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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肖萧的小小说] 大峡谷中的永远

(2007-02-08 08:51:36) 下一个


他和她,在冰天雪地的大峡谷相遇了。

他开白色福特,她开豆绿色甲壳虫,两人不约而同沦陷在冰雪中。
他们是在各自下车向前跋涉五十多米后相遇的。相遇时,各自惊喜地大叫一声。
“嗨——” 然后又一声:“雪好大,你知道怎么开出峡谷吗?”之后就各自息声。因为冷,也因为发现对方同样一筹莫展。
但两个人还是踉踉跄跄地奔向彼此。——在与世隔绝之地遇到同类而不是另外一种生命,总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里不会就咱们俩吧?手机怎么打都打不出去,怎么办?”她缩成一个白色小毛球,整个脸埋在红围巾里,只露两只黑眼睛焦急地望着他。
见到她无助的神情,他反而镇定了许多。毕竟,他是男人。
他扶了扶头上的牛仔帽,四下看看,一片死寂。冬天的太阳正一点点沉落,空气中氤氲着夜的秋波。
这样没膝的封山大雪,车是绝无可能开出去的。即便冒死尝试,也难保不滑进万丈深渊。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等。等待雪化,等待救援。

他对她说:“咱们,只有等了。”
她眼中的恐惧像芦苇丛中惊得扑腾腾乱飞的野鸭。“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无能为力地笑笑,眼中漂着月光一样清凌凌的无奈。“不知道啊。但愿雪不会这么一直不停地下下去。”
她急得长吁短叹,原地转好几个圈儿,最后把目光从空寂无人的白皑皑的峡谷收拢回来,重新凝聚到他脸上。在他毫无遮拦的目光里,她看到他的歉意,仿佛这一切不幸都是因他而起。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像宇宙大爆炸后凝结成形的月球,坚固起来,明朗起来。
那咱们就只好,听天由命啦。她甩甩头,装作轻松地说。人定不能胜天啊,呵呵。你的车,停在哪?
大概五十多米以外。
我的车也差不多那么远。看,咱俩倒霉都倒得步调一致。她说。
他忍不住笑。我可以送你先回你的车那里,如果你需要。
她的黑眼睛笑笑地看着他,说你真热心。他也笑笑,说我是男人嘛,照顾女人是男人的风格。

那我求你把男人的风格发扬到底好不好?她忽然低声恳求。让我一个人黑灯瞎火——何况这儿没黑灯也没瞎火——呆荒郊野外冰天雪地里,会要了我的命——我怕黑怕得要命!我希望你能陪我渡过这个晚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胆小如鼠遇到你是上帝保佑虽然上帝看来没怎么保佑我让我这么倒霉赶上这场大风雪还不知能不能逃生不过遇到你总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我肯定过不了今夜吓也吓死变成冻僵女......
漫天风雪中他听她语速超常地数来宝,不禁呆住。只好打断她,说你看来不冷啊,怎么冰天雪地里还能一气说这么多话?不就是怕黑想让我做个伴儿吗?我也愿意有个伴儿啊?——只要你不怕我是坏人。
她做个晕眩的表情,说坏人总比大灰狼强啊再说你要是坏人也得有点儿敬业精神化化妆吧就这靖哥哥的傻样儿能吓倒谁拜托咱们快躲车里去吧天马上要黑了哎呀狼快出来了!!!

他听了哈哈大笑,同时又意识到事态确实严重,就说,好吧,不过,上谁的车?
当然是,我的啊!你车里有吃的喝的能活命的储备吗?她捂着红通通的耳朵叫。
他想了想:老实说,没有吃的,只有一些水。
看,这下谁救谁还不知道呐!要不是碰上本姑娘,你在这冰天雪地里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starve to death也说不准lets go!说完,转身就走。
哎,等等。
她回头,瑟瑟索索望着他。大,大,大哥呀,你看我都快成冰雕啦,,,您,您,您还有何贵干啊?
他也冷得发抖,但还是一字一句说:“我得去我车上拿两张CD来听。有音乐,时间容易熬。”
她飞快地说:“第一,有那汽油放音乐还不如拿来取暖;第二,我车上有的是音乐CD走吧我我我我快冻死啦。”
他见她嘴唇发紫舌头打结,只好作罢,陪她向她的车走去。

他们抵达她的小甲壳虫时,那车已被大雪装饰成胖乎乎的小白面包。拉开车门钻进去,感觉安全了许多。她用冻僵的手指发动油门,开到暖空调档,又从后座抓过一条大毛毯,哆哆嗦嗦盖在身上一半,把另一半递给他。
他看她一眼,有点局促。她看都不看他,把自己整个埋进毯子里,说:“没人非礼你,爱盖不盖。”
他啼笑皆非地从命,说你这女孩子真逗,我哪会那么想啊,我是怕对你不尊重,呵呵。
她缩在毯子里,有气无力地说:这样悲惨情境,色狼也变柳下惠。哼哼。紧张啥?
他没说话,想:这是啥理论?可未必,呵呵。
她接着他的思想说:你觉得未必?
他悚然一惊,扭头直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得意地笑。没这点儿本事,还不得引狼入室?比狼吃了还惨!
他提醒她:你刚才不是说,坏人总比大灰狼强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条件变了,结论还不变,岂非迂腐加冥顽?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再加上一句: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你地明白?
不等他回答,她一拧开关,车里响起悠扬的田园交响曲。她径自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他不禁盯着她细看。从见面到现在,还没把这女人看清楚呢。
你,你就一直这样蒙着面啊?他讪讪地问。
她闭着眼睛答:怎么啦?防碍你?
那倒不是。他搓搓手。你总得,总得让我知道我到底在跟什么样的一个女孩子一块儿呆着吧?
她继续打盹。我形容丑陋,不宜见人。吓死了你,没人陪我不说,我还得被你尸体再吓死。然后咱俩只好结伴儿去见上帝,一路上你看着我,会放弃天堂入场券,去地狱找美女,嘿嘿,多倒霉。——我不想害你,你最好也别自个儿害自个儿。嘿嘿。
他听了哈哈大笑,说你真太逗啦,我才不信你是个丑八怪,呵呵。再说你就算不很美,我也不会介意。
你凭什么介意?我又不是你女朋友,犯不着给你丢脸!
放心吧,就算你是美女我也不会侵犯你的。我很君子的。我只是好奇,你长什么样子。
你这人真烦,非要看人家脸,又不是相亲,生得好坏反正跟你无关。如果是你蒙面,我就不会在乎——当然我也不会上你的车。自己标榜自己君子的,十有八九是大灰狼!

他赶紧说,女侠请继续蒙面。老实说,我还怕被吓到呢,呵呵。
她闻言一把掀开围巾,整个脸对着他,说看吧!
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发现这是一个轮廓分明的女人,有着饱满的前额,高直的鼻梁,浓黑的眉毛,红润的嘴唇。最耐看的,是那眼睛。很清很亮,透着让人心跳的忧郁和深邃。确实说不上是美女,但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她盯牢他,眼睛忽闪忽闪,嘴唇赌气一样微微撅着,像个小孩子。
他忍不住笑了。
笑啥?!她问。
没什么。他说。你为什么说自己是丑八怪呢?对自己多不公平啊!
我为什么要让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男人觉得我美呢?我又不是玫瑰花,不招蜂引蝶就活不下去?嗯?她犀利地盯着他看。

他仔细想想她的话,循循善诱:其实,如果你再温柔一些的话,你该算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呵呵。
她立刻接:温柔也要看对谁!你女朋友到处跟别的男人温柔,你会大大方方泰然处之吗?那我可真要佩服你啦,嘿嘿。
他愕然,想不到被将一军。想了想,他说:我本意是说,咱们是陌生人,你好像忽视了这点,对我很凶。呵呵。
可我不觉得你陌生呀?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觉得,这就是我能对你的最好方式!
他心里微微一动,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我还是认为,温柔的女人才可爱。他笑盈盈地说。
你怎知我不是温柔的女人?
他摊开手,做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还真一点都看不出来。呵呵。
看不出来就对了。让你看出来了,我就该愧对爱我的男人了!嘿嘿。

依我看,你是根本不会温柔的女孩子,哈哈。他逗她。
激将法对俺是没用的。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有些东西,不要太好奇。好奇过了头,说不定会痛苦。
那是为什么?他费解。
她瞪他一眼。如果你不喜欢宝石,你得不到也不会痛苦。但如果你喜欢而求之不得,你就会痛苦。明白?
他愕然,本想说你太过自信了,觉得不妥,改口说,我只能说,我今天太不幸了,大雪封路,还得与狮共舞。呵呵。

她看着他,一言不发。这时天色已昏。夕阳最后一线橙色光辉温柔地射进车来,射在她脸上,把她的脸斜斜地切割成两部分,像阳光下的希腊古瓶,凹凸有致。亮处的那只眼睛静静散发着迷一样的光,看得他心一阵发紧。
她把头转向白雪皑皑的窗外,说:你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他说:我还想问你呢。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我先问的。先回答我。
好吧。我已经一个人开车旅行一个月了。旅行前我出过一次大车祸,在那次车祸里我险些丧生,那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要趁还有生命的气息,好好看看人间的千山万水,写些札记,挑战一个男人所能达到的勇气和耐力的极限。不久前我曾特别到过加州旧金山的渔人码头,金门大桥,和现代艺术博物馆,因为我的一个网友曾在她文章里提到过那些地方,写得很美,很让人触动,所以我就特别去感受了一下。很亲切的感觉...
她打断他的话。想必你也见到你网友喽?
他做个无奈的表情。老实说,没有。呵呵。
你没有告诉她你要经过啊?
没有没有。你有所不知,她是那种……呃,怎么说呢,跟你差不多,挺凶的一个女孩子哈哈。
她瞪他一眼。那你还专门跑人家门口观光,受虐狂啊!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也没专门啦,只不过顺路去了一下。我已经跑了十几个州了。呵呵。

这时天光陡然暗了下来。她叫:糟糕,没来得及趁有光线吃东西。你饿不饿?
他说,还好啦。
上帝说,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若再多说一句,就是出于那恶者!饿,还是不饿!
嗯,是有些饿。他乐不可支。
她打开汽车顶灯,从后座上拎过一大包东西,里面装满花花绿绿的零食,林林总总,看得他眼花缭乱。
呵,够维持好几天的口粮啦,呵呵。
她边递给他一包曲奇边说:现在知道女孩子爱吃零食的好处啦,嘿嘿。

此时,车窗外的漫山白雪反射着圣洁的光,天上一弯峨嵋般的残月。世界,美如童话。
他提醒她: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
不为什么。想来,就来了。喜欢。
也没个男人陪着你,多危险?
这算什么?我上大学时候,一个人在神农架热带雨林里迷过路呢,都看到了东边日头西边雨的奇观!
他在黑暗中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好家伙,你也不怕被野人抓去作压寨夫人!
哈哈,我同学后来都那么说的!她大笑。

我外出旅行遇到过的险情多了去了,真正的坏人也遇到过,可是你相信吗,没有任何人伤害过我,甚至有个家伙在骗了我的钱后,不放心我,专门骑车把我送回旅馆,还嘱咐我半天要谨慎,不要上当受骗,哈哈。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我在敦煌差点被黑车打劫,可就是那么寸,车还没开出闹市区,发动机一下子死悄悄,趁坏蛋忙着维修,我跳下车撒腿就逃,嘿,那次可真够险的!闹不好小命都没啦!
他屏息凝泣,继续盯着她。
我去云南旅行,赶上泥石流,山体滑坡,光着脚在泥巴里走了一个多小时路,后来脚肿得像萝卜,鞋都穿不进。我在杭州旅行,住一个世界上最破的旅馆, 还遇上一个同性恋...
他听了啊的一声。
她说算了,说这些干嘛,反正现在还好胳膊好腿的,上帝从来都保佑我。如果你敢害我,那恭喜你,你可创纪录了——本姑娘人生中第一个害我的人。
他大笑。你太有意思了,呵呵。你男朋友也舍得让你一个人出来?
她看他一眼。人人都需要空间。你老婆就舍得让你一个人出来?
他愣住。嘿嘿,这个,这个,嘿嘿。
  
如果明天能出山,你下一站去哪里?他转换话题。
旧金山。她微笑地说。你呢?
死亡谷。我会在那里守候日出,守候一夜日出。他说。
她看他一眼。厉害啊!换我,至少得找个伴一起。我不怕到处跑,可是怕黑。超级怕黑!
他笑。
要是能和你一块儿等日出就好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这样的事的。她遗憾地说。

他们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得谢谢你今晚陪我。否则,我真可能会吓死。你不知道我有多怕黑。
我也要谢谢你,和你聊天,特别愉快。他说,望着窗外。过一会儿又说:这样的经历,也很特别吧。虽然只是陌生人,可经过这样的相濡以沫,该算是很亲近的人了吧。
嗯,算是吧。她说。我会记得你。
他心里一动。你说,如果我们被迫一直封在山里,永无生还的希望了,我们会在这样的绝境里,在临死前,相爱吗?
她想了想,说:第一,我有爱我和我爱的男人,而且我是比较执着的女人。第二,女人都不容易在短时间内爱上一个男人。我尤其是。第三,我从不会在任何男人爱上我之前爱上他。——你看几率会有多大?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你很聪明,呵呵。他笑。
她扫他一眼,眼中星光闪闪。他感到喉咙一阵发紧。

周国平在他的书里写过一段话,我挺想和你分享的。他说。
我也喜欢周国平。大学时和好朋友人手一册他的《守望的距离》。你说吧,什么话?
大致是这样吧:“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多么普通又多么独特的生命, 原本无名无姓, 却到底可歌可泣。我, , 每一个生命都是那么偶然地来到这个世界...想一想世界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无限, 每一个生命的诞生的偶然, 怎能不感到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的相遇是一种奇迹呢。有时我甚至觉得, 两个生命在世上同时存在过, 哪怕永不相遇, 其中也仍然有一种令人感动的因缘。我相信, 对于生命的珍惜和体悟乃是一切人间之爱的至深的源泉...在这个世界上, 谁和谁的相遇不是偶然的呢? 分歧在于对于偶然的评价。在茫茫人海里, 两个个体相遇的几率只是千千万万分之一, 而这两个个体终于极其偶然地相遇了。我们是应该因此而珍惜这个相遇呢还是因此而轻视它们?假如偶然是应该蔑视的, 则首先要遭到蔑视的是生命本身, 因为在宇宙永恒的生成变化中, 每一个生命诞生的几率几乎等于零。然而, 倘若一个偶然诞生的生命竟能成就不朽的功业, 岂不更证明了这个生命的伟大? 同样, 世上并无命定的情缘, 凡缘皆属偶然, 好的情缘的魔力岂不恰恰在于, 最偶然的相遇却唤起了最深刻的命运之感?...”
她静静看着他,微笑。你相信吗,这是我大学时非常挚爱的周国平的一段话。
他也微笑。是啊,好的理念,总是会引起很多人共鸣。

你困吗?她问。
一点也不。和你聊天非常有意思,我不介意聊个通宵。你困吗?
嗯,我困了。她笑笑地望着他。我要是聊了通宵,明天就别想开车赶路啦。嘿嘿。
他不假思索说:明天可不一定能离开呢。
我不管能不能离开,现在都要睡了,不然明天变熊猫眼儿,吓死你!
哈哈,好吧,你睡吧,我给你守夜。
我可以,我可以,抱着你的胳膊睡吗?她怯怯地问,窥伺他的反应。我是有点儿,有点儿害怕。
他一言不发,把胳膊伸给她。她轻轻抱在怀里,很快地睡了。

一夜,他没怎么入眠。

他们是在一周后得以出山的。那时他们几已弹尽粮绝,双双有气无力,但在一周里他们得以聊尽了前世今生,甚至来生。
他们在大峡谷边告别。
谢谢你,她说。我不会忘记你的善意的。
也谢谢你,他说。我不会忘记你的可爱的。
她笑。你不是说,与狮共舞吗?
他也笑。其实你是很温柔很特别的女人。你男朋友,挺幸运的。
她望着远山笑。那就,后会有期吧。你路上多保重!她说,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他喉咙里堵着一团东西。沉思片刻,他鼓足勇气问: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七天,在这七天里,你有没有,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呢?
她深深凝视着他,良久,说:很多东西,不可言传。如果你相信它存在过,它就存在过。也许它会一直存在下去,也许它会消亡。重要的是,你曾参与和见证过我生命中最难忘的旅程。如果我会忘记你带给我的东西,就如同我会忘记我自己。人会忘记自己吗?我说得,够清楚了对吗?
他凝视着她温柔含笑的眼睛,点头。
你是一个可敬可爱又可信赖的男人。我谢谢你给我的陪伴。祝你幸福,好运,平安!她说着,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脸。
他用一只手抓住她的手,然后,轻轻抱住她,再然后,紧紧抱住她。
她乖乖呆在他怀里,乖乖给他抱着。

五分钟后,他松开她,两手握着她的肩膀,说:生命是个奇迹。你永远不知道你会遇见什么。不是吗?
她说:同感。笑笑地。

他们是各自从后视镜里看着彼此消失在相反的路上的。消失的瞬间,他们各自感到一种刺痛,在胸中。

这就是生活,聚也是它,散也是它,希望也是它,无望也是它,成全的也是它,毁灭的也是它。
但注定有些东西,生活给与了就无法再涂抹,那就是:人心中有过的,至深至纯的感动。

在命运最宏大的层面上讲,他们其实已拥有永远。
永远是无边无际的东西。他们在这小小地球上的些微的距离,在永远的丈量下,算得了什么呢? 

永远……


猫猫 12/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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