧要关头,开了最后一枪,救护了和自己多年来反目的兄弟,而此前不久,他的妻子因为摆脱不了对Tristan的爱而自杀;Tristan又将要去浪迹天涯,又是Alfred将他的两个儿女和年迈的父亲揽在怀里,承担起照料抚养的责任。

Alfred就是这种人,如同在战场上,有人冲锋陷阵,有人退缩当逃兵,而当大军溃退时,他在任何时候都将是坚守阵地的最后的一位士兵,他也许不是最引人注目的,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渴望被爱的需求。可是他身负的责任,使得他只好坚守这最后的阵地,让自己的战友、亲人有一个最后的安全之地。

人生中会有失败,会有取舍,会有眼睁睁的看着美好的事物从自己身边离去的时候,那些阵地,你不得不放弃,而心中的最后的阵地,就是你作为人的自信和自尊,那将是永远也不能够放弃的。人的自信自豪有各种表现方式,Alfred的方式也许很沉重,但是确实是使得自己所爱的人得到最大好处的方式。

这守着最后的阵地的战士,他的心里也是充满了柔情、热情的吧?他也是渴望放开自己的胸怀,尽力拥抱这世界上所有自己的爱的吧?他也是知道守着这阵地有时会有很多的寂寞孤独无奈的吧?他也是有那种不能得到别人的理解的伤痛的吧?甚至,他也会有那些受到这最后的阵地的保护的亲人朋友们的误会,乃至有意或者无意的侮辱伤害的时候吧?还会有很多的诱惑来引诱他放弃这个阵地的吧?可是,他自己最清楚,他无可再退,这儿是他的最后守卫的地方,人在阵地在,他做人的自信自尊,是永远也不能够放弃退缩的。

保守了这个最后的阵地,任何时候保守了做人的自信自尊,人世间还有什么能够压倒呢?

“……羽林军的几个方阵,有如水中的岩石,屹立在溃军的乱流中,一直坚持到夜晚。夜来了,死神也同时来了,他们等候那双重黑影,不屈不挠,任凭敌人包围。每个联队,各各孤立,和各方面被击溃的大军已完全失去联系,他们从容就义,各自负责。有的守着罗松一带的高地,有的守在圣约翰山的原野里,准备作最后的一搏。那些无援无望,勇气百倍,视死如归的方阵在那一带轰轰烈烈地呻吟待毙……

夜色朦胧,九点左右,在圣约翰山高地的坡下还剩一个方阵。在那阴惨的山谷中,在铁骑军曾经向上奔驰,现在流遍英军的血、盖满英军尸体的山坡下,在胜利的敌军炮队集中轰击下,那一个方阵仍在战斗。他们的长官是一个叫康布罗纳的无名军官。每受一次轰击,那方阵便缩小一次,但仍在还击。他们用步枪对抗大炮,四面的人墙不断缩短。有些逃兵在上气不接下气时停下来,在黑暗中远远听着那惨淡的枪声在渐渐减少。


那队壮士只剩下寥寥几个人,他们的军旗成了一块破布,他们的子弹已经射完,步枪成了光杆,在尸堆比活人队伍还大时,战胜者面对那些坚贞卓绝、光荣就义的人们,也不免如见神明,感到一种神圣的恐怖,英军炮队一时寂静无声,停止了射击。那是一种暂息。战士们觉得在他们四周有无数幢幢鬼魂、骑士的形象、炮身的黑影以及从车轮和炮架中窥见的天色,英雄们在战场远处的烟尘中隐隐望见死神的髑髅,其大无比,向他们逼近并注视着他们。他们在苍茫暮色中可以听到敌人上炮弹的声音,那些燃着的引火绳好象是黑暗中猛虎的眼睛,在他们头上绕成一个圈,英国炮队的火杆一齐靠近了炮身,这时,有一个英国将军,有人说是科维耳,也有人说是梅特兰,他当时心有所感,抓住悬在他们头上的那最后一秒钟,向他们喊道:“勇敢的法国人,投降吧!”康布罗纳答道:“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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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听了康布罗纳的那个字,报以“放!”各炮火光大作,山冈震撼,从所有那些炮口中喷出了最后一批开花弹,声如奔雷,浓烟遍野,被初生的月光隐隐映成白色,萦绕空中,等到烟散以后,什么全没有了。那点锐不可当的残余也被歼灭了,羽林军覆没了。那座活炮垒的四堵墙全倒在地上,在尸体堆中,这儿那儿,还偶然有些抽搐的动作;比罗马大军更伟大的法兰西大军便那样死在圣约翰山的那片浸满了雨水和血液的土壤上,阴惨的麦田里,也就是现在驾着尼维尔邮车的约瑟夫自得其乐地鞭着马,吹着口哨而过的那一带地方……”

(引自《悲惨世界》,描述的是滑铁卢战役法军英勇抵抗的最后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