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师傅老王

老王几年前给我搬过一次家,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虽然如此,他却是我碰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当中比较独特的一个.

我是在华人报纸上找到老王的广告的. 当时我是穷学生一个, 搬家自然找相对比较便宜的华人公司.

知道我只有一室一厅的家具后, 老王首先劝我不用雇两人来搬, 因为我自己可以当一个劳力, 和他一起搬. 他说得在理, 我便和他定了时间.

老王开着他的旧卡车准时赶到. 当一个矮小瘦弱的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出现在我的门前时, 我有点后悔我找了老王. 虽说家具不多, 但厚重的家伙也有几个, 而且还要上下楼.

不过, 老王虽然看上去瘦, 搬家却是熟手. 不仅是熟手, 更是一个巧手. 在他的指导下, 我也学会了怎么用少的力气来对付那些大家俱. 看来, 象他这样的身体条件要吃这碗饭, 脑筋是必须动一下的.

老王边和我一起搬家, 边跟我侃天侃地. 不知不觉, 虽然我汗流浃背, 但也兴致高昂地和他合心协力地把这家给搬完了. 后来一想, 老王当时给我的实际上是精神鼓励, 看来是个用人的高手.

搬完家, 我请老王坐在我新居的阳台上喝饮料. 老王点了根烟, 可能看我好说话好相处, 便跟我侃侃而谈起他的经历来.

原来这貌不惊人的老王, 数年前是国内某系统的一个局长之类的干部. 官运亨通, 春风得意. "当官也不能当得太久," 老王说道, "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人给整下去. 所以呢, 我就想法来了那么一笔钱. 然后就出国了. 官也不当了,就想过个清静生活."

"好几百万哪," 老王吐了一口烟, 眼睛望着远处, 仿佛在回味那些钱.

"...是吗?...." 我问, 看看他, 又看了一眼他停在楼下的那辆旧卡车, 想找出他那个故事的痕迹.

"是啊. 不过, 现在我分文没有. 来的头几年, 英语也不会, 什么都做不了, 我就天天上赌场. 整整赌了三年, 三年啊. 全输光了. 来得容易去得快. " 老王笑了, 好象是说了一个笑话一样.

"然后呢, 我算是明白了. 回国不可能, 没有出路,只有靠自己拼命. 就借钱买了这车, 干起搬家来了. " 老王说完, 陷入了沉默.

"....我也不想赚多少钱, 养自己够了. 我干搬家,就是惩罚自己. 让自己每天累得半死. 算是为过去那些事情赎点罪吧..."

临走, 老王要给我留他的电邮地址, 他自己不能写地址, 于是拨了电话给他同住的女朋友, 让我直接问她. 我接过电话, 里面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似乎很八面玲珑的感觉. 我记下他的地址, 送他出门. 他的电子邮件却从没有用过.


不知道现在, 老王是不是还在赎他的"罪".

by hey3g/游子, Sydney, Nov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