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以忘忧

闲话人生（176）第一次抽烟

高考名落孙山之后，被武汉市教育局录用为中学语文教师，分到湖北省实验师范学校语文短训二班。大家情绪都比较低落，尽管学校的伙食非常好，还是隔三差五，三五成群到外面的餐馆聚餐，抽烟喝酒，宣泄一番。许多同学都是在那个时段学会抽烟喝酒的。我也和大家一样心情郁闷，也想发泄，但是我不喝酒不抽烟，却沉迷于棋牌，哪怕课间只有十分钟时间，也要跟前后同学玩几把。

1967年12月短训结业，被分配到硚口区武汉市水厂路中学。该校当时位于张公堤和汉水堤之间，武汉宗关水厂职工宿舍区内一块巴掌大的地方。

1968年暑假，长江汉水汛期来临。汉江沿岸各单位24小时上堤防汛值班。水厂路中学正在汉江边，而且我们学校的老师都是年轻人，于是都被安排上堤值班。

有一天晚上，安排我跟一位军宣队的军人值深夜班。现在也不记得他姓什么叫什么了，也不知道他当年在部队是干什么的，只记得他个子高大，差不多1米8还多吧。更难忘的是他嗜烟如命!

我们两人一起值班，是军宣队办公室随机安排的。那天晚上11点半，我去办公室报到时，指挥长就对他说：“你今天晚上与李老师两人值深夜班12点到凌晨4点。”

到堤上我们学校负责的那一段，与上一班交接后，我们就按规定，沿着汉江堤来回在那一段堤上巡查,边走边聊。

还没有走几步，他掏出香烟，递给我一根烟，我说：“我不会抽烟。”

“不会抽烟？”

“是啊！”

“怎么可能？现在有几个年轻人不会抽烟？”

“真的不会呀！”

“那就抽一根，尝尝吧！”

“真的不客气！你自己抽吧！”

他笑着说：“嗨!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抽过烟。你知道吗？我初中没毕业就学会抽烟了。”

“哦，那你抽了多少年啊？现在一天抽多少？”

“差不多快十年了吧！一天一包，如果与朋友一起就不止一包了。”

“一包多少钱？”

“我抽的这个牌子是上海‘牡丹’，一包五毛一。”

“那你一个月抽烟就得花十五六块呐！你现在一个月多少津贴呢？”

“津贴哪够花呀！家里每个月至少给我汇五十才行。”

“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多少吗？”

“多少？”

“三十块零五毛。”

“难怪你不抽烟，你这点工资抽烟都不够啊！”

“那就只抽烟，不吃饭了呗！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啊？”

“还行吧！爸爸要我参军，就是为了三年后复原回家有一个正式工作。如果不到部队来，在家成天跟那些三朋四友混日子，花钱不说，担心我走邪路上去了！”

他接着又点着一根烟，似乎想起家中的父母，也许在想他的那些朋友吧。我看看他，人高马大，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那个年代，想把且能把孩子送到部队去的都不是一般人。

我们聊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回走了几趟了。他提议到防汛工作人员临时休息的那个工棚坐一会。汉江堤上的夏夜，气温比上半夜降低了一点，但是，不停走动的我们还是出了一身臭汗，特别是他，着正装军衣长裤、军帽、军鞋，浑身散发出浓浓的体味，一坐下，蚊虫立即闻味而来，苦了只穿短裤汗衫的我，那堤边草丛中的蚊虫可厉害了。没坐一会，我裸露的手臂、小腿，就被叮了几个包。再看他正在吞云吐雾，笑着说：“你知道蚊虫为什么不叮我吗？”

“你全副武装包住自己了呀！”

“不对！是我的烟味熏跑了它们！”

“哈哈！你骗谁呢？”

“不信，你可以试试啊！我抽的这个烟味道不一般的！”

“不用试了！我们再去巡查吧！”

他站起来，准备跟我一起去巡查，一边走，一边递一根烟给我，说：“李老师，你尝一口嘛，真的很香啊！你先闻闻……”边说便把那根烟送到我鼻子下面了，“怎么样？很香吧？”实话实说，那根烟闻着确实很有点香。他见我没有拒绝，接着就让我含着烟，他用打火机给我点烟，说：“吸一口试试嘛！”

深更半夜，在汉江堤上，被一个军人诱迫，吸了有生以来第一口烟，被呛了一口，咳了好一会，才停下来。他说我的吸法不对，他一边示范一边说：“你再像我这样吸一口，就不会呛了，确实很香的！”

学着他那样吸烟，真的没有再呛着。而且真如他所说，他抽的那个牌子的烟有一种比较特殊的香味！比原来在短训班的同学抽的烟味，闻起来也不一样。我问他，这是为什么？

他告诉我：“刚与那些初中同学学会抽烟时，没有钱嘛，抽的都是那些劣质烟，与我父亲抽的烟没法比，就偷偷拿父亲的烟来躲着抽，后来被父亲发现了，在决定送我参军前，父亲非常严肃认真地与我谈话。以后抽烟一定要抽好烟！劣质烟伤肺！你要抽好烟，就要努力学点有用的东西，自己去赚钱。送你去部队是为了锻炼你，这几年我养你，每个月50元，买好烟抽！将来回来以后，就靠你自己赚钱享受了。我不能也不会养你一辈子的！”

自从那天抽了他的第一根烟后，以后在学校每次见面了。他都要递一根烟给我，笑着说：“怎么样？学会了吧？记住啊！要抽就买好烟！”

当时，我们学校抽烟的年轻老师，一般都买武汉卷烟厂的“游泳”牌香烟。二毛五一包，也算是中等以上的烟了。后来，我们学校一些学生的家长是卷烟厂的工人，他们每个月有工厂内部购买的“反包装”烟，其实就是白纸包装。对外销售三毛九一包，是比较高级的“永光”牌，内部只售二毛九。那时，我刚刚学会抽烟，每个月请家长帮忙买一条“永光”的就足够了。

当时我们单身宿舍三个人，韩老师在短训班读书时就会抽烟的，周老师每天晚上与我下围棋时，也时不时相互递烟抽一二根，抽着抽着，就有烟瘾了。

后来调回母校，执教语文教材改革实验班，每周一到周五晚上10点到凌晨1点，备课，写教案；写《班主任日记》、《教学后记》、《日记》；周六和周日晚上就写论文，更有需要抽烟的借口了。当然，随着收入的增加，已经抽的是云烟“阿诗玛”、“红塔山”了。我没有忘记教会我抽烟的那位军人说的“抽烟一定要抽好烟！”

夏天还好说，武汉的冬天特别冷，门窗紧闭。晚上一个人抽烟，满屋都是烟味。已经读中学的两个女儿强烈抗议，一定要我戒烟。于是，试着戒了几次，没有结果。有一次去武汉三医院看医生，问我：“抽烟吗？”我说：“以前抽，刚戒了。”医生说：“不要说戒了，就说你有多少天没有抽吧！”后来，果然如他所言。

1986年9月下旬，我应人民教育出版社邀请，赴京参加初中语文实验教材《写作》修订工作，适逢国庆节后，上海《语文学习》范守纲主编来京组稿。我们都住在人民教育出版社招待所，第二天上午，他带我去人民教育出版社办公楼采访大语言学家张志公先生。志公先生非常热情，见面握手之后就拿烟，一边点烟一边说：“医生、亲人都劝我戒烟，还有朋友告诉我，说吃糖可以戒烟。没有想到，烟没有戒掉，吃糖又有瘾了。这不，原来只要烟、酒、茶，现在还要加上糖果。哈哈！”

那天下午，我回招待所，与北京著名语文教师张必锟先生，修订教材工作之余，谈起上午志公先生说戒烟的事。必锟先生也是烟瘾很大的，他说：“你知道著名漫画家华君武吧！他画了一幅漫画《决心》：图一，一位吞云吐雾的老先生站在窗边，右手拿着冒烟的烟斗，左手高举宣誓戒烟；图二，把烟斗扔出窗外；图三，风驰一般下楼，；图四，在窗下接着还在冒烟的烟斗。”这也是他戒烟多年戒不掉的现实反映。

戒烟确实很难啊！悔不该当初啊！

然而，只要真下决心，有动力，有毅力，还是可以戒掉的。我在海口，朋友们为我做五十大寿那天，因缘下决心戒烟，还真的戒掉了，至今已经27年了。（请参阅《闲话人生17戒烟》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深刻地感到戒掉了吸烟的坏习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